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跳
心跳
喝醉的人都這麽能創的嗎?
姜徊酌啞然半晌,平生第一次有了不知道怎麽回答問題的感覺。
老話說得好,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他确實知道答案,也确實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在他沉默的時間裏,背上這人仗着喝醉,完全不考慮自己老板的死活:“姜博士,你做過嗎?”
姜徊酌繼續沉默。
言臻得不到答案,昏昏沉沉地垂下頭,頭發蹭着姜徊酌的脖頸。
他哼哼唧唧,像是難受,也像是不高興。
姜徊酌擔心他會吐,說:“你想吐就告訴我。”
言臻語氣很輕,斷斷續續地抱怨着:“你怎麽…不回答我的問題呢?”
姜徊酌心道酒真是個好東西,平日裏情商這麽高的人,喝醉了竟然能這麽磨人。
他耐心地答:“你醉了,回答了你也記不住,明天酒醒告訴你。”
話出口,姜徊酌突然覺得這句話有點熟。
是了。
就在之前半小時之內,他回答言臻問母豬不發.情時也是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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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應該不會記得酒後做的事和說的話吧?
不然他明天又要回答母豬為什麽不發.情,又要回答同性之間怎麽做.愛……
這都什麽事兒啊。
言臻“哦”了一聲,眼皮沉得睜不開。
他們已經走到車前,姜徊酌左手托着言臻,騰出右手摸口袋。
摸了個空,他又換手。
還是沒摸到。
姜徊酌:?車鑰匙呢?
言臻偏頭輕撞了姜徊酌一下,聲音悶在衣服裏:“怎麽不走呢。”
姜徊酌回憶了一圈也沒想到鑰匙丢在了哪裏,背上這人更不可能幫自己一起回憶。
他看了看自己的車,轉身站在路邊等出租車。
好在這條街出租車的流量大,沒站一會兒,有輛車駛了過來。
司機将車窗打開,問:“上車嗎?”
姜徊酌點頭,一手拉開後排車門,護着言臻的頭将他送了進去。
言臻趴在姜徊酌背上久了,突然換了個感覺不習慣,阖着眼去抓剛剛給自己安心感覺的那個人。
姜徊酌将他的頭擺正,又看着這人歪斜靠着座位的腰實在難受,便想去給他動動。
雙手覆在言臻腰側時,他還沒有動作,這人就自己動了動。
姜徊酌撤回手,要關車門的一剎那,衣袖卻被抓住了。
他垂眼看去,看見言臻擡手抓着自己的衣袖,只有很小一角。可能自己都不需要用一點力,幾秒後他的手自己就脫落了。
可姜徊酌還是再次彎腰,離言臻近了些。
這裏是路燈之下,言臻的輪廓被暗黃的光線包裹,眼睫下有一層淡淡的陰影。姜徊酌輕聲哄道:“我不走,我坐在你旁邊。”
話說完,言臻自己松了。
姜徊酌快步走到另一側,開門坐進去,對前排的司機說:“煙園北裏。”
言臻歪着頭,語氣蠻認真,詢問:“我呢?”
興許對待喝醉的人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改變語氣,姜徊酌語氣輕和:“你回不了學校了,今天先住我家。”
言臻輕哼了一聲。
司機從後視鏡裏打量了姜徊酌一眼,問:“他是你朋友嗎?”
姜徊酌回答司機的口吻就很正常:“公司同事。”
司機聞言又打量了姜徊酌一眼。
車在這條街拐彎,前期坐進車時言臻還安安靜靜,啓動後突顯不安。
他蹙緊眉心,從原本的位置挪到車門處,阖着的眼輕睜,兩只手去摸車門。
好不容易掰到車內門扣,卻打不開。
意識到這點後,他愈發靠近車門。雙手貼在門窗上,腿也往那邊擠。
姜徊酌看着他的舉動,朝他靠近了一些,扯住這人的肩膀,問:“你暈車了嗎?”
言臻不答,已經緊貼着門。
他沒有要吐的跡象,也不像是暈車。
倒像是……
想要離開這裏一樣。
姜徊酌不明所以,卻能看出來一些。
他朝言臻靠近了一些,強硬地攬過他的肩膀,讓他離開車窗。
言臻最初有明顯的排斥,依舊下意識地想掙脫束縛貼近車門。
他掙不開,又摸索着去夠門扣。
姜徊酌将他的手拉回來,摁在他的大腿上不再亂碰。
他像是沉浸在很難過的情緒裏,又因着意識不清,話從氣音裏混出來,微不可聞。
他費力地睜眼看姜徊酌,眸光晃動着,什麽都看不清,只是重複:“不、不想、坐車……”
他的話模糊不清,姜徊酌辨認後依舊沒松開他,開口時語氣更哄了:“那樣危險,你先睡覺,我們馬上下車,好嗎?”
