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坦露心聲

坦露心聲

他們離開時和小召一起吃了頓飯,在離村子十幾裏地的鎮上。

小召給他們倒酒,言臻及時擋住姜徊酌的杯子,說:“姜博士還要開車,咱倆喝。”

“哦,”小召換上水壺,“那姜博士,你喝水。”

“我自己來就行,”姜徊酌接過水壺,拿起另一個空的水杯,給言臻又倒了一杯,玩笑道:“你也少喝點,這路挺遠的。”

“對,小言哥,你別喝太多,不然路上姜博士太孤獨,”小召說。

姜徊酌揚着聲音“嗯”了一聲,擡眼解釋道:“不是,主要是怕言臻喝多後坐車不舒服。”

“啊,這樣啊,”小召接話道。

言臻聽姜徊酌的話,卻也一定要和小召喝一杯。

“小召,我查了地圖歸屬,這一個縣包含七個村,就全部都交給你來做了。”他舉起酒杯,“和我們最初說的那樣,我會盡全力輔助你做起來,之後你可以添加飼料、添加獸藥,但是動保,只要這個門市在,就只能做北知一家公司的産品。”

“好,”小召和他碰杯,“我保證。”

“還有一件事兒,”言臻看了姜徊酌一眼,說:“昨晚我和姜博士談好了,新品名字是《保無憂》,主要功能是預防非洲豬瘟。産品包裝正在生産,之後會給這裏的57家養殖戶每家免費提供兩箱,算是對他們配合新品使用的答謝。但這件事,我們就不提了,等産品送到後你和他們說吧。”

小召反應了很久,酒還沒送進口中,喃喃道:“57家,一家兩箱,那你們公司不是虧……”

“可以這樣理解,但站在我的角度,事情也是多面性的。”姜徊酌解釋道,“新品上市,我們需要市場反響,需要産品反饋。這裏的養殖戶豬場情況、健康程度、拌料規格都不一樣,但我能看到産品效果,所以要感謝養殖戶的配合,感謝他們願意在最後時刻相信我們。”

“好,”小召将酒一飲而盡,又倒上一杯去敬姜徊酌,“姜博士,小言哥和你是我生命裏的貴人。請你們相信,我會把這片區域做大、做好!”

“我們相信,”姜徊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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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後他們回到畢老家收拾行李,畢老倚在門邊嘆氣:“這兩個月,還是我這破房子裏最有人氣兒的日子了。你們要走我還真舍不得。”

“畢爺爺,小召在這裏做經銷商,以後我肯定會常來。我估計你得把那個房間留給我了,過段時間我們又見面了。”

畢老道:“真的?可不能騙我這老頭子。”

“肯定真的,”言臻正經地發誓,“我要陪小召把這個鎮開發出來,以後免不了見我咯。”

“那行,”畢老轉身離開,再回來時拿着言臻上次要走時塞的一沓錢,罵罵咧咧地走過去,将錢塞回言臻包裏,不容反駁:“別整這個,我不缺錢,記得常來就行。”

“我也不能白住這麽久啊,”言臻說,“這樣,你拿一半。”

畢老急了,把人連包往外推,“你你你,你快走吧你,下次來記得給我帶酒,我就好這口。”

被畢老“趕出”門外,言臻失笑:“那畢爺爺,我們走了哈。”

“走吧走吧,”畢老隔着門喊道。

“畢爺爺這脾氣,”言臻笑得無奈,“那就下次來再帶東西,咱們走吧。”

他擡腳的一刻,姜徊酌忽地拿過他的背包,虛拽着人的手腕,說:“再去個地方。”

言臻不明所以,跟着他走到了樂聞遠的養殖場。

“這裏還有情況?”言臻問。

姜徊酌敲響大門,說:“不是。”

樂聞遠很快出來,對他們的态度和先前幾次截然不同。

“你們……”樂聞遠看着姜徊酌身上的背包,“這是要走了?”

