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勸哄

第3章 勸哄

回程颠簸,四爺臉黑了一路,車裏氣壓低的吓人。

這會兒出不了氣,回府指不定怎麽折騰呢。蘇培盛擠眉弄眼示意寶春打翻那個茶杯,只要把四爺的火引出來就行了。

寶春秒懂,這是讓她起個頭方便一起吐槽八爺的意思啊,于是醞釀了幾秒,忽然冒出來一句,“蘇爺爺您看八爺是不是故意的?”

“噤聲!”蘇培盛差點背過氣去。

議論皇子可是重罪,活膩了也別拉上他啊。

“又沒別人,”寶春縮了縮脖子,“八爺喊那麽大聲,不知情的還以為咱主子挪用修堤的銀子呢。”

“你還說,就你長嘴會說是不是?”蘇培盛翻了個白眼,悄悄看了一眼睡着的四爺,心裏也不是滋味。

皇子們三歲進學,路還走不穩就得三點爬起來去上書房。皇上贊一句誰字寫的不錯,其他人嘴上不說,全都回去悶頭練。

胤禛更甚,做不好的花幾倍功夫也得做好,想不通就一直想,還喜歡拽着別人一起想。四貝勒府的門客可不好混,動不動就陪着熬大夜。

現如今沒了旁人褒貶,胤禛也養成了慎獨的性子。

當主子的一點不比奴才輕松,不愁吃喝罷了。

寶春見蘇培盛沒接她話茬, 以為鋪墊的不夠,幹脆豁出去了。

“外面傳八爺還沒娶福晉就被格格拿的死死的,還說八爺不看臉就愛女人的腳,尤其三寸金蓮,日日捧在手中塗玫瑰膏子,寶貝的跟什麽似的,聽說那受寵的格格就是小腳……”

殘存的記憶源于市井,但她小嘴叭叭講的有鼻子有眼,不由令人信了幾分。

蘇培盛嘟囔一句,“難怪內務府送去八爺府的都不是天足。”無論婢女還是太監,腳都小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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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長睫一顫,悄悄豎起了耳朵。

“坊間還傳八爺愛賞蓮,蓮花池四季不衰,大冬天還開得豔呢。”

蘇培盛不信,“就算江南那邊的氣候,灌上頂好的水,花期一到該敗的還是得敗。”

“花是假的,池底下有人托着呢。八爺來了他們就舉着,八爺走了他們再上來喘口氣。”

大冬天泡潭子裏凍都凍死了,八爺真不把奴才當人。車裏沉默下來。

越靠近貝勒府,路兩旁的燈火越密,行人也越少。

蘇培盛見差不多了,湊過去輕聲喚:“爺,前面就是貝勒府了。”

四爺睜開眼,目光一片清明,蘇培盛心虛趕緊去扶,不知是不是錯覺,主子爺臉色看着沒那麽吓人了。

天黑透了,膳房的竈一直沒熄,鍋裏幹燒着水,主子不回來所有人都得等。

傳話的小順子不知第幾次跑進來,一抹臉上的汗,大喊:“貝勒爺回府!”

燒水太監趕緊叫人擡水,晚上的水要得急,主子爺從外面回來身上黏糊糊,不洗幹淨了坐不下。

小順子喊完只覺通體舒暢,正回味着剛才的感覺,周師傅一巴掌呼了過來,“別杵這,幹你的事去。”

小順子挨打也不惱,笑嘻嘻把臉湊上去讓他繼續打,“師傅您仔細了手!”說完耗子似的溜去切墩了。

遠遠就瞧見寶春往這邊來,小順子迎上去一口一個寶哥哥叫的親熱。

寶春沒等開口,手裏就被塞了一把花生米,瞧人家這機靈勁兒。

蘇培盛躲去看徒弟劉全,叫膳的差事就落在寶春身上,她正琢磨點什麽好,周師傅就過來了。一看腰牌,就知她在書房伺候。

“好孩子,過來喝碗綠豆水再慢慢說。”周師傅語氣和煦的不像話,小順子心想您都笑成菊花了,再把人給吓着。

“謝爺爺疼我。”寶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

膳房常備綠豆水,一大桶放在那想喝的都能去喝。

“咱們爺苦夏,這方面您可比我有經驗,有什麽開胃又頂飽的您盡管做主,我哪有什麽主意……”

寶春說話利索嘴又甜,哄的周師傅眉開眼笑,從貼身的小壺倒了一杯又讓她再喝。

金銀花絲絲縷縷的幽香漫上來,這可不是奴才的份例。

見她遲疑,周師傅笑了笑,“趕緊喝,消夏的好東西。”說是好東西,他卻顯然沒把這點放在眼裏。

不管內務府進的還是外面采買的,只要進膳房的,大小物件都得在他這篩一遍。

主子們是尊貴,可說句不中聽的,五谷都分不清呢,嘗得出鮑魚和杏鮑菇什麽區別啊?

