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三月二十二日，是個好天氣，院中的白山茶依舊盛放，前陣子新移植來的也開花了，潔白的花，青綠的葉，一朵挨着一朵。王叔一大早便招呼着服務生為晚上的宴會做準備，往常平靜的祁宅今日熱鬧非凡。

王叔核對完酒水的單子，進屋看見祁訣已經起了，慢條斯理地打了領帶，俨然一副要出門的架勢。

“少爺，今天還出門嗎？”王叔欲言又止，今日是白杉的生日，也是少爺的生日，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辦一次……更何況他還請了好幾家小姐來，祁訣可不能走啊。

“章閣裏的案子今天開庭審理。”祁訣套上外套，“我過去看看，下午應該就能回來。”

“今天審理？”王叔有些唏噓，他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祁父祁母竟然都是章閣裏害死的，“也算是給夫人一個交代了。”

“我也想一起去。”白杉突然探出頭，還穿着睡衣，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這麽早就醒了，是外面太吵了嗎？”祁訣看了眼外面忙碌的衆人，“想去的話就去換件衣服。”

“好，我很快。”

王叔笑着看兩人間的互動，“去年這個時候，小杉還沒這麽高，也沒這麽活潑。”

“嗯，他長高了不少。”白杉剛來時劉博送來的衣服有些大了，現在那些衣服穿着都有些小了。

“我原來還擔心少爺不喜歡孩子呢。”王叔接着道。

祁訣笑了笑沒說話，他對小孩子無感，談不上喜歡或讨厭，但如果那個小孩子是白杉的話，或許是喜歡的。

“晚上的宴會我請了幾家适齡的小姐。”王叔試探着道：“少爺到時候和她們多聊聊，要是有喜歡的試着交往一下。你也不小了，老爺夫人都不在了，你早點成家身邊有個伴我也好放心。”

祁訣臉上的笑淡了下去，他看着已經換好衣服正扶着樓梯一級級往下走的少年，“王叔，我現在沒有戀愛結婚的打算。更何況，我現在不是一個人，我身邊有伴。這次就算了，下次別再請這些小姐們了，讓她們空跑一場也不好。”他走向白杉，扶着少年走下樓梯，經過王叔時對他道：“我們先出去了。”

“唉，好。”王叔嘆了口氣，看着兩人走出大門。

兩人開車到了法|院，庭審過程很順利，法官宣布章閣裏被判無期徒刑，祁訣站起身，吐出一口濁氣。拉着白杉準備離開時，身後突然一陣騷亂，他轉頭，看見游夜安不知發什麽瘋，沖上去朝章閣裏頭上砸了兩拳，雖然很快被拉開了，但她那兩拳顯然是用了全力，章閣裏咳了口血出來。

祁訣擡手捂住了白杉的雙眼。“別看。”他說，他站在人群後冷眼看着這一片混亂，等一切平息後，他才上前，對着被兩名工作人員按住的游夜安道：“你估計要被拘留了，要我保你出來嗎？”

“不要。”游夜安扭頭。

“哦，那我的公司誰給我管呢？”

“你自己的公司自己不能管兩天嗎？天天壓榨我？”游夜安氣不打一處來。

祁訣也不惱，看向游夜安身邊的章玉玉，“你想我保她出來嗎？”

章玉玉有些怕他，卻還是點點頭，小聲道：“祁總，求您幫幫忙。”

“你別求他。”游夜安更氣了，瞪了祁訣一眼，又看着章玉玉，“我要進去清淨幾天。”

祁訣點點頭，“好，你的自由，這個月工資全扣。”

祁訣轉身走向白杉，游夜安在他身後氣得大罵他是萬惡的資本家。三人的對話白杉也聽見個大概，仰着頭問祁訣，“祁先生真的要扣她一半工資嗎？”

“騙她的。”祁訣拉着白杉往外走，“你可別學她，如果想教訓什麽人，要私底下偷偷教訓。”比如趙辛，托祁訣的福，如今過得生不如死。

白杉回頭看了眼她們，瞧見游夜安在被拉走前親了口身邊的女孩，他扭頭看了眼祁訣，又望了望兩人交握的手，“祁先生，我們現在要去哪？”

“秘密。”祁訣回道。

車子停在一處安靜的住宅區前，兩人下了車。白杉跟在祁訣身後，穿過中央花園和噴水池，停在一棟樓前，“高達和我說送禮物要投其所好。”

“你喜歡什麽呢？我仔細想了想，你很少對我說喜歡什麽或是想要什麽，唯一一個向我提了兩次的要求是想要快點上課。這麽看來你好像很熱愛學習。”兩人乘坐電梯到了頂樓。

“所以祁先生要送我試卷、練習冊之類的嗎？”