“是,”言臻遙遙看了眼豬棚,說:“樂老板,一切都穩定吧。”

“穩定,”樂聞遠嘆了口氣,“這回多謝你們了。”

“不謝,”姜徊酌看着他,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薄唇輕動:“樂老板,現在,你能收回之前說的話了麽。”

樂聞遠愣住。

言臻的眼睫輕眨兩下,偏臉看向姜徊酌,內心怔忪一片。

樂聞遠需要反應片刻,言臻卻是那瞬間就知道姜徊酌在說什麽。

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那時候姜徊酌那麽認真地對自己說“平平安安”。

樂聞遠看了姜徊酌半晌,看到言臻時才恍然,立刻說道:“是我講錯了。言臻,別和我計較,當時豬場情況不好,我急眼了,對你說了那樣的話,還拿産品扔你,是哥對不住你。”

言臻的笑毫無芥蒂:“沒事樂老板,都過去了。”

如此又走了一遭,他們在準備下山時,樂眠和小召突然出現給他們送行。

樂眠講了一路,關于自己以後想要做什麽,想去哪裏。最後在姜徊酌先開車倒車時,樂眠拿出來一張紙,和上次給言臻的一樣,倒扣着。

“小言老師,你幫給我姜博士吧,他看起來有些嚴肅,我不好意思。”

言臻接過,說:“好。”

他沒當着樂眠的面給姜徊酌,也趁着上車後姜徊酌招手告別時悄悄打開看了一眼——

是樂眠畫的姜徊酌。

與自己那幅一樣,也是背影。

和樂眠小召告別後,言臻把畫遞過去,說:“樂眠畫的。”

姜徊酌抽空看了一眼,輕笑:“先幫我收起來吧。”頓了頓,他說:“怎麽感覺你情緒有些低落,是因為沒畫你的麽。”

言臻:“當然不是。”

他偏臉看着窗外,心道得想個辦法把姜博士這張和自己那張拼一塊兒。

手機連着響了好幾聲,言臻打開微信,是群消息。

小召在群裏連發了幾條,大概講了自己和姜博士這段時間為山上豬場的付出,最後說北知公司将免費為所有養殖戶提供兩箱新品保無憂。

這段話發出來後并沒有人響應,言臻摁滅手機,看着窗外起伏的山脈。

約莫五分鐘,手機再次響起,還是之前群聊的界面,樂聞遠發了一個視頻。

言臻點開,視頻背景是他的豬場,畫面裏是樂聞遠拿着産品站在鏡頭前,說話音量很大,響在車廂內:

“我是樂聞遠,用過北知公司的産品保無憂,豬場裏的小非被遏制住,給我保住了大半的母豬。保無憂,真的能保我豬場無憂!”

言臻看着視頻傻笑,問:“姜博士,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姜徊酌的語氣也很輕松。

言臻本來打算再看一遍,結果緊随着是養殖戶們發來的視頻,一條一條接踵而至。

每條視頻的背景都是豬場,視頻裏養殖戶拿着新品保無憂在鏡頭前,講這款産品多麽多麽好。

有的是他拍,有的是自拍。

視頻都不長,有幾個養殖戶站在鏡頭前很不自然,卻堅持着把話說完。

言臻把這些視頻看完,又全部保存下來,說:“可能好多時候,做的事情不會很快看到結果。但其實只是結果來得晚一些,一定會有的。”

他看向姜徊酌,說:“我會等,因為一定會有結果。”

姜徊酌的側臉在他視線中慢慢柔和,說:“巧了,我也是。”

路程走到一半,言臻接到電話,是漆京京打來的。

“言臻,你們什麽時候回來?”漆京京問。

言臻:“現在在路上,怎麽了?”

“哦,”漆京京說,“楚子曈調到銷售部了,在銷售二部。”

言臻:“嗯。”

“所以說問問你們什麽時候回來,他後天結婚。”

言臻:“嗯?”

