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會所的後面，藏着一座私人花園，這裏陽光如絮，棕榈婀娜，綠草如茵，面朝大海。
幾個年輕人支着畫架，在草地上聚精會神地寫生，野餐桌上鋪着紅白格子的餐布，白色的海鳥在不遠處踱步，虎視眈眈地盯着餐桌上的幾大盒披薩。
”不對啊，我訂的明明是小少爺最喜歡的鳳梨芝士培根披薩，這披薩上的鳳梨呢？“ 一個中年婦人指着一個打開的披薩盒子，問坐在一邊的老人。
老人滿頭銀發，卻穿着鮮豔的卡特琳海島衫，鼻子上架着雷朋墨鏡，他正忙着用手裏的面包屑逗那幾只傻鳥，婦人的問話，他只當沒聽見。
婦人插起腰，“老爺子，披薩上的鳳梨是不是又被您偷吃了，都跟您說了多少次了，鳳梨糖分高，您還這麽嘴饞，回頭我就去少爺太太那裏告狀。”
老人和小孩兒一樣，都禁不住威脅，蔣茂良轉過頭來，讨好地對保姆一笑，“別說，別說，當着孩子們，給我留點兒面子，只要你不說，誰會在意那點兒鳳梨。“
保姆還想再數落幾句，卻被一聲響亮的”爺爺“ 給打斷了，蔣茂良立刻開心地摘下墨鏡，沖不遠處招手，”阿震，快過來，爺爺剛點了你最喜歡吃的芝士培根披薩。“
保姆”嗨“ 了一聲，無可奈何地将披薩盒子上帶鳳梨的标簽一把撕下來。
蔣震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着淩思年，還有坐着輪椅的紀晟安。
淩思年之所以提出帶紀晟安一起過來，怕這人吃醋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考慮，是因為淩思年自己一個人和蔣老見面，難免覺得緊張，但是有紀晟安就不一樣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只要有這個人在身邊，他就會心安。
蔣茂良盯着跟在孫子後面的的陌生人看，兩個人的樣貌都相當出衆，尤其是那個年輕的omega，宛若天海之間最漂亮的鷗鳥，風姿翩然。
”這就是我爺爺。“ 蔣震放慢腳步，熱情的向淩思年介紹道，“你餓不餓，過來嘗嘗島上最好吃的披薩。”
蔣震說完，伸手要去揭披薩盒，卻被蔣茂良一巴掌拍在手背上，“臭小子，帶朋友過來，也不先給你爺爺介紹介紹。”
蔣震興奮地一指淩思年，“爺爺，這是淩思年，我給您看的那副塗鴉就是他畫的，他很刻苦的，一邊學畫，還一邊打工。”
“哦，是嗎，好，很好。” 蔣茂良看一眼淩思年，又看一眼自己的乖孫，了然大笑。
随即他又将目光投向輪椅上的紀晟安，“不知這位是……”
蔣震潦草道，“他就是那個正在島上搞拍賣的，姓紀，紀晟安，對吧。”
紀晟安抱着胳膊，沒吭聲，蔣震根本無所謂紀晟安是什麽反應，他一把将淩思年拉到蔣茂良面前，“爺爺，您昨天還念叨要見本人，今天我就把他給您帶過來了。“
蔣茂良爽朗大笑，”不錯，真不錯，看來這孩子跟咱家當真有緣。“
有個屁緣！紀晟安黑下臉。
蔣茂良拿出手機點開放在幾人面前，他指着上面的一張照片問淩思年，”這是你畫的？“
淩思年點頭。
”即興創作？“
淩思年再點頭。
蔣茂良欣然颔首，“年輕人不簡單，這樣的運筆着色，可畫沙聚米、畫水镂冰。“
淩思年被誇的不好意思，”讓蔣老先生見笑，我還有很多要學。“
”這幅畫叫什麽名字？“
淩思年搖頭，”塗鴉而已，沒名字。”
“沒名字怎麽行，“ 蔣震着急地說，”大賽頒獎的時候你讓主持人怎麽宣布。“
”你怎麽就知道得獎的是我？” 淩思年窘着反駁道。
“不是你，還能是誰？“ 蔣震信誓旦旦地說。
蔣茂良沖淩思年擠眼，”我家阿震這是眼裏只有你一個啊。”
老人稍一沉吟，“不如讓我這個當爺爺的倚老賣老，你這幅畫不如就叫《翩》，翩若驚鴻，翩翩少年，年輕人後生可畏，前途無量。“
