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絕處

絕處

第二日一大早,天剛蒙蒙亮,似是怕宴山反悔或者逃掉,又或是怕錯過這次掙五兩銀子的機會,二嬸子極早就燒好了粥,叫他起來喝了。

宴山一夜翻來覆去并沒有睡着,夜裏薄被又抵不了寒氣,此時爬了起來不但身子冷冰冰的,連心裏也是冷透了。

他囫囵的喝了幾口,二嬸便要他寫個字條留下,她好回來給男人交代。

事已至此,也沒必要再讓二叔家中不寧。便寫了自願前去的因由。寫好便去收拾自己的包裹。他本沒什麽細軟,衣物也少的可憐。只是來二叔家時帶來了許多父親的書,平常少有時間閱讀,去宮裏也不好多帶,只能挑了幾本并昨日的披風一起裹在包袱裏,就算收拾好了。

他要出去時堂哥發哥兒已經起來了,他小名叫發財,從小也沒有讀書,只他住過來這多半年偷時間教過他些字。此時他并不太明白宴山到底去做什麽,只是紅了眼睛難舍,宴山道:“我留下的那些書都送給哥了,以後若能讀書還是盡量讀一些吧。說不定有機會考上了呢!”

發哥兒雖天資一般,倒是對讀書不排斥,只是鄉下讀書花費甚多,家裏也沒有閑錢供他。此時聽了宴山的話便道:“好,我等山子回來,咱倆一起上學。”

宴山沒有說等不來的話,只點了點頭便道別出去了。

二嬸帶着宴山往江州府衙趕。一直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到時見天色已發亮了,才發現此處雖不發救濟糧,卻還是有不少人在排隊。

原本以為不是迫不得已不會走這條路的,卻沒想到窮苦也讓人橫了心。宴山一時有些悲怆。

因為天色尚早,大家都在寒風裏等着。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才聽見府衙開了門,有幾個差役出來招呼大家開始登記。

輪到宴山的時候,便看見昨日贈衣的中貴人還在此處,看到宴山他明顯的一愣,又嘆了口氣,低聲問道:“父母可知道過去是做什麽?可想好了麽?”

宴山低頭道:“父母都沒了。我知道,也想好了。”

那人又是一愣,眼睛裏便有些更深的憐意,看他依舊穿的單薄,關切的問道:“怎麽沒穿上披風?”

宴山将懷裏的包袱打開,将披風取了出來,奉了過去:“多謝中貴人,這麽好的料子,沒得讓鄉下的糟蹋了。”

那人又嘆了,卻推了回來:“拿着蓋蓋也是好的。我姓楊,在內東門司當差。以後若有難處可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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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山再三謝了,又回答了幾個問題,查驗了一下身體,便順利通過了,登記上了姓名。

二嬸如願領到了銀子,果然是五兩。只是沒有傳說裏的再發糧食。可是這五兩雪白的銀子已經讓她喜不自勝了。

難得她臨走前又情真意切的囑咐了宴山幾句,畢竟他這次給家裏立了功勞。

回轉家去之後,二嬸忽然覺得不放心,便找村裏的秀才看了宴山留下的字條,得知寫的是他自願入宮,不要怪罪二嬸,希望換來的銀子能讓發哥兒讀書等內容,二嬸此時才覺得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了。

但是她慣會安慰自己,想着宴山此去雖然要挨上一刀,但從此錦衣玉食,還有中貴人照看,說不定以後混出富貴來,倒要感謝自己還說不定。

如此想着,她揣摸着銀子,又得意起來了。

只是待二叔回來,雖看了宴山留下的信,但也知道少不了婆娘的壞事,破天荒将她痛打了一頓。只是過去了七八日也挽不回什麽了,只能去兄長墳前叩頭告罪。大概愧疚于心,常常夢到兄長來夢裏痛哭,因此大病了一場,花掉了不少銀錢。這都是後話了。

當日宴山随着宮裏來的人進了京後,并沒有直接入宮,而是被分成了兩隊,他和年齡小一些的被帶到了京郊一處偏僻的院落。

後來聽了安排才得知,來這裏是要做進宮前的準備,也就是“淨身”。

這裏住的是一位姓陳的師傅,據說手法甚好。

但即便如此,躺到床上之後,他在揉捏之下也幾乎疼的要把口裏的棍子咬斷,身上出了滿身的冷汗。他只覺得□□疼得如放在大火中燒灼,又被人用火紅的烙鐵碾壓一般,他想喊,卻發不出聲音,想逃,卻沒有絲毫的力氣,只能嗚咽的哭着,拼命的回想起父親溫暖的懷抱來。

母親生下他便去了,他從來沒有母親的概念,只有記憶裏父親帶給他的關愛。

可是父親也去了。所以他才要承受這樣的痛楚。

他咬緊了木棍,低聲喊了聲爹爹,不由嗚咽的哭了出來。

他在床上躺了兩日,中間陳師傅又來換了幾次藥。疼痛多少平複了些。

第三日他已經可以下床慢慢走動,只是不敢合攏雙腿,姿勢很是怪異。所以他沒走多大會兒,便繼續回去躺着。

如此過了足足七日,走路剛自然了些,便有宮裏的人過來将他們都接了出去。

宴山知道,這才是真正的要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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