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言臻&姜徊酌
言臻&姜徊酌
以往言臻坐車很少,也很容易在坐車時回憶起曾經的那一幕。
清醒的時候他能克制,長這麽大,唯一一次表現出不對勁就是和姜徊酌喝酒的那次。
後來他頻頻出差,坐車開車的次數也在增加。
工廠裏的人經常提起,說銷售部的銷冠言臻話很少,一起去送貨出差時,他基本不說話。
再後來,這話就被傳成了“言臻那麽蔫吧,怎麽成為銷冠的”。
頭一回聽到這樣的傳聞,五部的同事們表示很震驚。
且不說言臻話多話少,就“蔫吧”這個形容詞,怎麽看都和言臻沾不上邊。
有次言臻去見客戶,正巧和林蘇梁威碰上時間,三個人計算了一下路線,決定一起去。
梁威開車,林蘇在副駕駛,言臻自己坐在後排。
路上走了兩個多小時,停在服務區買東西時,梁威點着手機看路線,突然驚訝,說:“咱們下高速後繞一下路,能去到雙遇公路诶!林蘇言臻,你們知道這條公路嗎?”
林蘇付了錢,說:“好像有點記憶,說這條公路挺靈的。”她轉頭看了言臻一眼,“言臻,你聽說過沒?”
言臻搖了下頭,“沒有。”
回車上時梁威還在說:“反正咱們時間也不緊張,咱們去吧,來一趟不容易。”
言臻打開車門,聽到林蘇說:“我都可以。”
扶着門的手無意識攥緊,言臻擡眼,說:“可以。”
梁威大喜,上車後搜索公路拍照姿勢,絮絮叨一路。
下高速後沒繞多久就繞到了公路上,梁威喋喋不休,林蘇拿出手機拍照打卡,忽然地一回頭,發現言臻睡着了。
“他怎麽睡着了啊!”梁威小聲問,“我們叫醒他嗎?”
林蘇說:“算了,他要麽是太累了,要麽是不感興趣,讓他睡吧。”
“好。”
梁威把車停在路邊,和林蘇下去拍了幾張照片,上車後輕輕關上車門,聲音很輕:“咱們來張合照,你往我這邊湊湊。”
他特意拍到了言臻,想着好歹讓言臻不白來一趟。
拍好後他找了幾張照片發朋友圈,定位雙遇公路。
先到了言臻要見的客戶那裏,言臻适時醒來,說:“到了啊,那我先去了,回去咱們再聯系。”
見到彼此的客戶後,他們約着三天後返程。
回去這天梁威導航另一條路,十分有興致,對後排的言臻說:“來的時候你都沒看到,現在再帶你去一次,你還能拍照。”
言臻說:“不太巧,我手機沒電了。”
“給你借我的拍。”梁威剛說完話手機就響了,他定睛一看,再次轉頭,說:“姜博士打來的?”
言臻看了眼備注,說:“是。”
梁威:“找我?”
言臻點了下頭:“不然呢。”
“好吧,”梁威接聽,打完招呼聽對面說了句話,又遞給言臻,“找你呢。”
手機拿到耳邊,言臻說:“姜博士。”
姜徊酌:“嗯,我在你們附近,準備下車吧,陪我去拜訪客戶。”
“好。”
挂斷後梁威停在路邊,說:“找你怎麽給我打電話啊。”
“他那不說了麽,手機沒電了,”林蘇道。
“哦,那你在哪裏等姜博士?”
言臻轉臉看向窗外,說:“姜博士來了,我先下車。”
“好。”
他們分開後,梁威和林蘇繼續去繞雙遇公路,姜徊酌開車兜兜轉轉,看不出來方向。
“不去拜訪客戶嗎?”言臻問。
姜徊酌目視前方,說:“其實沒什麽客戶,只是我回公司也要經過這裏,想和你一起。”
言臻無聲地笑了下,轉臉看向窗外。
平原廣闊無垠,言臻知道現在車是在往東走。似乎是沒什麽目的地,可姜徊酌在帶着他遠離雙遇公路。
“我沒事,”言臻輕聲說,“真的。”
“那時候不是裝睡了麽,”姜徊酌說。
這三天裏言臻對此只字不提,姜徊酌起初也并不知道,還是在公司裏聽到員工閑聊時才知道的。
他點開朋友圈往下翻,翻了很久才看到梁威的那條,有張照片裏是言臻阖着眼睡着的模樣。
“他們并不知道,況且也是好心,”言臻說,“這沒什麽。”
沉默了十幾秒,言臻忽地開口:“昨晚你問了具體的時間,所以是特意來接我的嗎?”
