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星鎖
星鎖
看到鐘暮雲的樣子,陸星衍心中一松,又有些忐忑:這麽快就入魔了嗎?化魔草的效果竟然這麽好?
但此事若是真的,現在的鐘暮雲無疑成了一個人形兇獸,即使以自己天上星君的身份,靠近他都十分危險。
想了想,他謹慎地退了幾步,擠出一個笑容,試探着問道:“鐘前輩,你還好嗎?還記得我是誰嗎?”
回答他的是一截煞氣四溢的鋒利劍鋒,陸星衍瞳孔一縮,連躲避都來不及便被一劍刺中胸口。狂暴的魔氣從傷口湧入,陸星衍心口一陣劇痛,立刻嘔出一大口血,瞬間被重傷。
“你……”
他正暗暗懊惱自己太過托大,鐘暮雲突然一把抽回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委頓在地的陸星衍,眼神嘲弄:“多謝閣下送我化魔草,魔氣入體的感覺如何?”
“什麽?”陸星衍——或者說祿存星君的分.神呆住,傻傻地看着鐘暮雲,覺得自己已經不會思考了。
什麽意思?鐘暮雲一開始就知道那是化魔草,那他為什麽要服用?不對……化魔草只在仙界生長,人間界根本沒有,他一個凡人怎麽可能認識!
雖然陸星衍一句話也沒說,但魔本就是最善洞悉人心的存在,鐘暮雲下意識的就明白了陸星衍的疑問,好心解釋道:“化魔草的确只在仙界生長,但在下曾有幸從這處碎片尋到了一本仙人的手紮,更巧的是,此處恰有化魔草生長。”
鐘暮雲說着,嘴角勾起一個惡劣的笑:“若閣下不将化魔草交給我,我的确打算在此灌頂突破,但看到化魔草,我又改了主意——人間界最高修為只能到元嬰,這樣的修為想要對抗仙人那是癡人說夢,而人魔卻無此限制。”
“你…你如何知道?”陸星衍驚得目瞪口呆,他一直以為鐘暮雲是個被騙得團團轉的傻子,沒想到對方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還另外打着将計就計的主意。
可是入魔這招實在太蠢了,雖然确實可以将力量迅速提升到十分恐怖的境地,但如此一來他們的目的也達到了。魔是必須要被斬殺的,鐘暮雲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和他同歸于盡。
想到這,陸星衍心裏“咯噔”一聲,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這就是鐘暮雲的目的,臨死前殺死所有妨礙者助司命脫身?
見鐘暮雲朝他走過來,陸星衍連忙警告道:“你別亂來,我是司命在天上的同僚,此行也不過是帶他回天界,你若殺了我,等于給他招禍,司命不會放過你的!”
“放心,我不殺你。”鐘暮雲一把将劍架在他脖子上,表情仍然十分冷靜,“等見到阿雲,我會把你交給他處置——現在,告訴我他在哪?”
“鐘暮雲,你真的入魔了嗎?”見鐘暮雲此時仍然表現得一如常人,陸星衍瞪大眼睛看着他,感覺自己的常識快要碎成渣了。
鐘暮雲這個魔實在太奇怪了,說他沒入魔,他身上的氣息又實實在在是魔氣,而且力量也确實達到了人魔的層次;說他入了魔,他卻又神智清醒,不但能正常交流,甚至邏輯清楚,說話條理清晰。
“現在是我在問你。”鐘暮雲不滿地用魔劍拍了拍陸星衍的臉,不客氣地威脅道:“我是不會殺你,但你覺得魔氣入魂、永堕魔界的結局怎麽樣?”
見鐘暮雲完全可以正常交流,陸星衍倒也不怕他了,仗着自己和司命的關系,十分頭鐵地頂道:“司命現在很安全,我也沒能耐把他強行帶回天界。但你要不讓我死個明白,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
“啧!”知道陸星衍沒說謊,鐘暮雲不爽地收回劍,不耐煩地問:“你想問什麽?”
陸星衍渾身都疼,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想了想,他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你是怎麽看出我是天界來人?我哪裏露出了破綻?”
“你哪裏沒露出破綻?”鐘暮雲斜睨着他,鄙視的眼神十分明顯,“從我遇到你之後,你有做過多少不符合你身份的事?”
見陸星衍瞬間呆住,鐘暮雲冷哼一聲,根本不打算好心替他解惑:“自己好好想想吧!你如果現在都想不明白,以你的智商我也很難解釋給你聽。”
陸星衍:“……”
好氣哦,可是拿他沒有辦法!
鐘暮雲其實沒有騙他,由于雲拂曉的留言,他一開始确實對陸星衍比較信任。但很快,他就從對方的表現中察覺出了問題。
首先是突圍,雖然鐘暮雲這邊有幽冥獸助陣,還有畫影劍和雲拂曉留下的海量資源,但僅憑一個元嬰和五六個金丹(鐘暮雲這個築基可以忽略不計),竟然能從三個元嬰和十幾個金丹的圍攻中突圍,甚至沒有折損一人,這本身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事。
更詭異的是,其他方向都是敵人衆多,唯獨通往天衍宗的那條路追兵最少。
其次就是陸星衍的衍算之術,總是在“需要它”的時候恰到好處的靈驗。能在消耗巨大的情況下測算出隐于虛空的仙界碎片的位置,卻不能算出雲拂曉的下落,甚至連一絲信息也提供不了,這明顯就有問題。
還有鐘暮雲恢複的記憶,雖然都是真的,但自己死後的那段明顯就是人為加進去的,夾帶私貨的痕跡太重了,就差明說:你看司命星君為你犧牲多大?你還不肝腦塗地粉身碎骨地報答他?