“怎麽會呢？”祁訣輸入密碼，打開了門，“進來看看，喜不喜歡？”

很溫馨很明亮，這是白杉的第一感受。透過落地窗，春日的陽光綢緞一樣鋪進來，地上鋪了地毯，赤腳踩上去像是踩在草地上，客廳的沙發很大很柔軟，他幾乎能想象到躺上去的感受，一定很舒服。

“三室一廳，還有一個露天花房。”祁訣為他介紹道：“這裏沒有白山茶，但擡頭可以看見星星，好像也不錯。”

“這一間做你的書房，平時可以在這裏寫作業。”書桌上擺着臺燈，椅子上擺着靠墊，一切都是剛剛好，沒有那麽奢華，卻與他對“家”這個字的想象全部吻合。

“祁先生……”

“嗯？”祁訣回頭，卻見少年紅了眼眶，“怎麽了，不喜歡嗎？”不應該啊，這間房子是照着他想象中“家”的樣子布置的，少年應該也會喜歡才對。

“我很喜歡。”白杉扯了扯唇角，眼淚卻落下來，“我只是很開心。”他覺得有點丢人，側過身子去擦眼淚，不想讓祁訣看到。

祁訣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将他攬在懷中，輕柔地撫摸他的脊背。

白杉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下來，“可是，我們什麽時候來這裏住呢？”

“這裏離你要上的高中很近。”以白杉現在的成績，上個市重點沒有問題。如果不想上市重點，這附近有個私立學校，學習氛圍也很好，“等你上高中就可以來住了。”

“我一個人嗎？”白杉心裏咯噔一下，“您不陪我嗎？”

祁訣簡直拿他沒辦法，看着他一臉依戀的模樣，心裏就滿滿漲漲的，但滿足之餘，還有一些擔憂，“別人家的孩子還巴不得一個人住，怎麽你就這麽黏人。”自從少年出院，為了緩解少年幻聽的症狀，這三個多星期兩人一直是同床共枕的。

高達當時聽說這件事時直接說如果要他初中的時候和他爹睡一張床，他肯定連隔夜飯都吐出來，說完看祁訣一臉不爽，他又趕忙補救道：“祁哥，你不一樣，你比我爹帥。白杉也比我乖。”但祁訣也知道一直一起睡不是個事，再加上兩人都是年輕氣盛，有時候早上起來腿上抵着個東西，多少也會有些尴尬。

“上高中的話，平時就在學校住宿，周末會回來住，我會陪着你。”

白杉耷拉着眼，“上高中必須要住校嗎？”

“适應集體生活是很重要的一項技能，你也該學着和同齡的孩子相處。”祁訣覺得少年有些太戀家了，狠了狠心繼續道：“上次楊醫生和我說你的幻聽症狀有了很大的改善，她建議我可以适當減少過多的陪伴，降低你對我的依賴性。”

“我不覺得您陪伴我過多。”少年低着頭，每根頭發絲都透露着抗拒的情緒。只有早上和晚上，工作日的白天一整天他都見不到祁先生，哪裏過多了！

“所有的心理問題都需要自己克服，你太依賴我反而不利于心理狀态的調整。”祁訣耐心哄道。

白杉還是不說話。

祁訣覺得他好像是生氣了，他本意并不想在生日這天惹少年生氣，他希望白杉能快快樂樂地過個生日。“別生氣了。”祁訣摸摸他的頭，“今天一天我不都在陪着你嗎？”

祁訣去摸他的臉，被少年躲開了，他伸手想将少年攬入懷中。少年卻僵着身子，暗中與他角力，“您不是說要降低我對您的依賴嗎？那就別抱我了。”白杉知道自己不該耍脾氣，但心裏就是委屈。

“好好好，不抱。”祁訣攤開手，還後退了一步，“你要自己冷靜一下嗎？”

“不要。”白杉搖頭。祁訣站在他面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別生氣了。”他只能幹巴巴地重複這句話。

“我沒有生氣。”白杉說。

“哦。”可是他的反應明明就是生氣了。

白杉試着用楊青教他的呼吸放松法放松下來，擡頭問祁訣，“那今天晚上，您就不陪我睡了嗎？”說到最後，尾音帶上哭腔，簡直委屈到不行。

祁訣哪還狠得下心，“陪你睡。”他試探着上前将白杉攬入懷中，見少年沒有抗拒，于是深深地擁住他，輕拍着他的背，“今天過生日，別哭了。”他知道現在白杉的心理狀态敏感脆弱，要減輕他的依賴也不能操之過急，要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