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戒指

第25章 戒指

三日後到了揚州城, 腳踩上了結實的土地,寶春生出一瞬間的不真實感。

白天四爺出去忙,她就呆在鹽商們安排的招待處料理內務, 晚上他回來了問,“外面有廟會, 去不去看?”

肯定去啊, 兩人換了便服出去了。

揚州城的夜市一直持續到很晚,燈火通明像要将天空點燃,今日沒宵禁, 過了子時兩旁的攤位還在忙着。

賣炸土豆的老板吆喝的最起勁,寶春随便找了個板凳坐了過去,

桌面油膩锃光瓦亮,四爺躊躇不前, 眼底的嫌棄怎麽也遮不住,最後被寶春連哄帶騙, 坐下了還是渾身不自在。

棚子上吊着紅線拴的木牌,全是菜名, 四爺是不會主動點菜的, 寶春猜了半天繁體字,喊:“老板,雙份的生蚝、火爆大鱿魚、薄荷草茶, 麻煩加麻加辣啊……”

點完後她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校園大門口領男朋友逛大排檔。

男朋友……

她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待細細探究內心深處模糊柔軟的一團是什麽, 粉嫩的臉就被四爺掐了下。

“這個時辰了還吃辣?”他一臉不贊同。

吃串還講究養生……寶春想對他翻個大白眼, 還是賣萌求求了,“爺最好了……”

小販上菜動作麻利, 左右手各托一個大鐵盤。

別的都正常,除那盤蒜蓉生蚝上卻沒有蒜,只抹了淡淡一層料粉清淡的很。

胤禛好奇,“平日裏你不是愛吃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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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春一本正經,“怕一會兒接吻啊。”

胤禛嘴角一抽,不想理她了。

攤子上的吃食同府裏的珍馐比不了,食材不足,味道湊合,只是這喧嚣的熱鬧卻是獨一份,胤禛破戒吃了幾口。

之後兩人去逛廟會消食,她習慣了去牽他的手,卻被他輕咳一聲避開了,“街上呢……”

兩人都是男裝,舉止親密成何體統?

人山人海,胤禛一個沒留神,回頭就不見她人影了。

好在瞧見一個解九連環的攤子,在那裏尋到了她,正同一個公子哥比誰解的快。

那人戴着藍寶石的瓜皮帽,衣着光鮮,約莫是某個鹽商家的兒子,挺個肚子,還一臉橫肉。

計時的銅鑼敲響,他十指飛速旋轉着,手臂肌肉高度緊繃爆起了幾道筋。

周圍越來越多的視線彙聚過來,在他解開的一瞬間,香根徹底燃盡。

時辰到了。

“好!!!”

衆人紛紛鼓掌喝彩,看熱鬧不嫌事大。

“小夥子,他玩兒的這麽好,你直接認輸算啦!”

寶春只是笑了笑,拿起另一套彎彎繞繞的環鎖,對旁邊的大爺打招呼,“爺爺您點香吧。”

無視周圍的竊竊私語,她沉浸在了手上的動作,細白的指節動的不算快,甚至稱不上流暢,沒有瓜皮帽公子素手翻飛的視覺沖擊感。

然而沒幾秒人們錯愕地發現,層層疊加的鐵環,正以一個穩定的速度刷刷落了下來。

時間一點一滴滑過,寶春不慌不忙拆完最後一個時,所有環佩乖巧地回到原本的位置,齊活兒。

瓜皮帽公子揉了揉眼,不可置信,僵硬地轉頭看向旁邊計時的老頭,“他用了多長時間?”

計時的大爺頂着四面八方投射來的炙熱目光,說話都結巴了, “……不,不到五分之一柱香的功夫。”

剛好比瓜皮帽快了一半。

空氣一靜,随即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瓜皮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被打擊的有些回不過神,見寶春玩膩了想走了,趕緊喊住了她,“喂!臭小子你別走!咱們再比!”

九連環是他除了鬥蛐蛐,為數不多拿得出來炫技的東西,今晚居然輸給一個小白臉?!

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啊!

寶春不太樂意,方才同這人比試只是為了臺子上的獎品,沒料到這人會不依不饒。

正猶豫着,身後響起了胤禛低低沉沉的嗓音,“你想比什麽,我替她。”

胤禛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擋在她身前,神情淡淡地看向挑釁的瓜皮帽。

瓜皮帽不屑地哼了聲,“哪兒又冒出來個小白臉?一會兒輸了別哭爹喊娘啊!”

不管到了哪兒,總會有人說不要命的話,寶春偷瞄四爺的臉色,淡淡的卻沒了笑意。

旁邊賣酒的攤子上,擺了度數不同的酒水,瓜皮帽一樣拿了一壇子,十多壇依次排開。

“輸了的将這些喝下去,你敢不敢啊?”

