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醫官

醫官

宴山幾乎已經可以确定她要表達的意思。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回她:這一生能陪着你的,願意陪着你的,不只琴書詩畫,還有我。

可是這話只能在他心裏翻湧。他內心依舊橫着自己也無法跨越的鴻溝。或者,他覺得她對誰有情那是她的權利,而自己若說出來,那便是對她的亵渎。

他只能盡力的柔聲勸她:“你別哭。總會有辦法的。若能幫上一二,我盡力幫你就是。”

正說着,蘅蕪便來回暖爐都已捂上了,在被子裏熱熱的,讓南歌趕緊躺過去。

見南歌拭好眼淚起了身,宴山才便辭了去請醫官來。

一路他琢磨着幾個熟悉的醫官,決定還是去請楊醫官比較穩妥。楊醫官和他師父楊東樓是同鄉,交情深厚,私下多有來往。而他為人機智又不死板,萬一有個什麽破綻,他定會幫着遮掩過去,這事兒就再無漏洞了。況且今後南歌若執意避寵,少不得還要用他。

只是既然動用了師父的關系,夜裏總是要和師父交代一聲。

他又琢磨着如何向師父解釋,腳下卻一刻未停。待趕到醫官院,恰好楊醫官沒有出診,便請了來。

到了卧榻前簾幕都是垂着的,只虛虛露出半截玉般的手臂來。醫官用個帕子将手腕覆住切了診,觸手極熱,脈象也紊亂,又請露出玉容來看過,果然已經熱的面色紅彤彤的。

當下問過起因,時辰,便拟了藥方出來。又吩咐飲食清淡些,再捂着出些汗,待服了藥熱退了便沒事了。

宴山送他出去,便道:“原是官家夜裏要臨幸永安宮的,可巧宋娘子身子不豫,小的還得再去回複聖上。”

楊醫官挑了挑眉,看四下無人便低聲道:“你小子倒是聰明,知道請老夫我來。”

宴山一聽這是看出了破綻,忙拿師父由頭與他熱絡起來。楊醫官笑道:“若是別人,今兒個我照常看診開藥,以後都與我無關。但你是東樓的徒弟,我便給你多說幾句。”

宴山忙作了揖恭恭敬敬的聽了。

楊醫官便道:“後宮妃嫔身子嬌弱,着了風起了熱倒也常見,用不得老夫我來,這場面都不敢不下診開藥。只是應付這一夜過去容易,應付多了可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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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山驚奇他是如何看了出來這許多,楊醫官又道:“原本今兒個發熱是沒有破綻的,問題只出在那位宋娘子身上。既然官家要恩寵,別的娘子唯恐身子好不起來。而我診看她玉容時,她卻只蹙着眉頭,極力做出病重難捱的樣子,恨不得老夫診出她幾百日下不得床才好。待老夫說服了藥退了熱便好,她又有失望之色。你說,這可正常?”

宴山只能嘆這位楊醫官真是眼神毒辣、心思細膩,便道:“實不相瞞,宋娘子她為人确實耿介了些。”

楊醫官又問:“你別怪我老夫再多問一句,你在這裏面是哪種角色?”

宴山忙道:“晚輩不願欺瞞長輩,實在是宋娘子仁心,在晚輩初一進宮便多有照拂。晚輩雖身份微賤,但她想做的事不問對錯,晚輩肝腦塗地就是了。”

楊醫官嘆道:“怪道你師父這些年多少攀着他的,他卻就收了你這一個徒弟,原來你倆師徒倒是一路的。我今天便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幫她一回。但是着風受寒最多只能十天,多了老夫便也兜不住了。”

宴山忙再三謝了,因是要把病情往重了說,楊醫官便跟着去禦前回話。路上宴山便又問他可聽過毒蟲靈機。楊醫官神色一凜:“怎麽,她的主意竟然打到毀容上去了?這可是真下了狠心了。”

宴山道:“若不是晚輩勸着先用發熱打發幾天,她怕是自己就用上了。不過既然這種藥材劇毒,想必也不好拿到。”

“她只要有心,總會拿到的。而且這靈機的蟲毒無解,她只要服用了下去,藥物滲到血脈,大羅神仙也挽回不了她的容貌了,所以,要多勸勸她慎重。只是老夫實在想不明白,她無心争寵也就罷了,不過應付個一二,何須如此決絕的避寵呢?”