司機又從後視鏡看了他們一眼。
言臻還有掙紮的幅度,姜徊酌扣着這人的手,卻也不會太用力,被他帶的一直在動。
在路口等紅綠燈時,司機沒忍住轉頭看了一眼。
後排本就沒有光線,一切都晦暗不明。他只看到這個清醒的人摟着喝醉的人,手還放在人家腿上在來回摸。人家的腿一直在動,估計是想要擺脫他。
傳遞到眼前的紅光轉綠,司機踩下油門。結合剛剛得到的信息,他基本斷定這是職場性騷擾。
後排的衣物摩擦聲還在繼續,他正義凜然:“請不要撫摸其他乘客。”
姜徊酌:“?”
司機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為了後排這個清純男大今晚能逃離職場老油條的毒手,他心一橫,拐彎逆行油門——
停在警局門口。
姜徊酌:“……”
一直到淩晨兩點多,這件事才算被解釋清楚。
期間姜徊酌要還自己清白,還要時不時哄一下言臻,還抽空喂了言臻兩杯溫水。
離開警局時司機對姜徊酌表示歉意,并提出将他送回家不收車費,被婉拒了。
“照常把我們送回去就行,”姜徊酌說,“車費該多少就多少。”
司機感激他的大度,臨走前又受到了警方對自己的肯定。
雖然認錯人了,但警覺是正确的。
回去的路上司機自知理虧,主動找話道:“陪員工喝酒,然後送他回去,你這個老板人還怪好嘞。”
姜徊酌讓言臻靠在自己肩上,下意識地低了這邊的肩,讓言臻舒服一些。
“他睡着了,”姜徊酌低聲說。
“噢噢,”司機聲音也降低了,“行,我開穩點。”
送到煙園北裏,司機先下來去開門,想幫着姜徊酌把言臻放在他背上。
他剛要伸手碰到言臻時,姜徊酌走到這邊,不着痕跡地擠開他,說:“我來吧。”
他輕晃了晃言臻的手,哄道:“下車了。”
司機站在一旁,看着這位老板小心的動作,突然想到自己閨女還小的時候,每次和老婆閨女一起出去,閨女在車上睡着了,老婆都要輕拍着閨女,偶爾溫柔地說上幾句:“寶貝,我們快到家啦~”“寶貝,我們要下車咯~”
現在姜徊酌也是這樣,他并不打算叫醒言臻,就只是告訴這人一聲。
即便言臻聽不到。
将完全睡着的人從車裏拉出來并不容易,姜徊酌只頓了幾秒,随後臂彎伸進言臻曲着的腿間,另一只手護着他的頭,到座位最邊緣後,将人打橫抱了起來。
司機随着關門,聲音有些大。
言臻幾乎是無意識地往姜徊酌胸口湊更近了。
他耳朵貼着某處,安靜地阖着眼。抱着他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某一刻,他忽然聽到了什麽在跳動。
就那樣隔着單薄布料,一下一下,傳進他的耳膜,卻突然劇烈。
本有的固定節奏,像浪花拍打在沙灘上,也像因風吹過嘩嘩作響的樹林。
可突然劇烈的一刻,只像是夏季暴雨來臨前的那聲的驚雷。
震得他耳側酥麻,又蔓延到心底。
他擡了下眼,視線模糊不清。眨了好幾次直至逐漸清晰,他看到因路燈光線切割而格外深硬的輪廓。
是姜博士。
他盯着看了好久,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正被抱着。
“姜、姜博士……”他低聲喊。當這深硬的輪廓垂眼看向自己時,耳畔的震動猛然聽漏一拍。
緊接着是更能穿透耳膜經久不息的雷鳴。
“嗯,”姜徊酌語氣淡了些,“繼續睡吧,到家了。”
言臻聽話地阖眼,直到自己陷入輕軟的被子裏。
酒精的作用,他實在不願意睜開眼,也什麽都不想思考。有幾絲意識殘留,他還知道問一句:“是你家嗎……姜博士。”
“是,”姜徊酌沒開燈,說:“睡吧,不會再折騰你了。”
言臻沒反應。
姜徊酌去拿了塊幹淨的毛巾,用溫水浸濕又擰幹,放輕腳步走到房間,擦了擦言臻的臉。
後來擦手時,他想到這三十一年,自己從沒做過這樣的事,也不曾和別人有任何親近。
抱着言臻,這人緊貼自己胸口的那一刻,他沒來由的劇烈心跳。
他有感覺,卻講不清。
現在給言臻擦着手,明明是大家都有的器官,他還是能感覺到自己過于劇烈的心跳。
如果用相同的事情來判斷,那心跳就能有個解釋。
可沒有相同的事情。
硬要說的話,他之前駐豬場時,經常給剛産的仔豬擦身體黏液。
……
等等、好像也不能硬說。
擦好兩只手後他想盡快離開,起身的一刻聽到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
他回頭,看着這喝醉的人,問:“不舒服嗎?”
言臻喃喃道:“累。”
頓了頓,他又自己補充道:“也還行。”
他始終安安靜靜的,不喊不鬧,很好折騰。現在似乎終于說了句心底的話,又這麽快用別的話掩了過去。
姜徊酌輕聲說:“累了就安心睡,這裏不會有人打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