姜徊酌:“是。”
又是一段沉默的時間,言臻眨着眼睛笑了下,說:“姜博士,我們去個地方吧。”
……
言臻看着窗外越來越熟悉的路,心裏悄然生出幾分緊張。
越近一些,就越緊張一些。過了個彎,言臻說:“姜博士,就停在這兒吧,還有一小段路,我們走過去。”
“好。”
他們慢慢走在幽靜的小路上,姜徊酌無聲地牽住言臻的手,又被他反握住。
直到那些墓碑進入視線,姜徊酌察覺到這人的手縮了縮。
“姜博士,”言臻駐足,偏頭看着他,“帶你去見見我的父母。”
春天的風還裹着層淺淡涼意,吹破言臻的眸光,留下蕩出的漣漪。
姜徊酌擡手蹭了下這人的眼尾,挑起一句:“我什麽東西都沒買。”
言臻愣了一下,又失笑,說:“他們脾氣很好,沒事的。”
再往前走時,言臻補充了句:“但是下次要記得。”
姜徊酌說:“會的。”
他們站在墓碑前,言臻開口道:“爸、媽,告訴你們兩個好消息,第一個是那年救下我的人找到了。”
“第二個,”言臻停頓了幾秒,嘴角帶着笑意,臉龐沉靜柔和,聲音裏卻能聽出來幾分難為情的意思:“就……我之前提到那個特別好的人,現在我和他在一起了。”
他拉住姜徊酌的手,輕輕晃着,“這兩個好消息的源頭都是一個人,就是現在站在我身邊、站在你們面前的人。他叫姜徊酌。”
姜徊酌站得很直,舉止和眸光間都是對兩位長輩的尊敬。
“叔叔阿姨好,我是姜徊酌,言臻的男朋友。請你們放心,我和言臻很好。”
言臻附和說:“是啊,我們很好。”
站的時間有些久了,他們便坐在墓碑前面。言臻半靠着姜徊酌,繼續說着:“奶奶也很好。姜博士的父母經常從大理回來去看奶奶,還說要把奶奶接到民宿裏去。不過我沒同意哈哈。要是你們見到了,肯定也能相處很好。”
“我的工作很穩定,小時候和你們吹下的那些偉大夢想沒有實現,但不覺得遺憾。我生活和工作都好,感情也好。”
“我也不怕坐車了。其實我以前怕的也不明顯,但現在我是一點也不害怕,不像以前坐在車裏時心一直揪着了。”
……
“爸、媽,”他輕聲說,“我們好久沒見了。”
可墓碑上的溫和夫妻目光未曾挪開過,這次、上次、上上次……
言臻長大的每一歲,他來到這裏的每一次,其實都被注視着。
說是好久沒見,卻也算得上是——
越過生命,他們看到了言臻的成長。
一直到傍晚他們才離開,言臻帶姜徊酌去了他的家。
這一帶已經少有人居住,留下來的多是老人,很是安靜。
因為每年都會回來住上幾天,屋子裏并不髒,所有家具都還是二十年前的款式。
言臻進廚房看了一眼,出來說:“做飯的話還要打掃廚房,我們就在這裏睡一晚,一會兒我帶你出去吃。”
“明天是周六,我沒有工作安排,你呢?”姜徊酌問。
“我也沒有。”
姜徊酌點點頭,“那打掃廚房吧,我們在這裏住兩天。”
說完不等言臻同意,他捋起襯衣袖口進了廚房。
言臻反應了兩秒,匆匆跟進去:“姜徊酌你打掃廚房穿那麽貴的襯衫啊,脫了!”
姜徊酌手裏的抹布沒放,被人扒着轉過身,“我覺得會冷。”
言臻解着他的扣子,沒好氣道:“我去給你找件衣服穿。”
扣子就解了兩顆,言臻跑進卧室翻找,拿了很多件,左看右看,開始發愁。
就姜徊酌那大高個兒,什麽衣服他也穿不進去。
把衣服又收拾進衣櫃,他忽然看到疊放整齊的衣服下面,是熟悉的藍白色。
那是他的高中夏季校服。
“穿這件吧,”言臻搭在手臂上,繼續解姜徊酌胸前的衣扣。
“校服麽,”姜徊酌好整以暇地任他脫自己衣服。
“我這裏沒有衣服,都是高中時候穿的了,就這件校服還大一些。因為會長個兒,我不想每年都買校服,就定了185的尺碼,雖然我沒長到那麽高。你先将就穿。”
姜徊酌穿上後有點緊,尤其是肩膀那裏。
言臻把校服捋平了,說:“既然衣服不太合身,那姜博士你就留在家裏收拾吧,我去買菜。”
姜徊酌:“……”
言臻出門買菜,回來時路過街口的藥房,腳步頓了一下。
店員百無聊賴,不盯手機了,改盯着門外。
突然一個顯眼的小帥哥從門口經過,沒過兩秒,又倒退回門口。
緊随着,這透明門簾就被掀開了。
店員:“需要點什麽?”
