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試探
第38章 試探
次日一大清早, 年羹堯在外面敲的急促,把淩晨才睡着的寶春吵醒了。
她披着衣服下了床,開門前猶豫了下, “哥你自己在外面嗎?”
“是啊,哥有事找你商量。”
西南地勢窪陷, 夏夜悶熱異常, 加上頭天晚上她溜回來後心虛,幾乎輾轉到沒怎麽睡。
門才開了一條縫,年羹堯就抱着一大堆花裏胡哨的行頭擠了進來, 往她榻上一丢,累的抹了把汗, “妹子你可得幫哥救火啊,先去試試合不合身?”
二十多套藏服五顏六色, 連同配套的發飾鞋子糾纏在一起,寶春挑了下眉, 好奇問:“哥讓我穿這些做什麽?”
年羹堯也很無奈。
昨晚和四爺商量好了,今日就啓程去川藏邊界, 随行的護軍糧草早早就備足了, 到了時辰就出發。
誰知天不亮外面就傳來消息,要押解進京的那位活佛為情所困,病的奄奄一息。
倉央嘉措這個轉世靈童來的蹊跷, 三歲就被選中了,據說只因拿起了上一任圓寂活佛的法器,成了新一任的六世活佛, 藏傳佛教的精神領袖, 實則是個無實權的傀儡。
十五歲的他早已生了情絲,被帶走屬實迫于無奈, 厭煩了青燈古佛守那些規矩,他戴了假發溜下了山。
在一個土黃色酒樓邂逅了雪女,從此對她念念不忘,成了掌心的朱砂痣。兩人偷偷約會了一段時日,情到濃時,倉央嘉措說要為她放棄活佛的身份,一同私奔。
一切都像是注定了。
一個皚皚的雪夜,他一時大意将腳印落在了地裏,被人追蹤發現後捅到了皇上那,皇上勃然大怒,發現所謂的宗教領袖只是個幌子。
卻也不能把他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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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宗教順服藏民、教化百姓是大清一慣的做法,順治爺時期就開始了,若真殺了他們的精神領袖,緊接着就要滋生叛亂。宮裏娘娘們人手一串佛珠,動不動跪佛堂抄經也是這個道理。
不能殺,那便押解回京,為他安個罪名,才好名正言順選個可心的活佛。
算盤打得穩,不料雪女受不住百姓唾罵羞憤自刎。
倉央嘉措因被軟禁并不知情,遲遲見不到她卻似心有所感,為伊消得人憔悴,不吃不喝命懸一線。
聽聞這個消息時,年羹堯氣得差點背過去。和尚都談情說愛了,還愛的要死要活?
轉念一想,他可不能死,吊着一口氣也得擡到京城去,不然雍親王白跑一趟,就連他也落個協理不當的罪名。外面一堆人等着揪他小辮子呢。
思慮再三,只得找個相似的女子冒充雪女,先穩住那癡情和尚再說。
“他又不是瞎子,換個人會認不出?”
“那和尚愛上的女子是個刀疤臉,為了遮蓋,臉上塗滿了油彩,你身形與她相似。如今也沒別的法子,只得死馬當活馬醫了。”
“聲音又如何僞裝?”寶春皺眉。
“所以說老天都在幫我啊,”年羹堯一拍大腿,雙眼锃锃發亮,“妹子你猜怎麽着,那女人不僅貌醜,還是個啞巴!”
無鹽加失語都能愛上,這必須是真愛啊。
寶春正愁如何瞞過四爺呢,這下好了,藏服一套,彩珠小辮子編了起來,膚色塗棕再畫上油彩,站在鏡子前,被年羹堯端詳了半晌。
“這回真是咱爹都認不出了。”
盡管如此,寶春還是惴惴的,尤其在膳桌撞見四爺時,心髒跳的像揣了只兔子,好在他只淡淡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未婚女子不可與外男同食,用這個借口可以先避開,無奈一出聲就得露餡,寶春只得坐了下來,拿了根炸脆的果子小口啃着。
她這人吃東西專注,再大的煩惱只要開始吃了,統統抛去九霄雲外,面食幹巴巴的噎嗓子,寶春大着膽子去夠遠處的白粥。
四爺餘光瞧見了她細長的手指。
纖細的柔夷故意塗黑了,許是匆忙,指甲丹蔻沒來得及拭掉,粉粉的花樣無比熟悉。
四爺眯了眯眼。
他用帕子擦了擦嘴,随手一丢,看向了年羹堯,“大人可知此為何人之物?”
桃花簪在他指尖轉了一圈,擊在桌上發出細微脆響,吓得寶春猛地噎住,趕緊順了口大麥茶。
“慢點吃啊,又沒人跟你搶,”年羹堯體貼地拍了拍她的背,扭頭對四爺笑,“敢問王爺在何處尋得?”
四爺沉默一瞬。
“樹下。”
“…唔…是我的……”寶春含着東西講話囫囵,倒不顯得過分奇怪。
桃花簪是林潤之送的定情物,實在不能視而不見,趁他不備飛快抽了回來。
四爺掌心忽然空了,心也跟着空了一瞬,漫不經心地睨她一眼,目光涼涼的。
寶春臉都要低進粥碗裏去了。
還好東西掉在大樹下,若落在了他屋裏真是百口莫辯。
太幸運了……
…
跨過金沙江,另一頭便是藏區,越往上走空氣越涼,人也越喘不上氣。倉央嘉措被軟禁在最高處,山腳如春,山頂卻下雪了。
衆人在遠處安頓下來,只寶春一人過去了。
這位活佛的情況比想象中糟糕,人瘦成了一把骨頭,寬大的僧袍套在身上,門外一陣風就能将他吹倒。
周遭落滿灰塵,沒什麽人打理,進了屋寶春便不再說話,盡職盡責扮演一個啞女。
屋裏家具不多,四處散落着詩作,随便撿起來一張,就是令人心顫的句子。
倉央嘉措一直昏睡,黃昏時分短暫地醒了一次,燭火昏暗,屬于雪女的衣服他卻記得。
“你來了……”
寶春低垂着眼,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被子,覺着他可憐又可悲。
人醒了總會有胃口,寶春出去給他做飯,誰知進了廚房,四爺已經等在裏面了。
就他一個人。
寶春心虛,面上卻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反正現在她是啞女,不用主動開口講話。
食材都是運上來的,素食居多,她洗了黃瓜用刀背拍,拍完黃瓜又拍蒜,一縷鬓發順着臉頰滑落,搔弄得她癢癢的。
寶春嘟唇吹了下,頭發紋絲不動,旁邊傳來一聲輕笑。
“別動……”
說着,修長的指緩緩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