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小男孩
現在是塞拉利昂的上午十一點半, 金黃色的陽光照的碧藍的大海泛起了五彩斑斓的波光。
艾果兒在大門口站了很久,正要轉身的時候, 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黑人小孩, 拽了下她的衣角。
那是個黑人小男孩,看起來有六七歲的模樣, 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黑色的三角褲。
“你好!”小男孩用英語和她打了個招呼, 很快又說:“美麗的小姐,能不能給我五百利昂?”
艾果兒沒有聽清, 也用英語問他:“你說什麽?”
“能不能給我五百利昂?我在為我自己攢學費。”
這次艾果兒聽清了,可她沒有利昂, 只有人民幣。
時間太匆忙, 她還沒來得及兌換, 就和勤蘭舟一起上了飛機。
她從背包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張面值二十的人民幣,說:“這個可以嗎?”
怕他不認識,還解釋:“Chinese money。”
想來小男孩見多識廣 , 又許是生怕她會後悔,一把拽過了錢, 拔腿跑了。
跟着她的保安很敏感,走上前說:“艾小姐,你最好洗一下手。”
艾果兒愣了一下, 心裏頭知道他是為了她好,點了點頭。
午飯是中國的廚師做的,一個素炒空心菜,一個紅辣椒炒肉, 其餘的都是當地特色的海鮮。
吃飽了才有力氣找人,艾果兒喂飽了自己,帶着一身的力氣,默默地跟在勤蘭舟的後面。
反正他也沒說不讓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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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蘭舟真是怕了她了。
他的內心也很焦慮,但畢竟多吃了幾十年的鹽,懂得這個急也沒用的道理,才想要閉上眼睛眯一會,她便打開了車門,鑽進了車裏,看着他的眼睛裏帶着無限的譴責,好像在說“人都沒有找到,你還有心睡覺。”
勤蘭舟在心裏哀怨了一聲, 搓了下手說:“等消息。”
“得等多久?”艾果兒偏了頭問。
“嗯……大約要明天早晨。”
“那我能知道勤簡有可能遇上什麽事情嗎?”艾果兒問完,心裏撲通撲通狂跳了起來。
她表現得很鎮定,盡管她的心髒很強壯,但只有天知道這個時候她有多恐懼,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
生怕勤蘭舟說出來的假設,是她沒辦法接受的事情。
勤蘭舟的視線落到了她的臉上。
艾果兒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與他還隔了不少的距離,可似乎感覺到了老父親的凝視,她沒來由的後背一凜,覺得骁他爸比她爸還恐怖。
接着,便聽他問:“你能告訴叔叔為什麽要上警校嗎?”
這問題和骁在哪兒沒什麽關系!
艾果兒能氣哄哄地反駁黃錦溪,可在骁他爸面前,只能恭恭敬敬。
她嘆了口氣說:“叔叔你不了解我,你要是了解我你就不會這麽問了。”
“哦,為什麽?”
艾果兒攤了下手,心裏的恐懼很莫名就沒了一半,“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我就是思索了一下,像我這種性格的人,适合幹什麽!我感覺我既做了不了女白領,也做不了研究員,當醫生沒那個耐心,當老師幹不了幾年肯定會被家長舉報體罰孩子。我膽子大,體力好,做警察最合适了。”
她要是說什麽為國為民,勤蘭舟接下來的話,只會說一半。
可既然她膽子大,那說完也可以。
勤蘭舟眯了下眼睛,沉聲道:“這地方前些年發生了很長時間的內戰,反叛武裝力量征集了近萬名九到十幾歲的童子軍,用毒品控制他們,殺傷搶掠、無惡不作。”
艾果兒吸了口氣,她知道這地方的內戰發生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那個時候,她還沒出生,一直到她五歲,也就是零二年才宣布結束。
歷史渣已經不記得高中近代史的課本上有沒有略微提過這個戰争,但來之前,她很嚴肅地問了“百度”。
不過,這會兒她沒明白勤蘭舟說起這些的意思,瞪大的眼睛裏,滿是焦慮。
“內戰結束之後,這些童子軍大多數不被接受,過不了正常人的生活,有些跟着頭領組成了非法販賣珠寶的犯罪團夥,襲擊鑽石礦區或者在路邊殺人搶劫。”
勤蘭舟說到這裏,艾果兒已經反應了過來,急切地打斷他道:“你是說骁遇到了那些人?”