寶春拉了拉胤禛的袖子,有點怕他應了。

還不知對方要比什麽呢。

再說就他那點酒量,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胤禛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看向瓜皮帽,眉梢輕挑,“依你。”

春寒瑟縮的夜,星光萬裏,七八個圓形靶盤固定在樹樁上,紅漆點染了靶心,靶盤是店家自己用麻繩捆的,平添了分野趣。

正比賽扔镖的男男女女見他們過來,下意識讓開了一條路,也不離開,就圍在旁邊觀看。

瓜皮帽抓起三支飛镖掂了掂,退到了黃線後站定,一改剛才的焦慮浮躁,犀利地盯準了兩米開外的紅點,右手臂漸漸蓄上了力量。

下一秒,猛的一擲。

正中靶心。

飛镖尾部的淺黃色流蘇正随風搖曳。

不待衆人緩過神來,他又接二連三的将剩下兩支扔了出去。

無一不中,形成一個好看的正三角。

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圍觀,瓜皮帽傲慢地哼了聲,衆人順着他的視線轉向另一頭。

大樹下,胤禛身姿颀長隽秀,光靜靜站在那兒一身貴氣就壓也壓不住。

夜風夾雜着酒香吹散了春夜的微寒,寶春凝視着他流暢的下颌角,忽然生出幾分惆悵。

有那麽一秒,她真想湊上去咬住

他的下巴,窩在他胸膛聆聽他的心跳,讓他抱自己回去休息。

要是他沒別的女人就好了。

那她就……

察覺到寶春流連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胤禛眉眼間染上了細碎的笑意,“怎麽,擔心我會輸?”

說着,他将手臂伸向了她。

寶春掩下眼底的複雜情緒,扯出了一個清甜淺笑,伸手握上去想為他傳遞力量,卻被他躲開了。

“幫忙挽個袖子。”

“……”

他手裏捏着镖沒法自己挽袖子,自己竟會錯了意,以為人家要摸她的手。

為色所迷,好丢人哦。

胤禛路過一個又一個空着的靶盤,停在了瓜皮帽方才站的位置,就那麽懶洋洋的站着,指尖摩挲了一下飛镖上的流蘇,眼皮一擡,似乎沒怎麽用心對準,就那麽随手一扔。

刷刷刷三支飛镖破空而出,沒有任何緩沖,快到衆人來不及觀察運行軌跡……

然後,消失不見了。

靶盤上依然只有瓜皮帽扔出的三支镖。

脫靶了?

“弄這麽大陣勢,還以為是高手呢。”

“是啊,老老實實扔沒準還能中一個。”

人群裏響起兩道尖銳的吐槽聲。

瓜皮帽嗤笑一聲,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走到胤禛面前,“喝吧,靶子上的三支都是我的。”

胤禛看着他那副耀武揚威的樣子,徑直走向了剛才的靶盤,微彎下腰,從枯枝叢裏撿起什麽,折返回來後,攤開了掌心。

“這才是你的。”

空氣又是一凝,随即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

看了看躺在男人手心的三支镖,又看了看靶子上的三支,有人發現了異樣驚呼出聲:

“靶子上面的流蘇居然是銀白色的!”

衆人倒吸一口氣,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人家三支镖非但沒脫靶,還無聲無息打掉了對方的三支,諷刺的是,對方竟還毫無察覺。

也難怪人們誤判,三支飛镖幾乎瞬間就替換了位置,沒發出一點碰撞的金屬聲,再加上草地上光線又暗,下意識就以為镖脫了靶。

剛才還吐槽的兩人無地自容,夾着尾巴逃了。

胤禛沒空再和瓜皮帽糾纏,拉着寶春走了。

他牽着她逛遍繁華的集市,又去了橋上賞花燈,帶她蕩秋千,還買了一大堆當地特産。

往往什麽東西寶春只看上一眼,四爺就将那堆東西全部買下,然後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影衛打包拎走,神出鬼沒,把老板吓傻了。

放縱的夜不願就這麽結束,天明前,四爺駕着馬車帶寶春來到了城外瀑布邊。

潺潺的流水帶起了陣陣寒氣,碗口大的星子綴在上面,寶春坐在火堆旁仰頭看着,時不時翻動着手中烤着的紅薯。

等外皮有點焦了,她撕開了一小塊兒吹了吹,伸手喂到他嘴邊,胤禛看也不看就張嘴接了過來,被燙得微微蹙眉。

“方才贏的獎品是什麽?”他漫不經心問。

“那個啊……”

頓了頓,寶春從懷裏掏出巴掌大的木頭盒子,蓋子打開,裏面躺着一枚戒指。

光滑的藍綠色松石鑲嵌在上面,隐隐發着光,不算貴重,卻好看極了。

戒指落入了他的掌心,微微涼意。

她神色認真地看了眼戒指,又擡眼看向他,目光筆直又溫柔。

然後他聽見了她細軟的嗓音,像是下了某種決定,又像是在試探着什麽他不懂的東西。

“為我戴上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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