小帥哥面不改色:“潤.滑。”
店員:“……幾支?”
店員說了價格,看着小帥哥掃碼,把三支潤.滑遞過去時也面不改色地問了句:“有藥,需要嗎?”
小帥哥猛一擡眼。
店員:“來效及時,強硬.到.底。”
藥房內響起機械的女音提示,言臻摁滅手機,搖頭說:“謝謝,不用了。”
這三支潤.滑被放在褲子口袋裏,回到家後言臻忘了拿出來,洗手後鑽進廚房和姜徊酌一起準備晚餐。
飯後姜徊酌讓言臻帶他下樓轉。這些街口和道路依舊很熟悉,在這個路口發生過什麽,在那家門前又有什麽事情。
曾經言臻走過這些地方,內心不起一絲波瀾。如今有姜徊酌在身旁,他倒是無端想起那些往事。
或好或壞,都是他切實經歷的過往。
他們走出去好幾條街,折返回家時言臻嘆了口氣,說:“姜博士,我累了。”
姜徊酌停下腳步,彎腰:“我背你。”
他們慢悠悠地往回走,言臻眼皮松散,靠着姜徊酌的肩膀指着街口說:“以前這裏很繁華,我經常在這裏賣水果。”
“嗯。”姜徊酌應和他的話,“從小就會賣東西,去面試時還說自己沒有工作經歷。”
言臻悶笑:“你還說呢,那時候我差點以為你區別對待。”
“所以你裝社恐,就是想在我這兒落下個不好的印象?”
“裝社恐不是因為這個。”言臻阖上眼睛。
“那是為什麽。”
“因為……你說了句‘別盯着我看了’,我在那刻覺得熟悉。”
把他從車裏救出來的人死死抱着他,在他耳邊說“別看”。
那個聲音他記了很久很久。
一晃經年,聲音早已不同從前那般青稚,卻終歸是出自一人之口。
言臻趴在姜徊酌背上淺睡。他能感覺到回了家,也能感覺到自己被放在了床上。
這床年數太久,躺下去的時候床板吱呀的響。
言臻懶得睜眼,迷糊中姜徊酌脫下了自己的衣服和褲子,又給自己換上了睡衣。
随後是遠去的腳步聲。
洗手間裏放水的聲音傳來,不大,絲毫不妨礙睡眠。
即将沉睡的前一刻,言臻猛地驚醒,而後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潤.滑……
再無睡意,他光腳跑進洗手間,打開門的一瞬正對上從自己褲子口袋掏出三支東西的姜徊酌。
姜徊酌:“什麽時候買的?”
言臻:“買菜回來的路上。”
“買這個的意思……”姜徊酌的話頓了頓,話鋒一轉,問:“不困了是麽。”
言臻點了下頭。
卧室門被撞開,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接着是無休止的吱呀聲。
言臻額頭磨在枕頭裏,耳畔姜徊酌在低聲說:“用完了,這一管量真小。”
他輕哼一聲,肩膀泛起大片的紅。
……
在這裏住了兩天,離開前他們把每個房間都收拾得幹幹淨淨。
後來他們時常回來,出差回公司時也會繞路來看一看,再住一宿。
所以那墓碑前鮮花長盛,言臻和姜徊酌也一如所說:他們很好。真的很好。
有個新年,和奶奶、姜昌寧、楚姚一起過完後,他們開車回了言臻老家。
在墓碑前放了兩碗餃子,說了說話。
往回走時,言臻看了眼自己的年度業績,“明年我會把工作重心放在規模場上面,多勻出一些時間去做自己的事情,多陪奶奶,多陪你。”
“明年工廠要擴建,繼續增加生産線,現在生産上供不應求。技術部的人員也都穩定了,明年我也能多些自由的時間。”
話音落下,陣陣鞭炮聲響起,言臻笑着說:“姜博士,又是一年了。”
姜徊酌把言臻的圍巾裹緊了些,湊近吻了下他的眼睛,“嗯,又是一年。”
長風迢迢,千裏又一程,掠過人間俗與常。
他們始終并肩。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