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家人
家人
宴山一夜輾轉,覺也未曾睡的安穩。第二天絕早起來,侍候師父起床時,卻沒發現他的影子。
他琢磨楊東樓帶了兩壺好酒過去,恐怕喝醉了宿在外面,看看時辰離上差還有些空閑,便決定去醫官院找楊醫官看看。
要說醫官院本也隸屬翰林院,只是一向公曙是單獨出去的,離得遠些,往常宴山在翰林院當差時雖去的少,倒也輕車熟路。
此時天還有些黑蒙蒙的,他就着路邊昏黃的燈火,一路奔到醫官院找到了值夜的楊醫官,果然便看見楊東樓在他邊上坐着,此刻正撐着胳膊在桌案上打盹。
楊醫官也正困的朦朦胧胧的,看見宴山過來瞬間有了精神,解釋道:“你可別說我不心疼你師父,是我只要值夜,他就非得湊過來陪着。趕都趕不走。不過他怕你早晨找不到他,晚一會兒就回去了。”
宴山見師父無事便放下心來,一旁坐了道:“我今兒是起了早些,不然這麽多年才知道師父有這習慣。”
楊醫官打量着他眼下的烏青笑道:“你怕不是起的早,是根本沒睡着吧?”
宴山知道他嘴上是不饒人的,忙轉移話題:“另一位值夜的醫官呢?當真讓師父灌醉了?”
楊醫官小聲道:“在隔壁睡着呢,我打包票夜裏絕不合眼,他便放開喝了起來,這會子還爛醉如泥的。所以沒耽誤我和你師父商量大事。你可別說,還真商量出來了。”
宴山聽他說起這個,便直接了當的接了上去:“什麽主意?”
楊醫官又嘲笑了他一回,才神秘兮兮的低聲道:“天花。我有治療天花的秘方,不用毀容,只留下個麻子臉 。你可不會嫌棄人家吧?”
宴山一聽這話便有些洩氣,天花留下的麻子臉和毀容有什麽兩樣?自己雖然不嫌,但南歌本是花容月貌的,自己看了不心裏難受麽?
楊醫官一看他垂頭喪氣,便笑呵呵道:“逗你呢。那麽好看個姑娘留個麻子臉多可惜。”說着他附到宴山耳邊輕聲道:“我去給大娘娘下毒。”
宴山一驚:“什麽?!給太後…”
楊醫官一把将嘴給他捂住,急道:“邱醫官醉了可還有兩個醫童,正睡着呢。”
Advertisement
宴山忙點點頭,楊醫官又附耳邊聲如蚊蠅一般說道:“你想想宋娘子因為什麽進宮的?”
宴山眼前一亮,也附他耳邊道:“你是說?大娘娘病了她就能淨身茹素念佛?但是能撐得幾日,這樣大娘娘可有風險?”
楊醫官搖搖頭:“放心,不是病,是一直昏迷不醒。宋娘子只要發願終身許道,為大娘娘祈福。我再安排占星蔔噬的裝神弄鬼一番。然後我再把她救活,這功勞就是宋娘子的。且聖上向來孝順,即使他心裏可惜,礙于名聲,也絕不會再去永安宮臨幸。如此一來,我們豈不達到了目的?”
宴山想了想,疑道:“那是何等神藥?可與身子無礙,絕不能因一己之私害了太後。”
楊醫官笑道:“下毒也是騙你的,其實不是毒,只是一種迷藥而已。無色無味無害。你小子沒有見色忘義,是個好孩子。”
宴山讓他唬的一驚一乍,只覺得這人真是又可愛又可恨,怪道師父一輩子讓他套的牢牢的。
想了一會,又問他:“那如何保證你下藥不被發現?”
楊醫官道:“這個你放心,迷藥不是立刻起效的。只需飲食裏面每日放上一丁點兒,就能滲透身體,且毫無遺留,根本無從查起。如此七日後,某個時點忽然吹了冷風她立時昏迷,毫無痛苦。這時醫官們診治一定束手無策,為防聖上怪罪,便會編個中風之類的應付。本來人年紀就大了,這種病很常見。這樣昏迷個幾日,醫官們依舊無計可施,官家定然發火,醫官們就會害怕,這時再放出蔔噬占星一套的說辭,只說是太後沖了神煞,需要某個方位的人舍身道門擋煞。那個方位只有永曦宮和永安宮,你說宋娘子這時候主動站出來,皇後會不會感激她?”
宴山愣怔着分析了一會,不由贊道:“妙絕!”
楊醫官得意道:“雖然我想出來的,不過也是受你啓發。你師父說你想去皇後宮裏謀個功德出來。這會子不就先出來了一個嗎?”
宴山愈想愈覺得可行,只是終究覺得哪裏還有些不對,又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問道:“宋娘子既入了道,那豈不是連我也不好再去永安宮了?”
楊醫官嘲道:“就知道你有此一問。宋娘子不過是帶發在宮中修行,又不是與世隔絕,還能見不到?況且,太後醒了不會感激她麽?皇後心裏不會感激麽?宋娘子等于幫她們兩個人都擋了煞,她們定會不時的想傳遞些挂念、賞賜、關愛什麽的。你以後既常在皇後宮裏,不妨再想辦法去太後宮裏也跑跑。再不然聖上那裏也免不了惦記。如此一來,你到處都是代去永安宮的需求,還愁沒機會?不過機會的把握如何穩妥,還是要靠你自己。你師父說正好借機把永安宮信不過的人都換了,到時可不就是洞天福地,桃花源記了麽?”
宴山贊道:“确實,如此一來,只要太後活着一日,聖上便不好踏足一日。”
楊醫官笑道:“那更要讓太後盡量多活幾年。倘若再活個二三十年,宋娘子年華老去,聖上那個風流坯子,是再不用擔憂了。”
宴山又道:“如此,即使聖上賓天,恐怕也不好因沒有子嗣,讓宋娘子再去守陵了。不過我原來設想的去皇後那裏,倒也不能放棄,多層保證也是好的。”
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火熱,楊東樓醒了過來,見他兩個咬耳朵說悄悄話,笑道:“長卿,我多端莊的一個徒兒這一會兒就讓你帶壞了。怎麽這麽鬼鬼祟祟的?”
楊醫官也笑道:“你當娘,我當爹,孩子好不好也不能怪一個人。”
宴山聽他這比喻新奇,一時也笑。三人對笑了一時,看看時辰不早了,便也就散了。看看那喝醉的邱醫官還鼾聲如雷,楊醫官便将兩個童兒踢醒去熬醒酒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