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喝醉
喝醉
坐上車後言臻報了醫院名,之後再沒有說話。
姜徊酌從後視鏡裏看了他幾次,這人安安靜靜,雙手握着身前的安全帶,始終轉頭看着窗外。
看起來……心情不怎麽好。
車停在醫院門口,言臻解了安全帶,看了姜徊酌一眼。
“你去吧,我就不下車了。”姜徊酌道。
言臻下了車,彎腰沖着車裏的人說:“姜博士,謝謝你。你回去吧,不用等我。”
姜徊酌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言臻輕車熟路地去到病房,離了挺遠的時候就聽到嘈雜的聲音。
他輕輕推開病房門,看到裏面的場景。
有兩個護士,還有自己剛請來不久的護工阿姨。老人坐在輪椅上,張着手要往窗外去,不論身邊人說什麽也不聽。
他開門的動靜相比于房間裏的聲音微不可聞,裏面人都沒有注意到他。
他走過去,扶住了老人的肩膀,輕聲問:“奶奶,你想要去做什麽?”
見言臻來了,護工長嘆一口氣:“你可算是來了。”
老人也在那瞬間安靜下來。
她呆滞地看看言臻,又轉頭看向窗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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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窗戶看過去,漆黑一片,連星星也沒有。
可她就這樣看了又看,直到眼底一片濕潤,才轉頭看向言臻,呢喃道:“臻臻啊,你看那裏,像不像言久和小映。”
說完怕言臻看不到似的,又擡手指了指。
指着那片虛無的天空,急迫地說:“就是那裏,你看到沒。”
言臻配合着她的動作彎下腰,也盯着那處看了很久,安靜地只剩下這一屋子人的呼吸聲。
“奶奶,我看到了。”
老人眼尾掉落一滴淚,砸在言臻的手背上。
“不是像,那就是他們。”言臻輕聲說完這句話,後湊近老人的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音量說:“我視力更好,看到他們的口型了。他們說以後會常常出現,你想他們了就看窗外的天。他們一直在呢。”
老人問:“真的嗎?”
言臻說:“當然是真的。他們還說,以後你可以讓護工推你出去,隔着玻璃他們看不清你。他們說,他們會出現在每一個陽光燦爛的時刻。”
……
老人睡着後,言臻和護工阿姨在醫院走廊了說了很久的話。
阿姨人很好,在她接手短短幾天裏,已經是第二次遇到這種控制不了的情況了。她沒什麽怨言,在察覺到言臻的态度有些小心後,她主動說道:“小夥子,別擔心我會因為這點小事就不做。我幹這行十幾年了,伺候誰不是伺候啊,在我這裏,壓根就沒有好不好伺候這一說。”
言臻道謝後離開,出住院樓的那一刻也擡頭望向天空。
與病房裏的角度不一樣,他也不知道現在究竟看到的是哪一片。
順着原路走出醫院,他本意是想要去掃一輛單車,走過路邊停留的一列車時,突然有聲鳴笛。
他轉頭,身後剛鳴笛的車閃了下燈,車門打開,姜徊酌站在那處,說:“走了,送你回去。”
言臻微怔,茫然間動作都緩了幾拍。
他沒去副駕駛的方向,而是徑直走到姜徊酌身前,問:“姜博士,你怎麽沒有走?”
