第19章 我做兩件事
她說第二遍,到沒有人吱聲了,老支書站起來,笑呵呵的道:“鄧秀秀同志選自己,這也是可以的,想給鄉親們做點事,這是好事,值得鼓勵,鄧秀秀同志,那你上來說說吧,你打算怎麽做,說得好,鄉親們會支持你。”
“我支持。”一邊的張陀子先就鼓起掌來,也有幾個人跟着鼓掌,不過不多,所有人都看着秀秀,最初的驚訝過去,到多了幾分新奇。
秀秀也不怯場,把虎子交給大根抱着,她提着包走到臺上,整個打谷坪裏鴉雀無聲。
“我不說廢話。”秀秀舉兩個手指頭:“如果我當村長,我給村裏做兩件事,第一件,一年內,我給村裏修條公路。”
下面頓時又炸了窩。
“修公路?”
“一年修一條公路,老支書當了快四十年支書了,這公路還沒修通呢。”
“拿什麽修,哪來的錢?”
“人家有臺灣叔公呢,錢多得是。”
下面炸窩,上面的老支書也有些激動,他站起來壓了壓手:“大家別吵,別吵。”
人群稍微靜一下,老支書看着秀秀道:“鄧秀秀同志,你說一年內修一條公路,不是開玩笑?”
秀秀回看着他,一臉鄭重:“我不是開玩笑。”
“現在是一月份,那就是今年了。”老支書又補一句。
“就是今年。”秀秀點頭:“其實不要一年,只要不下雨,上半年就可以修通。”
“吹牛皮。”下面又叫了一句,還是張仁義那一堆人,不過沒看清是哪個。
“哪個說的,站出來。”二根通地一下站了起來,揚着下巴。
沒人站出來,秀秀叫:“二根,坐下。”
二根斜着眼光四面掃了一眼,哼了一聲:“我媳婦說修路就修路,說一年就一年,別說一條路,就十條路,我媳婦說修,那也是一句話的事。”
這話霸氣,一打谷坪的人都給震住了,沒一個人吱聲。
老支書似乎也給震住了,咳嗽了兩聲,對秀秀道:“鄧秀秀同志,我是支書,所以還是要問一下,你這修路的錢,哪裏來,我也不是推诿責任,這幾十年來,我年年打報告,這個樹生村長也可以做證的,可上面就是沒錢,要錢難啊,你要有另外的路子,可以跟大家說一說,真要說得通,我第一個支持你。”
“對,你要是要得錢來,我也支持你。”張樹生也開口了,如果說老支書是給二根的話擠得有些下不來臺的意思,張樹生這話,則是有些将軍的味道了,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先前張威的事,秀秀橫插一腳,他自知理虧,怕了秀秀,忍了,這會兒秀秀居然還要搶他的村長做,他也惱了。
秀秀卻反問:“老支書,你即然打過報告,應該盤算過,坳灣子村這條路,要多少錢?”
“看從哪裏修。”老支書想了想,說:“要是從白石村那條路修進來,到坳灣裏,十裏路的樣子,要十五萬,如果從坪上往坳灣裏修,路要長一點,但平一些,也是十五萬的樣子。”
秀秀道:“兩條路加起來三十萬?”
老支書有些吃驚:“你兩條路都想修。”
“當然。”秀秀一臉理所當然的點頭:“若從坪上修,坳灣裏出去就要繞一個大彎,那邊繞過去,到鄉上要多二三十裏,多少事耽擱了,若從白石村修過來,坳灣裏到坪上還是不通公路,等于一個村子分成了兩截,和沒修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她一握拳頭:“要修,就兩條路一起修。”
“你到哪裏要三十萬來。”張樹生問:“省裏。”
“就三十萬也值得去省裏找關系?”秀秀哼了一聲,其實她省裏沒關系,或者說與高娟娟的關系與村裏人想的根本不一想,但秀秀不會說透,借着他們的想法,這麽半隐半露的說一句,聽在張樹生老支書等人耳朵裏,想到的就是:“她在省裏果然有關系。”更進一步想則是:“她省裏的關系這麽大,三十萬都不值得開個口,那是多大的關系啊。”這麽一想,氣勢越發的就弱了。
“那---那到哪裏找這筆錢。”張樹生幾乎有些結巴了,他雖然當了十多年村長,其實也還是個深山裏的老農民,縣裏都沒去過幾次,三十萬,省裏的關系,他已經暈了:“鄉裏是一分錢沒有,縣裏也沒錢。”
“不問鄉裏縣裏省裏要。”秀秀略停一停:“我自己投資,我出三十萬,替村裏修這兩條路。”
如果說先前秀秀要參選村長算得上往水裏扔了個大石頭的話,這一句話說出來,真好比一塊萬斤巨石當頂砸下來,所有人都砸暈了。
私人掏三十萬,替村裏修兩條路,天爺,這可是三十萬啊。
諾大一個打谷坪,剎時間鴉雀無聲,随即又轟的一聲炸了窩,恰如驚起一蓬麻雀,無數的議論聲中,卻沒有一個人來質問秀秀這番話的真假——不管真假,這話足夠驚人。
三十萬啊,村裏人一年的平均收入只有幾百塊,那是個什麽距離,那就是站在坳頂上遙望鄉政府的距離,不,遙望北京***的距離——我愛北京***,那只能是歌裏唱,現實中是愛不上的。
張陀子坐在大根二根邊上,眼睛鼓得老大,在大根臉上看到二根臉上:“你們家秀秀說真的?”