宴山不好照實回複,只能低頭囫囵道:“晚輩也猜不明白。不過是聽吩咐罷了。”

然而楊醫官閱人既多,此時只宴山一絲神色不察,便落到他的眼裏,便又嘆道:“世間女子癡心起來,甚至不惜性命,又何況容貌呢!只是卻不知她萬一當真毀了容,他心裏的那個人可還能待她如一?”

宴山自然不好回他 ,只當作沒聽見一般沉默不言。

誰料楊醫官又道:“我如今五十有七,在這宮裏呆了大半輩子,什麽事沒見過。後宮妃嫔雖是表面榮華富貴,內心悲苦不為人知,只是掙脫不了藩籬罷了。若宋娘子當真一心孤勇追求內心所向,甚至不惜毀容,那老夫倒也說聲佩服。只是有一件事需要注意,有些人因身份特殊,即使被猜疑起來,倒也安不上什麽罪名,只是不要被抓住了現場就是。”

因為內侍是挨過刀子的,都知道也禍亂不了宮帷,亂不了皇嗣。就算是以後有猜疑也定不了私通的罪。但是楊醫官還是提醒了要小心一點,但若是親熱時被當場捉住,那便當真是內侍也抵不了賴了。

他這話說的已足夠明白,提醒的也已足夠明白,就差直截了當說,我知道就是因為是眼前的小子你。

宴山被他說的臉上幾乎滴出血來,只能胡亂回道:“晚輩只當是您說笑了。”

楊醫官卻一本正經道:“你是不知你師父成日裏可惜你,說你這孩子皮相又好,天資又靈光,成日想着給你彌補些遺憾。你從小就喝的蟲草以為哪裏來的?還不是我幫他弄得?可憐你師父攢點銀子不是耗費在老夫我身上,就是耗費在你這小子身上喽!”

宴山被師父這般惦念自然是感動不已,但此刻被楊醫官說出來自然有另外一重意思,一時很是窘迫。楊醫官又道:“你師父是盼着等你将來有能耐娶妻置地。老夫原本想抽了時間給你診看診看,這些年喝了那麽藥材可有些效果,但眼下卻更棘手的是宋娘子的事。索性待老夫回去再思量思量,看還有些什麽能幫得上的你們的。”

他幹脆直接說了你們,但宴山卻也不能不深謝他一番好意。

一時二人一路上低聲的說着話,到了禦前回禀了,趙璟果然沒有甚可疑,只囑咐楊醫官好好給宋娘子診病用藥。

到了午後抽了時間,趙璟便親自去永安宮了一趟。南歌早做着準備,只一直将暖爐把被子熏的熱熱的,自己躺進去好生就是發了熱的樣子。

趙璟陪她坐了會,便因他身份貴重怕過了病氣,也就湊着宮人的催促回去了。

回程的時候路過永曦宮,可巧團子又在門口守門呢,遠遠的看見便主動叩了頭,說是謝官家的體恤和賞賜。趙璟看了他自然又想起,昨日是因故才無奈進的永曦宮,倒不如今夜認真刻意進去一回 ,便讓團子去回,今夜來永曦宮留宿。

今兒一早皇後已經特意又厚賞了他,不想這次又有好事上門,這個賞是又跑不了了。

團子喜不自勝的小跑着去報喜迅,心裏只暗暗念着:宴山哥哥真是厲害,今兒個午間匆匆留了一句話,就又是這般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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