姜徊酌擡手捏了捏眉心,解釋道:“當時有些困,我眯了一會兒。看到你之前剛醒。”
這個理由站得住腳。言臻卻有直覺,并非是他真的在這裏睡了一覺,而是他就刻意在等自己。
上車後言臻歪頭系安全帶,那邊遞過來個什麽東西。
“剛買不久,還算熱。”姜徊酌說。
言臻捏着安全帶的手一松,眼前是骨節分明的手,寬而幹燥的掌心裏墊着白色塑料袋,上面放着根竹筒粽子。
注意到言臻略顯不可置信的目光,姜徊酌笑了笑,解釋道:“你出來前,外面有在賣竹筒粽子的。快端午節了,就想嘗嘗。”
言臻拿過,開玩笑道:“姜博士,我還以為你在暗示我晚上這頓飯沒有吃飽。”
“那倒不是,”姜徊酌挑起輕松的話題,“本來是買給自己吃的,現在給你了,就當是公司的端午福利。”
“那意思是端午福利沒我的了?”言臻配合道,“老板,你這樣算不合适。你應該在我身上多花點錢,端午節福利多搞一些,我更愛公司,工作也就更賣命,保證你的投入産出比合适。”
姜徊酌挑了挑眉:“你說的有道理。我這些年光算産品用在母豬身上的投入産出比了,有時間算算在你身上能得到怎樣的比例。”
言臻:“……”
話好像有點不對,但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言臻拿着竹筒粽子的小木棍,說:“姜博士,你別笑我。”
姜徊酌不明所以:“什麽?”
言臻一口咬下粽子最上面的蜜棗,然後将它吐在塑料袋裏,環視了一圈,這才放心地咬了兩口。
姜徊酌:“不愛吃棗?”
言臻又吃到一顆棗,他再次咬下吐出來,問:“很明顯嗎?”
姜徊酌宕機:“也就……還行。”
言臻邊吃邊解釋:“我愛吃棗,但不愛吃粽子裏的棗。”
他說完這句話,身邊這位老板暗自尋思着端午節福利讓段珂去準備鹹粽。
言臻又說:“但我還是堅定的甜粽大黨。”
姜徊酌默默收回剛剛那個想法。
言臻偏頭,眸光很亮,問姜徊酌:“姜博士,你知道什麽叫XX大黨嗎?”
姜徊酌:“我是年紀大你幾歲,但還不至于到山頂洞人的地步。”
“哦,”言臻抿抿嘴唇,借了粽子粘嘴的光,顯得他這個表情格外真誠。
“繼續說,”姜徊酌道,“剛剛你談到的粽子,繼續說。”
“嗯,說了你可能會覺得我有病。我吃粽子,還就得吃蜜棗餡的。”他與姜徊酌的目光對視,說:“我不吃棗,但我喜歡吃棗旁邊的一圈米。”
怪不得剛剛咬掉棗的時候那麽小心翼翼,一口米也不多咬。
姜徊酌終于罕見地皺眉——
怎麽形容呢。
他竟然冒出來讓段珂去找[蜜棗餡但蒸熟之後剔除蜜棗只留下米的粽子]的念頭。
言臻突然沒來由地冒出來一句:“姜博士,謝謝你。”
姜徊酌:“嗯?”
“我很多年沒吃過粽子了,”言臻說。
姜徊酌沒有接話,沒有順着去接問“為什麽”,反倒是言臻自己解釋上了。
“小時候我不吃棗,就用勺子剜下來留給我爸媽吃。現在長大了,”他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那樣不合适,但我又容易浪費,索性就不吃了。”
他說完後,姜徊酌忽然問:“言臻,現在是不是能算進你為數不多不開心的天數裏?”
言臻咬下最後一口粽子,點了點頭。
咽下去後,言臻說:“姜博士,這個時間我回不去宿舍了。你要不要陪我。”
姜徊酌:“……陪你?”
言臻:“附近有些燒烤店,我請你喝酒吧。姜博士,你在我身上投入一點時間,我保證你算出來的投入産出比不會差。”
……
下車後姜徊酌始終慢着言臻一步,他盯着這人的背影,意識到他的不開心似乎是因為醫院裏的那個人。
只是醫院裏是誰,他并不知道。
晚上十一點的燒烤店生意依舊紅火,晚上畢竟已經吃過一頓飯,言臻象征性地點了十串,又點了一提啤酒。
看着言臻握着酒瓶往嘴裏灌,姜徊酌并未阻攔。言臻酒品很好,只是悶聲喝,什麽話也不說。
當他灌了四瓶酒後,他口袋裏的工作手機響了起來。
興許是有些醉意,他眯眼辨認了一會,說:“劉老板啊。”
姜徊酌的手還未伸過去,言臻已經接通了。
他靜靜地聽着電話那邊的話,略帶傻意的目光還落在姜徊酌身上。
“這樣啊劉老板,你這個是母豬不發.情是吧……啊,都二十天不發.情了啊,那确實是得着急。劉老板,我沒記錯你就是本市的吧,隔壁區?行,明天我和公司申請一下,帶上技術老師去你豬場看看……啊行,脫黴劑沒有了嗎。劉老板,這次就不要拿兩箱了吧,沒多久就用完了,這次幹脆十箱吧……什麽?你要二十箱?”
