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撞破

第17章 撞破

衆人聚在前面狂歡,塞宴後方大片青草上空無一人,寶春迎着風沖了過去。

倒下的瞬間有種放縱的自由,身下的草塌陷下去,軟軟的,被壓得亂糟糟。

胤禛踱步跟着,心也慢了下來,風吹草低見牛羊。

“躺下來多舒服……”寶春醉眼朦胧,小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像什麽樣子。”

胤禛猶豫了下,還是坐了下來。

沒有任何阻礙地與大地接觸,還有些不習慣。

這個時節草長的肥卻意外的柔軟,風吹過來,帶起一片沙沙聲,遠處的喧鬧像隔了一個世界。

酒勁升湧,寶春分不清身處何地,旁邊的人又是誰,迷迷糊糊開始哼起了流行歌曲。

輕柔的調子飄過來,是他從未聽過的怪異旋律,“你唱的什麽?”

寶春碰了碰唇瓣像是回了,胤禛沒聽清,湊過去仔細分辨,領口突然襲來的力量帶着他向下墜去,徹底躺了下來。

陷進去的瞬間他忍不住思緒放空,草葉蹭過指尖有種細微的疼痛感。

塞上的夜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碗口大的星子高高低低,像要砸下來一樣。

寶春徹底迷糊了,開始胡說八道。

說她想坐飛機,想登上萬丈高樓看高速上的擁擠繁華,想念電影院的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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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的磕磕絆絆,吐字發音都不清晰,胤禛嗤笑,“你這是真醉了,若能在天上飛,此處便是仙境了。”

寶春微昂起酡紅的臉頰,對着他搖頭晃腦,像是不太樂意。

“你別不信啊……我…我跟你說哦……我的世界比這破地方好多了。”

她打了個酒嗝,看他像看土鼈似的。

“你知道什麽是天貓精靈嗎?喊一聲燈就全亮了,唔……你還不知道什麽是燈,連燈都不知道……嗚嗚嗚…你居然連燈都不知道……”

重複到最後竟抽噎了起來,仿佛他不認識電燈是天大的事,她委屈極了。

“怎麽還哭了?”

胤禛蹙眉,難得拿出了點耐心,“什麽燈我不知道?”

他問的理所當然,點燃了寶春壓在心底的情緒。

“你不知道,你怎麽會知道……”

所有的焦灼、憋悶、戰戰兢兢像是找到了出口,再也憋不住,争先恐後地向外湧。

她踉跄着站起來,望過來的眼濕漉漉的,哭腔破碎在了風裏。

“你要是知道燈,就不會心安理得看別人跪了。”

黑夜釋放了束縛,酒精麻醉了理智,寶春越說越不像話。

“你又…又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投了個好胎……”

胤禛眯了眯眼,看向她的眼神匪夷所思。

可在寶春意識中,四爺還是團模糊的重影呢,她怕什麽?

“皇子就了不起啊……去了我們那……呵…也不見得活的過一天…還不是得去讨飯…”

風忽然停了。

寶春抖了抖,周圍忽然涼飕飕的。

胤禛甩袖子向另一個方向走去,頭也不回。

身後惱人的嘟囔聲越來越遠。

方才還晃眼的星辰,這會兒也黯淡了下去。

喝了點酒就失态至此,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也能說得出口?

他腳下生風,疾走的步伐被什麽絆了下,猛地停下,深吸了口清涼的空氣。

半晌,還是回了頭。

寶春跌坐在原地,被遺棄在了大片碧綠色的荒蕪中,她對着他消失的方向,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胤禛返回去拉她的胳膊,手上的勁重了點,弄疼了她。

寶春癟了癟嘴。

“不許哭。”

他兇她,真把她唬住了。

身體騰空了一瞬,整個人被一把打橫抱起,懷抱透着冷香,很好聞,寶春迷迷糊糊在他衣襟上蹭了蹭,不動了。

她比想象中輕盈,瘦瘦的抱起來毫不費力。

抱個奴才走一路還是頭一遭,胤禛心裏不是滋味,總覺着怪怪的。

帳篷外靜悄悄的,一點腳步聲就很明顯,幾個巡邏侍衛警惕起來,然後就見四貝勒抱着個人路過。

還沒看清懷裏的人長什麽樣,彩色的簾子就放了下來,隔絕了視線。

帳篷裏沒點燈,黑漆漆的,胤禛随手将人丢上榻,喊了聲蘇培盛也無人回應。

火折子放在梨花條案的抽屜裏,眼睛還不适應驟然的黑暗,找了一會兒他才摸到。

暖融的光亮了起來,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胤禛不經意回頭。

愣住了。

跳躍的光影中,寶春的衣服被她自己扒了下來,水紅色的肚兜露在外面,下面是白花花的肉。

帳子裏比外面悶熱,她閉着眼哼哼,腿上的褲子半天也蹬不掉,小眉頭不耐地蹙着。

隔了很久,胤禛緩慢地眨了下眼。

第一反應是被騙了,還被騙了這麽久,怒火蹭地竄了上來,簡直怒不可遏。

然而眼睛卻有些移不開。

他盯了她足有好幾秒,才踱過去用棉被将她裹住,眉頭擰的死死的。

一時間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爺,您在裏面呢?”蘇培盛掀簾子進來。

幾乎想也沒想,胤禛一把将紗幔扯了下來,遮住了她半露在外面的腿。

“你下去吧,無傳喚不得進來。”

