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2011

Chapter 9   2011

原來如果她願意,也是可以這麽瘋狂的。打包的海蛎煎吃完,他們移戰到大排檔攤,後又到影院去看通宵電影,提前預定的房間幾乎徹夜空蕩。于是為了不浪費這房間,第二天,之衡休假關機,整日與他纏在一起。

金融危機回暖時,兩人的感情也漸漸回暖。

兩人感情漸漸回暖時,安那成功地主辦了第一例民事案件。

一切似乎還不錯,21世紀的每一個黃昏都有霞光與夕陽将天地染成溫柔的顏色,并似乎要一直這麽染下去。直到那一天,安那接到顏森的電話。

顏森出事了,确切地說,是他的餐廳出事了:一樁食物中毒案發生在2011年的聖誕節,一名顧客聲稱在他餐廳裏用過餐後便上吐下洩——上吐下洩得多嚴重沒人知道,甚至沒人知道是否真的上吐下洩過,可這件事出來後,餐廳的生意急劇轉冷,顏森問安那:“你說怎麽辦?能不能通過法律手段來讨個公道,挽回餐廳的聲譽?”

安那接下了這CASE。

中毒案的根源其實是商業中傷,安娜到餐廳,聽過顏森與每一位服務員的描述後便有此懷疑。

于是開始朝着這方向去查,她說:“要快,一定要快,我們查越久只會讓餐廳的名譽受到越多的中傷。”于是她當機立斷找了警察介入,當機立斷找人去跟蹤那“上吐下洩”的顧客,當機立斷找了所有能找的醫生幫忙——對,就是顧客聲稱“接受治療”的那家醫院。

僅僅兩天,她和警察配合着,揪出了中傷案真正的幕後黑手。柳暗花明又一村,顏森幾乎不敢相信這樣的神速,可随後他想:是啊,她是何安那。

永遠聰明伶俐一動起真格來便所向披靡的何安那,永遠熱烈投入的何安那。

突然間,他想到初中追求之衡卻求而不得的那一年,是這女子倏然出現,用最熱烈的姿态插入他的世界裏。那時候他無助,憤慨,求而不得,是她說:“顏森,轉移目标吧,你一定會發現我比之衡更适合你。”

原來,她總出現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十一年前,十一年後。

永遠熱烈芬芳。

之衡一如既往,給顏媽媽送去了熱湯。

那是2012年的年初,顏森告訴她他需要出差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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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老板要去外地出什麽差?交往五年,這個動詞從未出現在他顏森的任務範圍裏。之衡問他:“自己去嗎?”

“和朋友。”他回答得不着痕跡。

可眼睛是不會說謊的,那雙不說謊的眼睛出賣了他。

之衡知道,安那剛接了一個外地的CASE,案件有一定的危險性,是否因為此,他才不放心?她看進顏森的眼:“那朋友很重要吧?”

可他移開了眼。

那陣子顏媽媽的身體其實并不好,顏森離開沒多久,她就病倒了。兒子不見蹤影,卻是這個身份開始尴尬的“準兒媳”日日守候。顏森和之衡的情況顏媽原本就知道一些,加上這幾日的旁敲側擊,之衡聰明地向老人家吐露了重點。于是一星期後他回來,顏媽一見面就是一巴掌:“你到底在做什麽?!”

全世界都知道他犯了多麽不可原諒的錯誤,包括沈之衡。

可她什麽也沒多說,對他的好一如既往。這樣大方這樣無私地包容他這麽巨大的錯誤。

他該感動的,他該覺悟的,他該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到底誰才是對他最好的。

而他也都知道都明白了,可是那天晚上,顏森還是對她說了:“我們分手吧。”

“你說什麽?”之衡不可思議地瞪着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對不起。”他慚愧地低下頭,“你對我這麽好,我沒有辦法再欺騙你。”

他說其實他一直在掙紮,在道義與愛情之間——此時此刻,原來之衡已成了他的“道義”,僅是“道義”了。

而他的愛情,早已被時光扭曲。

他說對不起,你待我太好,以至于讓我覺得,原來自己對你仍是不夠愛的。

他說之衡,原來我心裏裝的,一直是安那。

他說之衡,我沒有辦法再欺騙你,這幾年來我也努力調整過,可最終我發覺,我和你是一樣冷靜的人,可我的生命裏……還需要熱情。

***

這是她人生裏最漫長的一場愛情,從矜驕的初中延續至今。

可還能說什麽呢,既然話已至此。

頭頂懸梁上吊着一只白熾燈,因是在夏日,周遭擠擠攘攘地圍滿了蒼蠅——原來,會撲火的除了飛蛾外,還有沾過屎的蒼蠅。蒼蠅和飛蛾不同,蒼蠅是會變的,它忽高忽低,尋找的成全的,最終不過是自己想要的。

而你想要的,從來也不唯一。

即使唯一,也承諾不了亘久。

她将自己的東西從顏森家收走,動作迅速得仿佛從未在此居住過。第二天進銀行時,精神與往常并無不同。

只不過偶爾午夜夢回,見到那年夕陽下他溫存的眼,說“這是最好的時代”,她倏然驚醒,淚水淌滿面後才發覺,原來,最好的時代已經過去。

到她這年齡,照她這性子,疼痛是一點一點慢慢滲出的,沉緩,不劇烈,可發起作來,蝕心徹骨。

可她始終不去過問顏森究竟有沒有和安那在一起。

直到後來,年末的時候,有天她與客戶在餐廳談工作,恰逢安那也約了她的客戶。兩人都完事後,安那問她:“有吃飽嗎?一起再去吃一點。”

鐘樓那家叫“侯阿婆”的肉粽店,年少時兩人不知光顧過多少回,如今味道依舊。兩個大肉粽兩碗丸子湯,兩人坐在美食前,卻突然間沉默。

沉默了很久,安那才說:“其實并不是因為我,他才和你分手的。”

她明白的,早該明白這一點:“可我猜,和我分手後,他還是和你在一起了。”

安那沉默了。

一個肉粽吃了大半個鐘頭,走出“侯阿婆”時,之衡要去取車,安那突然自後拉住她的手:“你說,我們還是朋友嗎?”

之衡笑笑:“我們剛一起吃完飯,不是嗎?”

不是的,不是的,好像有什麽東西變了。

只是她不知,其實女人間的友誼始終在變,從中學那年,她說出“我要追他”時,兩人之間那點微妙的東西,已開始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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