挂斷電話後言臻把手機往支着的小桌上一扣,朝姜徊酌扯出一個笑。
“姜博士,我又開了一個訂單。”
言臻的語氣和表情已經明顯有醉意了,他還想繼續喝,姜徊酌摁住了他的手腕。
“喝得差不多了,你覺得呢?”
言臻臉頰微紅,在晦暗的光下卻不明顯。但是他慢吞吞的語氣還是出賣了他。
“我覺得——還能再喝。”
姜徊酌摁着他的動作沒松,問:“真的還想喝?”
“想,”言臻認真地點點頭。
“好,”姜徊酌松手,“繼續喝吧。”
又喝了兩瓶,言臻含糊不清道:“姜博士、母豬不發.情的原因是什麽?”
“難為你喝酒還要想着這個,”姜徊酌失笑,“明天酒醒了告訴你。”
言臻雙手握着酒瓶最上端,無力地垂着頭,答:“好。”
這人徹底安靜下來,沒再問問題,也沒再喝酒。姜徊酌以為他睡着了,收銀臺又在店裏面。他擔心言臻亂跑,索性将這人扶起來,攬着他的腰去結了賬。
車停的方向距離這裏不算遠,但扶着這喝醉的人速度很慢,并且走得歪歪扭扭。
姜徊酌扶着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彎腰将這人背在了背上。
言臻四平八穩的,沒有絲毫不适。他嘟囔了一句:“結賬。”
姜徊酌回答他:“這頓我請了。”
背上的人竟然不滿地哼哼了兩聲。
“別不滿了,”姜徊酌語氣帶着些無奈,“下次你請回來。”
說完這句,背上這人安靜了一會兒。
姜徊酌不知他睡沒睡着,輕聲喊了喊他:“言臻。你回不了學校了,今晚先和我回家,好嗎?”
言臻阖着眼,呼吸都噴灑在姜徊酌側頸。
他能聽到這句話,只是混沌的意識沒有辦法過多思考。
姜徊酌背着他橫穿過馬路,側邊的車燈很亮,照在他們身上。
言臻被晃得皺眉,下意識縮進姜徊酌頸間。
他的唇很熱,貼在姜徊酌側頸。他沒什麽自主意識,嘴唇卻能感觸到那一部位有什麽在跳。
所以他好奇地用嘴唇來回蹭着那裏。
姜徊酌的腳步猛然一滞,綠燈轉紅,車鳴聲催促他盡快通過。
言臻被兩側的聲音吵到,不滿地睜開眼,在刺眼的車燈下,他看到背着自己的人側頸有一顆痣。
突然有什麽記憶紛雜而來。
他們穿過人行道,遠離刺眼的車燈,繼續行走在昏暗裏。
言臻卻始終支着頭,盯着姜徊酌的側頸。
即便他早就已經看不清楚了。
姜徊酌還沒完全從剛剛被蹭的知覺裏緩過來,察覺到背上這人刻意的支撐,問:“很不舒服?”
言臻一瞬間記不起來剛剛自己腦海裏湧過的畫面了。
他又雜亂無章地想到自己昨晚做夢夢到了姜徊酌,而在做夢之前……
他和任肖讨論了什麽問題。
“嗯……”此刻的他對那個問題也很疑惑,不加思考地問出了口:
“姜博士、同性怎麽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