“嗯。”大根感受到了周圍無數的眼光,他臉上放着光,嘴上卻沒什麽話,仍只是嗯了一聲。
“三十萬啊。”張陀子的話,象戲臺子上拖的長板,最後一個啊,幾乎是要無限的拉長放大。
“嗯,三十萬。”大根還是嗯了一句,仿佛那不是三十萬,而只是三塊錢。
“三十萬有什麽了不起。”還是二根拉風,他坐在板凳上,腰板挺得畢直,兩眼放着光,好象在往四面看,又好象誰都沒看:“就三百萬,我媳婦說掏,那也掏了。”
這話更引來周遭的一片驚嘆,還有無數通紅的目光,不要說山裏人不眼紅,山裏人雖質樸,但也會眼紅的,有個聲音說到了所有人的心裏去:“這兩兄弟祖墳葬狗屎上了,居然買了這麽個媳婦。”
本來就沒人質疑秀秀的三十萬,二根補了這一句三百萬後,這就是鐵板釘釘,再沒人懷疑了。
過了好一會兒,老支書壓了壓手,他平時雖然有威望,但也從沒有哪次能一壓手就能讓所有人都靜下來的,但在今天,頭一次,他一壓手,所有的聲音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的眼光都望着前排,望着老支書,或者說,望着秀秀。
秀秀今天穿了件桔黃色的羽絨服,戴了一對珍珠耳環,她臉本來白淨,給明黃的羽絨服一襯,更顯得明麗動人,有些年輕人,甚至不敢直視她了。
大根二根相視一眼,心裏都在想:“這是我媳婦。”
他們驕傲極了。
“鄧秀秀。”老支書咳了一聲:“你說給村裏人做兩件事的,修路是第一件事,第二件是什麽?”
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大根二根也一樣,他們只是來的時候聽秀秀說了句要當村長,秀秀的心裏到底想的什麽,他們也不知道呢。
秀秀卻又反問:“老支書,村裏沒結婚的年輕人有多少?”
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問起了這個問題,老支書有些拿不準,想了想,道:“二十歲以上的,至少有一百多吧。”他看着張樹生,張樹生點了點頭:“有些出去打工了,但加起來一百多肯定有。”
“二十五歲以上沒結婚的呢?”秀秀又問。
“有二十多個。”老支書說:“具體的要查一下才知道。”
“二十三個。”張樹生先答了,又解釋了一句:“就前段時間我家張威的事,我數了一下,二十五歲以上的二十三個,十九個在村裏,四個出去打工了,其中二十七歲以上的十個,都在村裏,包刮我家張威在內。”
說到這件事,他對秀秀還是有些餘怨的,兩萬塊啊,那也是他一輩子的積蓄了,不過這會兒他雖然看着秀秀,卻不敢露出憤恨的意思,到反是帶着了點乞求的味道了,秀秀今天表現出來的東西,太吓人了,他隐隐約約的猜到了,秀秀之所以問這個問題,似乎就是要解決這個問題,而他家的張威,正是個老大難問題啊,所以他這會兒看着秀秀,就仿佛一個叫化子望着一個大財主,大財主只要指頭縫裏露點兒,他一家的饑渴就全都解決了啊。
“二十三個。”秀秀點了點頭,看着打谷坪裏的衆人,她把第二個指頭豎了起來:“我幫村裏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在三年內,保證這二十三個光棍漢都娶上媳婦,前提條件是,他們要照我的話做。”
“你說話算數。”張威從人群中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脹紅着臉,兩眼卻亮晶晶的發着光。
“我不開玩笑。”秀秀一臉鄭重:“張威哥,上次的事你莫怪我,不是我故意要和你為難,你也知道,我也是給拐進大山裏來的,所以我特別恨這種事,不過我保證,只要你照着我的話做,不要三年,你們這些二十七歲以上的,兩年之內,我一定幫你們娶上媳婦。”
“那件事我理解。”張威點點頭,猛地舉起手:“大根嫂子,只要你說話算數,我第一個選你當村長,而且我一定聽你的話,比大根二根還聽話,哪個敢跟你為難,我第一個放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