沒想到自己的畫有一天能被蔣茂良題名，淩思年激動的恨不能對着大海高喊，他趕緊道謝，“謝謝蔣老先生。”
“謝什麽，這些年，我爺爺雖然退隐，但是他把精力都放在培養有天賦的年輕人身上，你看他們幾個。” 蔣震說着，一指不遠處寫生的幾個人，“他們都是我爺爺收的學生。”
淩思年望過去，果然，其中還有熟面孔，應該在前幾天在塗鴉園也見過。
“走，我帶你過去看看，順便也打聲招呼。” 蔣震說罷，拉起淩思念就走，淩思年偷偷回頭，紀晟安冷着臉，老父親般嚴肅開口，“玩兒一會兒就回來。”
兩個年輕人兀自離去，野餐桌前剩下紀晟安和蔣茂良。
老人目光矍铄，對紀晟安攤了攤手，“我家阿震，随性自在，紀少董不要見怪。”
紀晟安酸溜溜地回，“前幾日，我約了蔣老吃飯，不想被放鴿子，現在看來，您家孫子倒更懂得待客之道。”
這次紀晟安提前上島，除了安排拍賣事宜，他原本計劃見一見這位蔣老。
晟世拍賣近幾年發展迅猛，慕名而來的賣家成幾何基數增加。
都在感嘆晟世風光無兩，不斷刷新成交記錄，但行內人都知道，每一件被委托的拍品，都需要拍賣行付出大量人力物力，哪個環節都不能出一星半點的差錯，尤其是鑒定估價這一塊，關乎這一行的命脈。
因為一旦拍出了贗品，殘品，損失的不僅是買家，拍賣行會因此名聲掃地，其影響深遠非金錢可以估量。
晟世以重金相酬，在行內挖走了不少經驗豐富的評估師和鑒定師，紀晟安更是不遺餘力地建立擴大自己的人脈關系，如今與晟世長期合作的都是行內數一數二的專家顧問，但紀晟安覺得，晟世這塊金字招牌始終缺少畫龍點睛的一筆，而那一筆就是蔣茂良。
邀請發出去，蔣茂良破天荒說同意見面，紀晟安下了飛機就去赴約，結果等到日薄西山，老爺子也沒露面。
紀晟安從不吃啞巴虧，今天見面，自然要讨回來。
蔣茂良卻笑呵呵的，“人老了，記性差，第一拍賣公司少董的飯局，我怎會不去，忘了，就是忘了。“
老人說着，抓起一塊披薩，作勢與紀晟安謙讓，“來，來，來，今天我做東，你嘗嘗這披薩，餅大料足，保證你吃了一塊，還想下一塊。”
紀晟安咬了咬後牙，心想這老滑頭真會演戲，什麽忘了，明明就是不想見，他當日放了自己的鴿子，無非就是告誡後來者，看見了吧，晟世少董我想耍就耍，看你們還來自取其辱？
紀晟安也不客氣，直接捅破窗戶紙，”蔣先生這是看不上我們拍賣業。“
“我怎麽敢看不上，你們小錘一落，就能日入鬥金。”
“我們在幫藝術品實現他們應有的價值。“
“小牌一舉就多加百八十萬，我看倒像是哄擡物價。”
“所以才要謹言慎行，嚴格把關。”
”嚴格嗎？“ 蔣茂良忽然嚴肅起來，“擡轎子，洗黑錢，假的，爛的，從你們手裏滾一層金，就都成了珍品。”
“都是小作坊，下三濫的把戲，晟世不同。”
“大的又有什麽不同？晟世怕也沒那麽幹淨。”
紀晟安眼神微暗，“現在晟世我做主，我還要正一正這行業之風。“
”口氣比我那乖孫還大。“ 蔣茂良一笑，忽然轉了話題，“你身邊那孩子天資過人，極具靈性，我要收他做學生。“
紀晟安哼出一聲，“蔣老先生躲着我，現在倒想挖我的人。”
“給你打工而已，就成了你的人？” 蔣茂良反問。
這次輪到紀晟安一笑，“他不用打工。”
蔣茂良”哦“ 了一聲，目光深邃而犀利，“你們有錢人怎麽玩兒我老頭子管不着，但是我不能看着這麽好的孩子，他将來的藝術靈感都來自傷害和痛苦。”
“看來蔣老先生不僅對拍賣業，對我個人也偏見頗深。”紀晟安坦然說道，“他跟着我，為什麽就不能幸福。”
“你真心喜歡他嗎？” 蔣茂良冷不防單刀直入。
紀晟安擡手向遠處招了招，“年年，餓了吧，快過來吃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