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公司危機
公司危機
打電話來的人是段珂。
就在過去的一上午,言臻昏迷沒醒,姜徊酌手機丢失,已經如期召開的華北博覽會上,有一條消息在全國養殖業中傳開——
北知公司新産品保無憂,成分裏添加國家飼料法明文規定的禁藥。
按理來說,這只是一場華北境內的畜牧會,即便參加的是行業內精英和頭部,但在全國範圍裏來講,還是太小了。
可會上不知怎麽爆出這樣一條消息,竟能在短短三個多小時內席卷全國畜牧網絡,其背後的推波助瀾之力可見龐大。
臨近中午的時候,向來清閑的公司售後崗頻頻接到電話,全是要退貨賠錢,就連工廠都被距離近的養殖戶堵住了。
最初産品在養殖戶心裏有多麽高,現在就以多麽快的速度墜入深淵。
銷售部賣出去的貨面臨着退貨和貨款收不回的風險,董康溫立刻聯系媒體發聲明,卻是無濟于事。
段珂打電話找不到姜徊酌,無奈之下只能打給言臻。
任肖聽着手機裏的聲音,遲疑了下,遞給姜徊酌:“好像是找你的。”
姜徊酌接過,聽到段珂說:“姜博士,公司出事了。”
……
姜徊酌讓任肖和言臻繼續留在醫院,他自己先回公司。
可沒想到正要走時,本應在床上睡着的人慢慢走了出來,扶着門框說:“姜博士,我們和你一起回去。”
他們驅車趕回北京,任肖考慮到另外兩位要麽是病號要麽是傷員,自己攬下了開車的擔子。
本來前期他還覺得這一路肯定會很累,直到他從後視鏡裏看到“虛弱”的言臻靠在姜徊酌肩上時,他覺得自己一個人在前排是個很正确的決定。
言臻出來的急,當時回樓上把工作手機放下便匆匆出門,身上只帶了私人手機。
此刻不論在什麽新聞軟件上面搜索,都能看到那些報道。
标題是明晃晃的紅色大字:北知公司産品擅用違禁藥,豬肉安全仍是難題。
言臻嗤笑。
這些标題顯眼而龐大,在僅憑一面之詞的證據下,各大營銷號聞聲出動,定下北知公司的死罪。
粗略看過一條,大致內容是講華北的博覽會召集業內精英,進行到一半時,兩個北知産品的受害者叫停會議,手持保無憂登上講臺,将産品打開示衆,并接連播放視頻,其中是母豬吃完保無憂後失控開始打架,慘死一頭,證明産品中激素含量超标,除了生病的豬,其餘健康豬群無法承受産品效果。
這兩個人義憤填膺,高喊“若動保公司如此,國內養豬業将遭重創!百姓肉類安全将成無法攻克難題!”随後,參會企業代表之一、輿論中心人物、保無憂的研發者——姜徊酌無法承擔後果,狼狽離席。
報道裏都配着現場的視頻,言臻點開看,應該是拍自某些參會人員之手,畫面又抖又模糊。
畫面是從兩個“受害者”演到一半開始的,即便傳播次數再多,畫質再不清晰,言臻也能一眼認出來,臺上的兩個人正是姚益和周謙。
他們是美國碩奧在國內南方市場的代理商,在北知公司的新品發布會上,也各自從石自源那定下5萬元的貨。
視頻裏他們所拿确實是保無憂的包裝。
本身他們就在畜牧業從業多年,有一定的客源和人脈。這次明顯是有備而來,提前就聯系了各大營銷號,在觀衆席也安排了自己這邊的人。