“知道你們在路上我就放心了,我去和他說一聲。他和公司的同事關系都特別好,大家都會去參加婚禮,董總說索性放一天假,後天你沒事吧,也一起去。”

言臻慢吞吞道:“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後他小心地瞄了姜徊酌幾眼,沒再提這件事。

然而這件事并不是他不提就能避免姜徊酌不知道的。他們回到北京後,言臻先去醫院看了奶奶,晚上也沒有回煙園北裏,第二天才去上班。

這辦公室陌生又熟悉,言臻在出差時拉走的産品貨款有8萬,這兩個月裏他沒有落下別的客戶,接連又出了好幾個大單。

七月份他的銷售額是15萬,八月份是18萬。

五部的同事們業績都很穩,唯獨讓言臻詫異的是田娜的業績,七月3萬,8萬2萬6。

這不應該的……

下班前銷售部有些松散,都在等着楚子曈的婚禮。

林蘇挪到言臻身邊,手裏拿着小本子,虛心請教:“言臻,你來講講,你是怎麽做到這麽拼的,有什麽動力驅使?”

言臻思考幾秒,回答:“沒有動力驅使,全憑生存本能。”

“這個…”林蘇寫下“生存本能”四個大字,然後溜走:“那我去鍛煉一下我的生存本能。”

同事們都很熱絡,話題從婚禮轉移到誰還沒有對象,言臻惦記着姜徊酌,去了趟五層,卻沒有找到人。

下班後回到煙園北裏,他去摁響隔壁的門鈴,裏面并沒有人。

興許是心情不好,言臻想,去哪裏買醉也不是沒可能。

可是言臻還是想找到他人。他用工作手機給姜徊酌打去電話,那邊接通很快,背景音嘈雜。

“姜博士,”言臻問,“你在哪裏?”

“楚子曈明天結婚,我在場地這裏,”姜徊酌說,“忙完了我就回去,明天接你一起來吧。”

“好。”

言臻內心:姜博士情緒好穩定,這麽傷心的時刻他都能去幫忙。雖然他的聲音什麽都聽不出來,聽着現場的氣氛也十分活躍,大家都很高興。但樂景襯哀情,姜博士越是不顯露,他就一定越難過。

但是姜徊酌沒能回來,他半夜給言臻發了消息,公司租好了車,段珂會安排車去接他。

言臻沒坐公司的車,自己打車前往酒店。

寫好禮金後進場,在人潮與浪漫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姜徊酌。

姜徊酌長身鶴立,西裝得體,身姿挺拔。和他站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婦人,言臻卻沒心思多看,只想關注姜徊酌的情緒。

他被安排着入座,看到姜徊酌和董康溫在前面一桌。

新娘在音樂聲中翩翩入場,耀眼的燈光打向她,燦燦生光,分外奪目。

司儀說着誓言,新郎新娘前後說“我願意”,在衆人的祝福中,他們交換戒指。

言臻真心祝福他們,在他們一起來敬酒時說:“新婚快樂,長長久久。”

等他們去到下一桌時,言臻才看向姜徊酌。

以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背影,所以他全場盯着那個背影看。

等到婚禮結束,人影攢動,言臻和姜徊酌交錯在人群中,沒能打個照面。他和梁威一起出酒店,正想上車回家,被梁威拽着,說:“走吧,今天難得有個假期,咱們部門給你補個歡迎宴。”

地點是林蘇選的,露空座位。已經進入九月,傍晚的溫度涼爽宜人。

五部的人并沒有全都來,田娜還要帶孩子,也沒過來,但一點兒也不冷清。

梁威很喜歡這樣的場合,有他頻頻抛梗,場面一度冷不下來。

但他前期把言臻灌得太猛,飯菜只吃了一點,言臻的眼神就開始迷離了。

“梁威!”林蘇沒好氣道,“我們都說是讓言臻感受到公司的溫暖,溫暖!你是來灌酒的嗎!”

梁威支吾道:“那我也沒想到……他這麽好灌。”

“你!”林蘇伸手在言臻眼前晃了晃,問:“還好吧?”