這是生怕自己不上鈎,不去上古聚靈陣,在這故意刺激他呢。
對待雲拂曉失蹤的事,陸星衍的态度就更奇怪了,表現出來的焦急都是浮于表面的,也并不積極營救。
自己說出在閻王殿的經歷時,對方一口咬定雲拂曉是被天界來人帶走,絲毫沒有想過他可能是遇到了魔界的敵人或天上的政敵,只是一門心思地相信同為仙人他們不會對雲拂曉不利。
決定性的證據是他脫口而出的那句“司命星君”,鐘暮雲根本沒有說出司命星君的封號,只說雲拂曉是天上星君,對方卻能一口道出身份。
雖然沒有想得那麽深,但陸星衍一回想,也發現了自己的口誤。回想起鐘暮雲毫不猶豫給他的一劍,還有似曾相識的說話語氣,陸星衍心中一陣氣悶。
你們真不愧是一對就差捅破窗戶紙的狗男男,哪怕不在一處,腦回路都如此一致,看到他就想上來捅一刀是吧?
老子不是砧板成精,更不是你們秀恩愛的工具啊混蛋!
等等,我怎麽會知道司命捅了我一刀?
下一秒,陸星衍猛一擡頭,立刻發現雲拂曉拎着自己的本體祿存星君就站在不遠處,陸星衍感受一下,立刻發現本體和分神之間的聯系不知何時恢複了。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陸星衍被飛來的祿存星君撞飛了出去,本體和分身同時痛呼了一聲,抱在一起摔成了滾地葫蘆。
雲拂曉在看到鐘暮雲的第一眼就一掌把祿存星君拍了出去,他身形一閃來到新生的魔面前,伸手拂開他頰邊的亂發。
看清鐘暮雲模樣的瞬間,雲拂曉腦子“嗡”的一聲,兩三秒才反應過來。他一手捧住鐘暮雲因入魔而顯出病态蒼白的臉,心髒仿佛被浸在硫·酸裏一樣劇痛難忍。
“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就晚了一步…
看着眼眶通紅、顫抖得幾乎站立不住的雲拂曉,鐘暮雲心痛如絞,抱住他安慰道:“阿雲,我入魔和你沒有關系。你放心,我即使入魔也不會濫殺無辜的。”
雲拂曉喉頭哽得難受,無比悲傷地看着他,無力地搖了搖頭,心如死灰。
雲拂曉深知魔的特殊,一旦入魔,哪怕是聖人也抵擋不了魔氣對神智的侵蝕,他不知道鐘暮雲用何種辦法保持住理智,但這樣的情況必定不會長久,早晚有一天他會失去理智,變成只會殺戮的瘋子。
即使鐘暮雲毅力驚人,能抵抗住嗜血殺戮的沖動,但三界必定不會放任這樣一個巨大的隐患存在。成魔的那一刻,鐘暮雲便注定了舉世皆敵。
出乎雲拂曉的意料,鐘暮雲并不像他以為的那樣無知,感受到雲拂曉的絕望,他笑呵呵地把阿雲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阿雲,別擔心。我入魔前也并不是毫無準備的,你将星魂化為鎖鏈看看。”
雲拂曉不明所以地照辦,下一秒,刺目的金光亮起,鐘暮雲的心口處驀得出現了一條淡金色的鎖鏈,鎖鏈的另一頭正握在雲拂曉的手中。
“你……”雲拂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此時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星魂所化的鎖鏈另一頭深入鐘暮雲體·內,牢牢地鎖住了一顆散發魔氣的菱形晶體,那是鐘暮雲的魔核。
魔無形無相、變化萬千,只要有一點軀體殘留便能再次複生,唯一的弱點便是藏在體·內空間中的魔核。魔可以随意改變魔核藏匿的位置,将它變大變小,大可大如心髒,小可小至針尖。
所有的魔都會想盡辦法保護自己的魔核,而現在,鐘暮雲竟讓雲拂曉的星魂鎖住他的魔核,這等同于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雲拂曉手上。只要他一個動念,碾碎鐘暮雲的魔核,立刻就能将他斬殺當場。
“這是怎麽回事?”雲拂曉驚駭不已,立刻就要将星魂鎖收回來,鐘暮雲抓着他的手腕,無所謂地哼笑道:“收不回來的,我以你下在身上的傀儡符咒為系,以魔核為基勾連你的星魂,現在我倆無論哪一方都解不開了。”
雲拂曉仍不死心,多次嘗試未果後這才接受了現實。
見雲拂曉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鐘暮雲握住他的手腕,在他白皙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個吻,調笑道:“你不是天上的司命星君嗎?司命司命……我的命,本就該由你掌控才對。”
成魔似乎改變了鐘暮雲的性格,他變得更加坦誠,直白。看着眼前的心上人,黑發紅眼的魔毫不羞澀地吐出埋藏心底的愛意。
“星君大可不必為難,我若造下殺孽,你盡可以将我滅殺當場,如此我才可放心。我雖成魔,但濫殺無辜并不是我的本意。”
“若能死于你之手,便是我最大的夙願。如此也算是死得其所。”
“阿雲,司命……早知道你是司命星君轉世,我那一世便不束手束腳,直接追求于你了。”
“阿雲,我心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