她快急哭了,以至于“骁”這個名字脫口而出,早就忘記了她爸曾經的囑咐“別總叫他骁,尤其是在他爸媽的面前。要知道他是你的骁不錯,可他也是他父母的勤簡。”
勤蘭舟揉了揉額角,“機場門口的監控裏顯示,勤簡和唐澤坐上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司機的太陽穴上烙着奇怪的印記。”
他又停頓了一下,“凡是參加過童子軍的,他們的身體上必烙着‘RUF’的字樣。”
“那我們現在還在等什麽?”艾果兒強忍着眼淚,吸溜了一下鼻子。
“這裏不像我們國內,到處都有監控,還在追查當中……孩子,首先我們不能慌。”勤蘭舟伸手揉了下她柔順的發絲,安慰道。
這時正值這裏的旱季,正午又是一天中最熱的時間。
艾果兒渾渾噩噩地下了車,腦子裏亂哄哄的。
一會兒想着,那頭狼那麽厲害,一定不會有什麽事情。
轉念又一想,可狼再兇狠,還是比不過持木倉的“獵人”。
艾果兒的行動不受大腦的支配,總覺得心裏有一口郁氣,不發洩出來,能憋死自己。
她在車邊停頓了一下,忽然就邁起了那雙勻稱的腿,迎着太陽,向前奔跑了起來。
中國和塞拉利昂,現在的溫度,一個是冬天,一個是夏天。
沒有跑幾步,她便汗流浃背。
艾果兒雖然是有預謀地離家出走,特地在棉衣的裏頭穿上了T恤和薄款的牛仔褲,可并沒有多餘的衣服。
她管不了那麽多了,什麽時候起,金黃色的太陽,早已刺得她淚流滿面。
她跑出了大門,一直跑向了海邊,海浪拍打着沙子的聲音,終于讓她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的淺海裏,有幾個黑人小孩在嬉戲。
穿黑西裝的保安得到了命令,默默地尾随,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甚至是喘氣的。
海水打濕了她的鞋子,一個黑人小男孩來到了她的跟前,遞給她一個潔白的貝殼。
“這是送你的禮物。”
他的英語帶了些口音。
但艾果兒認出了他,她們上午見過面。
她接了過來,禮貌地說:“謝謝!”
小男孩眨着比他膚色還要黑的眼眸問:“你還好嗎”
“不好。”艾果兒搖了搖頭。
“為什麽”
“我喜歡的人不見了。”艾果兒看着大海,很傷感地說。
而且不知道要去哪裏找。
“你丈夫?”小男孩又問。
艾果兒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她的英語水平,沒法流暢地解釋她和那頭狼的關系。
“我的媽媽也不見了。”小男孩又說。
他的安慰方式很特別,艾果兒轉移了視線,低頭看着他。
他似乎有些緊張,也可能和她一樣是個英語渣,黑色的眸子眨呀眨,裏頭的亮光,讓人直接聯想到這個國家的特産,真的就像鑽石的光芒一樣璀璨。
他聳了聳肩,不太流利地又說:“我爸爸說走了的人不用找,如果她想回來,會自己回來的。”
“可是如果,他想回來,但回不來呢?”
“你要相信,他會想辦法。”
這麽看來,她似乎還沒有一個孩子成熟!
艾果兒的心神晃動了一下,咧開了嘴笑:“謝謝你。你叫什麽名字?”
小男孩的名字很長,艾果兒只記住了前面的,她不好意思地問:“我叫你伊布可以嗎?”
他很開朗,伸出手比了“OK”,又問她:“你叫什麽?”
“fruit。”艾果兒很汗顏,想了一下,才想起來果實的英語。
“fruit?”伊布不确定地問。
“YES。”臨時起的,湊合用吧。
伊布覺得兩個人交換了名字,就成了朋友,指着那堆小孩問她:“你要加入嗎?”
艾果兒搖了搖頭。
她一摸口袋,還有半包彩虹糖,遞了過去,“你可以和他們分享!”
伊布很高興,把糖拿了過去,分完了之後,他自己又過來了。
艾果兒問他:“甜嗎?”
他含着糖,笑眯眯地點頭。
一顆彩虹糖甜不了多久,就沒有了。
伊布擡着頭,叫了她的名字:“fruit!”
“怎麽了?”艾果兒回應。
“可以問一下,你的丈夫是在哪兒不見的嗎?”
“我不知道,我猜應該是在飛機場。”艾果兒嘆一口氣,問他:“你們這裏的童子軍很厲害嗎?”
伊布皺眉:“這裏已經沒有童子軍了,他們現在都是普通人。”
聽說那些童子軍在沒做童子軍之前,都是普通的小孩兒,被人控制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再後來,大約就是木已成舟,忍受不了異樣的眼光和無休止的毒瘾。
艾果兒的情緒不高,“可能吧!但他們說是一個太陽穴上有RUF字樣的人帶走了他。”
伊布怔了一下,忽然跑開了。
——
狼在密林裏穿梭了很久,仔細地尋找唐澤的味道。
他雖然和母狼一起生活了幾年,嗅覺很靈敏,但他畢竟是人,追蹤了一段,就徹底失去了唐澤的蹤影。
時間回到一星期之前,他和唐澤等了許久,并沒有等到來接他們的人,電聯不通,便想着自己去。
他們選擇了一輛停在機場門口的出租車。
唐澤報上了地名。
出租車司機歡快地道:“OK!”
這就是噩夢的開始。
那夥人一共有十五人,十把木倉。
他們控制了唐澤,而他必須要把唐澤救出來,毫發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