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寶物

寶物

她是在村邊的河道旁撿到這塊石頭的,乍看黝黑沉樸,逆光看去中間卻有琥珀色澤,石塊無靈力波動,但她隐隐感覺這是塊寶貝。

她本一無名散修,資質平平,曾有仙人經過村莊,助她引氣入體踏入仙途,等拜謝仙人後她便獨身踏上茫茫仙途。

一次被歹人偷襲,劍氣擊中她懷中的石塊,石塊邊緣破裂,卻護得她心脈周全,讓她得以逃出生天。之後,她便更加器重這個“其貌不揚”的寶物,畢竟她一介無派散修實在也沒別的什麽傍身之物。

為尋機緣,實則窮困潦倒太久了,她接下了一個小世家的委托。通俗點說,就是給別人當打手,雖寄人籬下,但勝在危險系數低,給的不少,她還是很滿意的。

誰成想沒幾個月世家被卷入滅門慘案,她想多救幾位被牽連的無辜凡人,卻被當成世家子弟在負隅頑抗。

幾人圍攻下,不過瞬息,她便已傷痕累累。

熊熊花光刺痛着她的雙眼,周身靈力枯竭更是讓她無法動彈,她沉沉閉上眼。

像是一個飄乎乎的夢,她甫一睜眼,便被眼前所看驚得說不出話來。

從未見過如此氣勢恢宏,莊嚴肅穆的大殿,金柱仿若直通天際,層層鲛紗如雲似霧,置身于此,她只覺自己是只再渺小不過的蝼蟻。

怔怔站了許久許久,雲紗無風而起,泛起漣漪層層,她仰頭,見到一片金光疊起。

尋光而上,輪廓分明,那是世人敬仰的金色巨龍,只一眼,便叫人神魂巨震。

巨龍颔首,華光傾落,金色的豎形瞳孔倒映着微小的蝼蟻。

對視一瞬,她只覺乍明乍滅,長河滾滾,花盛花謝,光陰與世界跌宕流轉。

——像是亘古的鐘聲悠遠響起,肅穆又悠遠,“汝是何人?”

她驚醒,卻發覺自己已癱坐在地,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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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許是一個世紀,也可能只是一刻鐘,她聽到自己說:“小界散修。”

“竟來此……”

沒等最後一字落地,她一晃神便發現自己躺着小世家的廢墟裏。焦木濕潤,更有跳兔穿梭期間,已然是滅門那夜過去許久,她衣裳未變,但身體已無大礙。

她擡頭看天,恍若隔世。

她一向謹慎惜命,但修道之途難免許多艱險。

與人結伴入秘境探索,她一直在邊緣區域游走,卻驟遇大批高階妖獸潮,生死攸關之時,她感覺到胸口一點暖意。

接着,她又回到了那個恢宏大殿之上。

她愣愣地看着飄渺的雲紗,像是沒從剛剛的險境中回過神來。

雲紗起伏,金龍颔首斂目,只沉靜望向她。

“所憂何事?”

她微微睜大了眼,才慢慢道:“身份低微,闖入此地,恐沖撞天神。”

“吾非神,汝能來此,造化使然,何來沖撞一說。”

她心想,這算不算默許她可以待在這裏的意思呢?這般想,心裏頓感輕松許多,“多謝……尊者。”想了一個看起來可用的名稱,她學着那些世家宗門的修仙之人朝金龍行禮,而後便就地打坐調息養神。

雖有五感,但不能感知靈氣更無法調動靈力,她料想是她魂魄離體進入這方玄之又玄的小境界中。

這次沒有上次那般急促,時間飛逝,日光黯淡,繁密星圖鋪開于大殿之上,殿外低低懸着巨大的皎潔彎月,殿內月光流轉。

四周如水般靜谧,她擡眸,卻見金龍眼眸,一龍一人隔着月光對視。

她有時也會在無關緊要的時間被卷入,華光恢宏的大殿會随時節變換,美輪美奂,但金龍不變,像是宇宙間亘古不變的規則。

出于好奇,她問:“這裏是哪裏?”

“此處喚真龍殿。”

“尊者便是真龍?”她遲疑着問,卻忘記直呼大能名諱是大忌。

金龍卻未見有怒氣,沉靜回答:“按世間規則來便是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似蛟非蛟,似虎非虎,卻又有無盡的神性,尊者當真是令人驚嘆。”

她一臉崇敬,這是金龍于人前看到的最多的表情。

金龍金色的豎瞳沉靜如水。

人,于祂而言,就如同朝霧于日月一般。

有時她也想問些有關道有關修真的話題,但一見金龍,便覺得光陰洗滌而去,萬事萬物似也無關緊要了。

一人一龍的相遇,就像奔流小溪濺出的水花,看不到前景,卻也有幾點波瀾。

時間過去,她多次進入秘境,茫茫仙途,能有此處容身,真是天大的幸事。

雖有這保命手段,她仍舊惜命,未有必要,絕不淌渾水,絕不去險境。

兩處時間流速不一致,有時一龍一人相處不知歲月幾何,她竟無端生出一些宿命感。

她做了個夢,夢裏面金龍不再巨大,只是比一般的蛟龍要大些,能夠讓她去觸摸鱗甲跟須毛的大小。

這也太荒謬難言了。她甩甩頭,想把腦子裏的想法清空。

但是角落那點無端的宿命感卻還是挾持了她。

等再度進入,再次與金龍相視,她倏地心跳如鼓,血液逆流,那種驚險的感覺比任何一次遇險更叫人心驚肉跳,她從那個固定的位置踏出了一步,輕輕的腳步聲在大殿上響起。

那幾步路像是走了幾個世紀,她既想下一刻就能回去,不想再繼續面對此刻,心裏卻又不甘心止下腳步。就如同夢中那樣,明明是千萬裏的距離,幾百步便至,明明是亘古的巨獸,走近了卻能夠在金光流轉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剪影。

她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只是蹲下來,把頭埋進膝蓋裏,許久喉頭有一些哽咽。

她直覺告訴她,祂的沉默其實是一種默許。

往後的每次,她都是小跑着過去,在金龍旁邊坐下來,開始斷斷續續地說一些話。明知道無足輕重的事,卻是忍不住說一些。

有時候聽久了,也可能是聽膩了,金龍也會回她——

“為何汝等凡人汲汲追求永生?萬物消長,無物永存,此乃天道。”

“可能是因為太過短暫了,所有想體驗更多的美好吧,所有才會有這般多的人修仙問道。”

“汝也想羽化成仙?但汝并無仙緣。”

雖然換做別的人評價仙緣,她定是不聽的,何人能窺探大道,何人又能評價仙緣,但若是金龍開口,她便覺得很合理。

“這樣,我這般資質确難成仙。”

“那汝為何修仙?”

“……不知道,修道的确給了我更多未來,更長久的壽命,但硬要說,我似乎也沒什麽所求……說不準,是為了能到這裏來瞧一下。”她其實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金龍沉吟半晌後開口,“生如朝露,卻敢與日月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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