“是……”蘇培盛悄悄退下了,大為震驚。

外面的侍衛說的怕是真的,主子爺在裏面幸女人呢,剛才隐約見到了床上的人影。

轉念一想,寶春這兔崽子也不知瘋去哪裏了,可別擾了主子爺的好事兒。

次日寶春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四爺的榻上時,心髒突突直跳。

好在身上的衣服穿的好好的。

她使勁想了想,隐約記得陪四爺散步,後面發生了什麽完全斷片。

帳子裏就她一個人,寶春趕緊爬起來,出去找到了蘇培盛。

“蘇爺爺,咱們爺昨兒個同誰一起的?”

“呦,你消息倒快,”蘇培盛笑的一臉神秘,“昨兒個有姑娘侍寝,我正要過去問情況呢。”

有女人陪着啊?

寶春悄悄松了口氣。

二十餘日的秋狝在歡鬧中告一段落,當地百姓獻上了自家做的小食,有沙琪瑪、乳酪、牛舌幹之類,裝在樸素的木質盒子裏。

康熙絲毫不嫌棄地都收了,回頭就分給了兒子們,皇子們感恩戴德,像得了天大的寶貝。

回程途中,寶春感覺四爺有些反常,具體又說不上來。

原本四爺習慣了在外面騎馬,外面秋高氣爽,車裏悶悶的。

可這兩天他總是呆在車裏,同她擠在同一空間,手上拿着本雜書,半天也不見他翻一頁。

寶春也沒多想,再勞模他也不是鐵打的,連日的奔波也該是累了,就湊上去為他打扇。

“爺,這一趟出來收獲頗豐啊。”她恢複了一貫的讨好,臉上的笑假的不行。

四爺面無表情地瞥她一眼,沒吭聲。

氣氛似乎有點尴尬,寶春繼續沒話找話,唠叨着瑣事。

“聽蘇總管說,回去過不了多久得準備頒金節,爺的衣服也要重新置辦了,還有給德妃娘娘的禮物……”

四爺啪地一聲合上手裏的書,有點不耐煩,“你沒別的要說的?”

這回寶春真猜不透他的心思,難不成她拍馬屁的技術日漸生疏了?

“……爺想聽我說什麽啊?”

她這副懵懂的樣子落在四爺眼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想不起來就別開口。”

懶得再搭理她,将視線投向窗外,外面的草綠油油的,綠的礙人眼。

寶春郁卒。

這種怪異的感覺延續到了回府,她依然沒個頭緒。

問過蘇培盛,四爺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蘇培盛想了想,“一切照舊,和原來差不多啊。”

可是明明就不一樣啊!

老板最近不知抽了什麽風,總找她的茬,一趟又一趟溜她,就連系個腰帶這種小事都要返工。

不是嫌松就是嫌緊,每次都要折騰好幾遍。

他平時的目光就很攝人,最近看過來時還總直勾勾的,帶了絲探尋,寶春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想躲的遠遠的,貼心地提了出來。

“爺,奴才笨手笨腳的,要不換個人過來幫忙?”

然後就見四爺臉色更難看了。

寶春內牛。

若說四爺厭棄了她,回府就給了她一個單間,窗明幾淨,不算大裏面卻什麽都全乎,難得還帶了個浴桶。

劉全嫉妒的眼睛都紅了,最近猛灌菊花茶,火怎麽也消不下去。

每次寶春跟着主子爺出去一趟,回來就甩他一截,眼見着從二等升到了一等太監,完全壓過了他。

這才多長時間啊?

京裏最近發生了件大事,索相被下旨圈禁。

又過了一陣子,腦袋直接沒了。

索額圖倒了,太子黨最大的支持者殒沒,按耐不住的皇子們蠢蠢欲動,到處鑽營拉關系。

別家忙到飛起,四貝勒府卻格外消停。

送進來的帖子要一一排查,下人們不得随意進出,聽小順子說,連送菜的都進不來,把東西卸在偏門就得趕緊走。

四爺最近難得清閑,呆在書房裏畫畫寫字,蘇培盛不知從哪兒弄來兩條狗,一黑一白,卷卷的毛,坐直了有半人高。

投喂的差事順理成章落在了寶春身上。

每日天不亮都被狗追着滿院子跑,累的小臉紅撲撲,氣色反倒比以前好了不少。

有時胤禛站在窗邊看她逗狗,唇角挂着一個淺淺的弧度,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蘇培盛得意,看來主子爺很喜歡他送的兩只狗啊,這個馬屁算是拍對了。

瞧那專注的目光,多柔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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