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魚丸面
魚丸面
“莫西莫西。”溫寧喜湊到喬可面前：“某人今天的面色很差哦。”
喬可朝溫寧喜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昨天晚上沒睡好。”她今天早上照鏡子時，差點沒把自己吓死，浮腫的眼皮遮住了大半個眼球，紅血絲跟蜘蛛網一樣密，整張臉都是腫着的，她拿冷水浸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消下去。
“不，你哭了。”溫寧喜撐着臉頰，歪頭看着喬可：“我哭過，第二天早上起來和你現在一模一樣。”
“我昨天看《活着》，這本書太壓抑了。”喬可随便編了個理由，她不想讓溫寧喜知道她的家庭有多糟糕。
“好看嘛？”
喬可把書從書包裏掏出來，遞給溫寧喜：“好看。”
歷史課上，溫寧喜哭得泣不成人，喬可瞥了眼她大腿上放着的《活着》，默默遞過去一張紙巾。
溫寧喜迅速把喬可手裏的紙抽過去。
“林則徐虎門銷煙的目的，書上沒有，記下來，為了維護清朝統治，道光帝任林則徐為欽差大臣赴廣東查禁鴉片。”
“溫寧喜，你哭什麽？”歷史老師終于忍不住，推了推眼鏡問道。
“林則徐被貶。”溫寧喜趕緊把書塞到課桌裏，站了起來，擤了下鼻子：“命運對他實在太不公了。”
喬可在心裏為溫寧喜的這段誇張的即興表演默默鼓掌。
歷史老師摸了把下巴，疑惑地看着溫寧喜，眉頭緊皺，過了好一會兒，下課鈴響，才緩緩說道：“溫寧喜知道和歷史人物共情，這很難得。”
全班哄堂大笑，喬可無可奈何地看着溫寧喜。
“按照慣例，跑兩圈。”體育老師小黑比了個“2”的手勢，全班一片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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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可從小就不喜歡體育課，初三主課老師總拿體育老師請假為由占課甚至到後來都不找理由直接上，喬可為了不顯得另類，每次都會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當然有一個人裝都不裝，那就是沈一一。
“能不能不跑啊？”站在前面的女生問道。
“不能。”小黑無情地拒絕。
今天的日頭很刺，喬可跑到最後一圈時，後背開始冒冷汗，甚至有些耳鳴，她憑着最後一點模糊意識，退到了跑道內側，然後眼前一黑，筆直地倒了下去。
“你醒啦？”
喬可剛睜開眼，就聽見溫寧喜的聲音。
“你早上吃早飯了嗎？”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到喬可身邊，遞給她一塊士力架。
溫寧喜把士力架拿了過去，撕開包裝後重新遞給了喬可：“醫生，她嘴唇都是白的。”
“沒事，低血糖。”
喬可搖了搖頭：“沒吃。”今天早上起來，她覺得胃有些脹。
“唉，你們這些孩子，現在總覺得沒事，不就少吃一頓早飯嗎，以後胃挨出毛病了，後悔都來不及。”醫生又從桌子上拿來一瓶礦泉水，擰開遞給喬可：“以後早上一定要吃飯，哪怕喝一兩口粥。”
喬可聽話地點了點頭。
“吓死我了。”醫生走後，溫寧喜撲到喬可懷裏。
“我怎麽來的？”喬可沒有推開溫寧喜，張開雙臂，任憑溫寧喜抱着自己，很奇怪，她對溫寧喜沒有像對其他人那麽抗拒。
“我背你來的呀。”
喬可有些驚訝：“你？”士力架在嘴巴裏融化，味道甜的發膩。
“嗯，我力氣很大的，你餓嗎？”
“還好。”喬可剛說完，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溫寧喜笑嘻嘻地把喬可拉了起來：“走，陪我去吃飯。”
“還沒下課呢。”喬可看了一眼牆上挂着的鬧鐘，快速彎腰把鞋穿上。
溫寧喜朝喬可神秘一笑，拉着她跑到門衛室，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假條。
喬可佯裝鎮定地跟在溫寧喜身後，保安拿過假條看了她們一眼，就把門打開。
“你哪來的？”喬可不敢回頭，生怕被保安識破又叫了回去。
溫寧喜得瑟地摟住喬可：“山人自有妙計。”
“你不會僞造了一張吧？”
“那你還敢跟我出來？”溫寧喜拍了拍喬可的肩膀，寬慰道：“放心吧，正規渠道，今天下午我們要去排練，我跟領隊申請單獨去。”溫寧喜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能不能被選上。”
“你肯定可以。”她自從第一次見溫寧喜，就對她有莫名的信心。
溫寧喜拽起喬可的手跑了起來：“下午第一節之前，送你回學校。”