他們知道姜徊酌也會參加這次博覽會,但在現場,一旦引起騷動和質疑,不論姜徊酌怎樣解釋,都不會有人聽他的。結果會議開始,他們發現姜徊酌沒來,更是有利于他們。
還有一點,他們不僅利用業內對此事的關注度,還借用了業外的聲音。
自從非洲豬瘟傳入國內,養豬業屢遭重創,先有瘦肉精等披露報道,又有養殖戶販賣豬瘟死亡病豬,導致病豬肉流入市場,這些報道始終威脅着百姓。
現在北知公司産品的輿論是個爆發點,直接牽動了網民的情緒。
所以層出不窮的并非只有客戶和業內的指責,還有網民的聲音。
回到公司後,員工們大多無措,面對客戶的罵聲和要求,只能安撫并接受。短短一個中午,已經有大批産品被從全國各地寄了回來。
“還好,”梁威看着會議室裏沉默的同事們,寬慰道:“這些退回來的貨也不算損失,就是損失那些已經賣出去養殖戶也用上了,收不回來貨款。”
門邊傳來腳步聲,姜徊酌出現在門口。
“姜博士、”
“姜博士你怎麽了……”同事們紛紛問道。
“沒事,路上出了點意外,”姜徊酌坐在最前面,說:“退回來的這些貨,不論退回人是養殖戶還是經銷商,都要做銷毀處理,絕不能再次流入市場。近期非瘟嚴重,就算給包裝消毒也不能徹底規避風險。另外,我已經聯系了研發實驗室和三個省的檢測機構,他們會出具詳細的成分報告,還保無憂清白。大家不要慌。”
“對,”田娜起頭說道,“不過是競争對手整出的卑鄙手段罷了,清者自清。我們現在要緊的是安撫客戶的情緒。”
事發第一天,北知公司的人心是齊的。
事發第三天,研究所出示報告,官方權威證明北知公司的産品不存在任何禁用品超标。
事發第五天,有幾家媒體搬運了官方報告,卻不被大衆買單。
先入為主,無風不起浪,很多人已經認定了北知的産品就是有問題,至于那份報告各種成分含量他們大多不懂,便選擇忽視,繼續跟風。
事發後一周,先後有五個同事提出了離職。
關于産品的紛争在最初就鬧得沸沸揚揚,網民的聲音依舊大,經銷商不敢賣,養殖戶不敢用,北知公司的官網和公衆號都被罵聲淹沒。
過了半月,公司的資金鏈斷掉。
北知只是個成立還沒一年的小公司,前幾個月積攢的資金,全部投入到保無憂的生産中。現如今産品原料錢要給供應商,産品的貨款錢卻收不回來。
又有七八個人循聲離職,還有十幾個人打算再觀望幾天,各自請了事假和病假。裴代安早就辭職了,技術服務部只剩下白語清。段珂依舊在崗,人事部和行政部都已經離職了。
漆京京守在南方市場上,和大客戶部的同事們一起,積極和規模場負責人溝通。
到最後,堅守崗位的,竟然只剩下楚子曈和銷售五部的同事們。
“你們說怎麽辦呀,”梁威憂心忡忡,“咱們都發了那麽多條聲明了,官司還得等着打,澄清發了那麽多遍也沒人看,這些二十多天了……”
“要是最初你這樣說,我肯定打你,”林蘇嘆氣,“但現在我也想不出來好辦法。”
“咱們還好,說現實點,這公司實在不行我們還能找下家,但姜博士和董總就真的太慘了。”
提到姜徊酌,他們一齊看向言臻。
言臻沒和他們湊堆,自己坐在工位上點着手機,不知道在做什麽。
沒多久,他突然起身,走向門邊時聽到林蘇問:“言臻,你去哪裏?”