言臻聲音不變,聽起來還極為清醒:“我沒事。”

“還沒事呢,臉這麽紅,”林蘇有些着急,“醉沒醉全憑一張嘴頂着。”

“你住哪裏,送你回去吧。”漆京京說,“出差兩個月肯定很累,再喝一頓酒,明天還能不能睡醒都不知道。”

“不用,”言臻自己站起來,說:“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麻煩你們。”

“诶,”漆京京剛要站起來,電話響起,“你先別走,我接個電話。”

言臻本想走的,然而他在聽到漆京京說“姜博士”的一刻又坐了回去。

漆京京:“對,我們在一起…嗯,醉了…你要過來?地址在……”

挂斷後漆京京迎着言臻透亮的目光,說:“姜博士在附近,他過來送你回去。”

“姜博士怎麽知道我們在一起的,”梁威說,“不過好巧,那姜博士也送我回去吧!”

漆京京立刻回絕:“不行!”

梁威被吓得一愣,漆京京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找補道:“是你發的朋友圈,姜博士看到了。那個,你看我送你回去行不行,”

梁威:“倒是也不用……”

“姜博士馬上就到,言臻你在這裏等吧,我們快走。”她一手拉一個,順帶吩咐:“蘇蘇,拉上岑溪,咱們走。”

林蘇:“?”

梁威:“?”

岑溪:“?”

言臻:“?”

出門和姜徊酌迎面遇上,漆京京趕在所有人前面開口:“姜博士,進去後右拐,最右邊兒,言臻在那裏。”

随即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拖着幾個人離開,攔車将他們送進去。

最後,她貓在角落裏,看到姜徊酌背着言臻出來。

漆京京:圓滿了,我就是這努力的cp粉。

言臻安靜地伏在姜徊酌背上,低聲說:“姜博士,我其實沒醉。”

醉醺醺的人一張口滿是酒味兒,也就是他會裝,聲音聽起來沒什麽異常。

“好,”姜徊酌說,“但是這邊堵車,我把車停得遠了,得走一段路。”

“那沒事,”言臻埋在人側頸,阖上眼睛。

過了會兒,言臻擡頭,說:“姜博士,你不開心吧。”

姜徊酌說:“沒有。”

“明明就有,”言臻悶聲說。

“是麽,那你說,我為什麽不開心。”

言臻将證據慢慢道來:“今天,婚禮上,你什麽東西都沒吃,後來的蛋糕也不吃。”

“我當時不餓,也不愛吃甜食。”姜徊酌解釋道。

“胡說,”言臻動了下,攬着姜徊酌肩膀的力氣緊了幾分,“上次、你上次吃了我的蜜棗。”

姜徊酌啞然。

言臻聽不到他的回答,心頭湧上一陣酸澀,“你就是不開心。”

姜徊酌哄着醉酒的人:“我真的沒有。”

天色深藍,将暗未暗。四周人潮錯雜,無數人相互打過照面,卻是望之近,千裏遠。

這些遇見和錯過,聲音與煙火,轟烈或平淡,是言臻心裏的人世間。

他能坦然接受失去和遠離,現在卻只想抓住一個人。

他支起脖子,目光迷離,凝視着姜徊酌側頸的那顆小痣。

看了又看,許是醉意上頭,又可能是姜徊酌總是在縱容他。他沒怎麽猶豫,忽地咬在那處。

側頸一片酥麻,姜徊酌頓住,喉嚨深處溢出一聲低笑:“怎麽醉酒後還有咬人的習慣。”

言臻松開口,喊:“姜徊酌。”

姜徊酌應聲:“我在呢。”

言臻繼續喊:“姜徊酌。”

“嗯,”姜徊酌說,“我在這裏。”

“姜徊酌。”

姜徊酌耐心地答:“我在。”

……

言臻反反複複喊着這個名字,也不記得究竟有多少次,但沒有一聲落空過。

晚風擠進樹隙,枝葉嘩嘩作響。

言臻下巴搭在姜徊酌側肩,聲音悶啞而固執。

他說:“姜徊酌,你愛我吧。我懂事,也獨立……愛我很容易的,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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