後院受寵的像李格格他們還是得顧忌着點,別的不起眼的,他們手一抖,多點少點還不是奴才們說了算。

再說了,怕是連她們自己都搞不清份例都有什麽。

四爺洗過澡就進了書房。

河堤的事落到他頭上,他就不能讓皇阿瑪失望。只是這一趟不知斷了多少人財路,京裏他們不敢動他,路上卻不見得太平。

一個靜字怎麽寫都不順眼,他揉了扔,蘇培盛跟在後面撿,心裏犯愁。

傳膳的早等在外面,頻頻向裏看他,等了有一刻鐘菜都跑味兒了,可四爺不停他有什麽法子?

好不容易等到他落筆,蘇培盛趕緊插上一句,“爺,您今兒就吃了一頓,用些晚點吧。”

皇家的正餐早一頓,下午兩點一頓,過了時辰再想吃就是晚點。

往年祭天都有宮宴,可既然皇上發了火,誰也不會那麽沒眼色賴在宮裏吃喝,就一直餓到了現在。

胤禛心思還在別處,漫不經心道:“讓他們進來吧。”

幾個穿戴齊整的小太監魚貫而入,将膳桌擺在屏風後,一聽碗碟聲就知擺了一大桌子。

大碗的涼皮上淋着辣子,旁邊是十幾碟調味的。配菜如黃瓜絲、香菜碎、牛肉末足有七八種全撒上去一拌,清香中夾雜着刺鼻的酸辣味兒,胤禛忽然就餓了。

侍膳太監用銀筷試了一口,胤禛連吃了兩大碗才停下,痛痛快快出了一身汗。

“這個好。”他指向那碟蒜蓉生菜。

蘇培盛笑的眼睛都沒了,“主子爺喜歡就是奴才的福分。”半點沒提寶春點的膳。

胤禛斜他一眼,也不說破。

碗空了露出下面一層冰,一看就不是蘇培盛點的菜。外面就算再熱,奴才們也不敢給他上這些,主子們貪嘴吃壞了肚子可不會自省,到頭來挨板子的只會是他們。

那就是新來的叫的膳,叫什麽來着?

……八寶粥?

想了一會兒,他還是沒想起寶春的名字,腦海裏卻閃過那雙葡萄大眼,圓溜溜的,不敢擡頭看他,說慫吧,卻連老八的閑話也敢傳。

想到這,胤禛心情莫名愉悅。蘇培盛想的卻是,主子爺可有陣子沒笑過了,涼皮就這麽好吃啊?

為了方便伺候,奴才們基本錯開時間吃,實在抽不開身就只得餓着,餓一頓也死不了。可寶春覺着沒什麽比吃飯更重要,晚飯她同一群人擠在廊檐下吃的。

同樣是涼皮,他們吃的遠不如主子精細,沒那麽多料汁兒,配菜就只有一種,她卻吃的格外投入,看的人不自覺多吃了一碗。

四爺吃完飯又進書房了,寶春看着他勤奮的背影突然想哭,這都八點了,他怎麽不去後院傳宗接代啊?老板不走,她這個圖書館管理員也別想下班了。

夏蝶端上來一盤點心,“主子爺可否要用些?”

四爺咬了一口,紅糖餡的,紅糖這東西稀缺,往年臘月雲貴總督才會進上來一些,內務府批了條子才能領。

“奴婢見李格格身邊的玉香去領了,想着也許爺也愛吃,就自作主張領了一份。”夏蝶溫順地垂下頭,拉長了好看的脖子。

她話說得模糊,乍一聽李氏的人領了紅糖,不管是不是她自己用,都會讓人聯想到李氏來月事,侍不了寝。

寶春郁悶,狐疑地看了一眼夏蝶,總感覺她故意的。

正想着今晚恐怕要值夜,李氏的笑聲由遠及近傳來,“難為你這麽細心,還記得我婢女何時要了紅糖。”

夏蝶臉刷的一下白了,李氏不再看她,對着胤禛随便福了福,“爺吉祥。”

“你怎麽來了。”四爺蹙眉,看向蘇培盛,蘇培盛頭都低到地上去了。

書房雖說原則上不讓女眷進,可李格格花活兒多,指不定就把主子爺哄好了,他又何苦枉做小人。

李氏接過丫頭手上的托盤,獻寶似的遞上去,“爺明日要出發,妾身為您準備了衣服。”

“你消息倒快。”四爺随手翻了下,暗紋上的蘇繡并非一日之功。

他看上去越冷淡,李氏越上趕着湊上去,絲毫不見懼意,“消息再不快些,我就見不到你了,到時被你抛到腦後,幹等着府裏進新人啊?”

寶春詫異,李氏拈酸吃醋的這麽直白,實在稱不上規矩,四爺卻沒說什麽。再瞧瞧旁邊站着的夏蝶,牙都要咬碎了。

蘇培盛也在感慨,主子爺板起臉連他都怕,偏偏李格格就敢往上湊。

就好比現在,四爺教她練字不是一回兩回了,人家就是裝傻充愣,回回字寫得像狗爬。四爺開始是訓,後來就握着她的手糾正了。

後院的格格們但凡有人家這份本事,何至于被膳房的人拿捏?一個個木呆呆,活該李格格受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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