“我去找姜博士。”
“哦哦哦,你快去,”林蘇和梁威一齊說道,“我們要多關注姜博士的情緒,你安慰安慰他。”
言臻走出去很快,不知道聽沒聽到他們的話。
到五樓姜徊酌的辦公室前,言臻停頓幾秒,敲了下門。
打開門時,他看到站在窗邊的姜徊酌。
“姜博士,”言臻開口。
“嗯,”姜徊酌轉過身,神情很平靜,問言臻:“你們部門的人都還好麽。”
言臻:“他們沒事。聽到我來找你,他們還讓我安慰你。”
“安慰我麽,這群人可真是……”姜徊酌淺彎嘴角,“好。”
“是啊,他們都特別好,”言臻關上門,朝姜徊酌走過去,輕輕抱住了他。
姜徊酌擡手摟住言臻,埋頭在他頸間,說:“言臻,我沒事。”
“我知道你沒事,”言臻說,“沒想安慰你,只是這些天一直見不到面,想抱抱你。”
姜徊酌低低地“嗯”了聲,阖上眼睛,難得松懈了些:“那就抱久一些。”
他們相擁,彼此不再說話,卻因為一個簡單的懷抱而擁有着莫大的力量。
末了,言臻說:“我有些私事要去處理,明天才能回來。”
“好,”姜徊酌什麽都不問,只說:“有需要我幫忙的麽。”
“沒有,我自己就可以,”分開時言臻湊近啄了下姜徊酌的嘴角,“很快回來。”
……
據說姚益和周謙當時拿到會場的産品已經丢失,他們所購的貨也為了市場安全,盡數銷毀。
言臻卻很清楚,他們手上的貨一定不會銷毀,因為那是10萬的保無憂。
他們當時拿上會場的一定是假産品,至于之後,沒準還會把保無憂換掉包裝,再次銷售出去。
這樣的話,他們什麽都不損失,但可以拖垮北知。
言臻這次,是要去找到他們手上的假貨。只要有假貨,公司所發聲明就會更加有力度,也能揭露姚益和周謙的真面目。
他聯系了很多客戶,沒有人願意做中間人讓言臻和姚益他們見面。
言臻也着實無望了兩天,但後來,他猛然想起一個人——
林或。
林或負責馮氏豬場的采購,他曾買過姚益的獸藥,但後來因為各種問題中斷了合作。
言臻給林或發了條消息,林或很快回複他:可以,我幫你。
于是便有了他們的見面。
林或顯然很高興,見到言臻後想說很多,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言臻對着他笑了下,先說道:“這次謝謝你,欠你個人情,以後還你。”
“你不欠我的,”林或說,“我欠你很多,所以不論你有什麽事情,我都會幫你。”
“那你幫我分散姚益的注意力,我要去他的庫房裏找些東西。”
林或遲疑了下,說:“好。”
他負責馮氏采購,姚益自然會恭維着他。他們前往門店時,言臻從側邊溜到了庫房門口。
門被鎖住,但窗戶大開着,言臻從窗口翻了進去。
進去後他先看到北知的保無憂,那些産品好好地擺放在一旁,言臻拍了照片和視頻,也拍攝了産品的生産日期及批次,随後開始尋找假的保無憂。
沒多久,他在角落裏找到幾袋“保無憂”,其中一袋是被打開的,言臻斷定,這些就是假貨。
他匆匆拿了兩袋就要走,誰知庫管突然從外面打開了門。
言臻無處可躲,聽到庫管說:“我已經從監控裏看你很久了,你這是盜竊!”
“姚益言之鑿鑿說把北知的貨銷毀了,結果五萬的貨都在這裏,是騙人。還有你們拿了貨不結貨款,是搶劫吧!騙人加搶劫,姚益就是這樣做生意的?”
“你!”庫管把門重重一關,朝這邊跑過來,手裏還拿着鐵棍。
言臻迅速跑到就近的窗戶下,拎着兩袋假品,丢下200塊錢,說:“我沒有盜竊,只是來從你這裏買東西。而你提着棍子追我,是要行兇殺人!”
他說完翻窗離開,剛跑出去幾步,一輛車擋在身前。
車窗被搖下來,是姜徊酌。
“姜博士?”言臻詫異道,“你怎麽來了?”
姜徊酌指了下剛買的手機,上面是一個直播間,此刻正同步傳聲言臻的話。
他看着言臻挑眉,無聲地說:“不是你開的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