光、影在她們的身上不停地跳躍，像一只只透明的水母。
溫寧喜拉着氣喘籲籲的喬可停在一間舊屋前，随後伸出一只手臂，自豪地介紹道：“這家店，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只帶你一個人來過哦。”
“奶奶。”溫寧喜站在門前喊了一嗓子。
小店藏在兩棵香樟樹後，午後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在柏油馬路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大喜？”奶奶圍着藍色麻布圍裙，花白的頭發每一根都被整齊地绾在腦袋後面，從店裏慢慢地走出來。
“奶奶，我帶我朋友來吃飯。”
“奶奶好。”喬可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好。”奶奶牽起溫寧喜的手，溫和地看着喬可：“好孩子。”
喬可坐到溫寧喜對面，一張不大的方桌，桌子邊緣已經變得不規整，但桌面擦的很幹淨。
奶奶在店內不急不慢地忙乎着，風吹過，三五只麻雀從電線上飛了下來。
“這家只賣魚丸面，特別好吃，所有的魚丸都是奶奶自己做的哦。”
喬可有些局促，她不知道會出來吃飯，身上沒有帶錢：“我回去再把錢給你吧。”
“這裏是我的地盤，當然是我做東啦。”
“老師會不會找我們？”喬可看了一眼周圍，這個地方很安靜，很久才能在馬路看見一輛電驢。
“班長跟周大江說了，我們在醫護室，校醫看到我們不在，肯定以為我們回教室啦。”溫寧喜遞了一雙竹筷給喬可：“想那麽多幹嘛？出都出來了，好好吃飯。”
“嘗嘗看。”奶奶說話帶着江南的口音，她先端了一碗給喬可：“很好吃的。”
“謝謝。”面上放着三顆白色魚丸，還有兩塊微微泛黃的老豆腐。
喬可嗦了口面，面裹着鮮甜的魚湯：“好吃。”
“聽說心情不好會影響食欲。”溫寧喜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湯：“所以，你不開心嘛？”
喬可愣了愣，夾起面條：“昨天有點，但現在已經好了。”
溫寧喜把自己的魚丸又夾了一顆給喬可：“那就趁現在心情好多吃點。”
奶奶從房間裏拿出一只竹條編制的籃子，裏面裝着各式各樣的香囊：“挑一個挂書包上，能驅蚊的。”
喬可看了一眼溫寧喜，溫寧喜已經把手伸進籃子，爾後從裏面掏出一只藍紅相間的香囊，驚喜地叫道：“我是鳳凰。”
喬可也随手拿出一個。
“你上面的花紋是什麽？”溫寧喜探過自己的大半個身子。
“梧桐。”
奶奶站在一邊笑眯眯地看着她們。
“溫寧喜，這面真好吃。”
“是吧，我們以後可以經常來吃。”
下午，溫寧喜把喬可送回學校後再也沒有出現過，一直臨近放學，喬可才看見溫寧喜和汪蔓藝一前一後挎着張臉進來。
“我在待定裏。”溫寧喜鼓着嘴委屈地看向喬可。
“嗯？”
“老師說我的鋼琴獨奏太單一了，不夠有特色。”
“單一？”喬可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我記得你和我說過汪蔓藝是表演舞蹈？”
“對，然後她也在待定裏。”溫寧喜趴在桌子上。
“如果你們倆結合呢？”喬可忽然說道。
“啊？”溫寧喜重新坐直。
“兩個人一起會不會比一個人機會更大些？”
溫寧喜看了一眼汪蔓藝，有些不屑：“我還是沒法喜歡她，我想我借她姨媽巾只是單純地于心不忍，換做其他的任何一個人，我都會借，我不可能因為她的一根棒棒糖就忘記她對我做的事。”
喬可沒有辯駁：“那你會跳舞嗎？”
“當然。”
喬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擡起頭：“鋼琴彈到一半去跳舞，有這個表演形式嗎？”
“暫時沒聽說過。”溫寧喜搖了搖頭。
“你可以試試嗎？”喬可以桌子為喻：“你看你在這裏彈鋼琴，大家都以為你的表演是彈鋼琴，但是你彈到一半跑到舞臺中央跳舞。”
“然後鋼琴的曲調可以舒緩一些，跳舞的BGM節奏強一點，造成反差。”溫寧喜驚喜地握住喬可的手：“喬可，我太愛你了。”
“那你覺得我應該穿什麽？”溫寧喜已經在考慮服裝問題了。
“我覺得這要看你要跳什麽舞。”喬可認真地回道。
“好，我回去就立馬跟我的舞蹈老師商量一下。”溫寧喜迫不及待地背上她的紅色書包。
“溫寧喜，你今天要打掃衛生。”李欣茹轉過頭來。
“啊！”
“我幫你打掃吧。”喬可合上作業本：“剛好我今天沒什麽事。”
“喬可！”溫寧喜一把抱住喬可，演了起來：“公子的大恩大德，妾身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了。”
李欣茹再次轉過頭，一本正經地說道：“很抱歉，你們的愛情暫時不能受法律保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