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觊觎
第41章 觊觎
四爺回京不久, 年父帶着寶春辭別年羹堯回湖北去了。
臨別時,她這個爽朗的大哥同她依依不舍,恨不得将全部家當讓父親和妹妹帶回去, 光特産就塞了大半個馬車,人擠進去差點坐不下。
寶春心裏暖暖的, 想到他最後鳥盡弓藏的結局, 打算潛移默化影響他。
“父親與我走後,哥哥行事莫要不管不顧四處得罪人,人言可畏, 萬萬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擁兵自重惹人忌憚,不是鬧着玩的。
“知道了, 你怎麽小小年紀就跟娘似的唠叨我?”
年羹堯笑哈哈揉亂了她的頭發,心裏熨帖舒坦極了。
等寶春上了馬車, 年羹堯不放心地捶了林潤之肩膀一拳,“你可不能欺負我家瑾姝, 不然我跟你急眼!”
原本只是個玩笑,不料林潤之竟孱弱的跟紙糊的一樣, 挨了一下晃悠悠就要倒, 吓得年羹堯趕緊扶他一把,忍不住暗暗皺起了眉。
這妹夫身板也不行啊,不會是個短命鬼, 讓他妹年紀輕輕就守寡吧……
舟車勞頓十多日,父女倆終于回了年府老宅,年母瞧了眼精神狀态不錯的年父, 就把他晾在了一旁, 開始上上下下打量她寶貝女兒。
“都說了不讓你跟去你偏不聽,你看這才出去多久, 就瘦了這麽多。”
“這不是專門等着娘的大補湯嘛,要是胖了哪還有您發揮的餘地?”
“哎呦就你知道貧,餓了吧?走,進去跟我說說你哥怎麽樣,有沒有鬧事啊……”
日子過得快,夏季的薄衫又穿了幾日,年母開始張羅全府上下裁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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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寶春再量身時,身子發育的比一年前更玲珑了,繡娘偷瞄了好幾眼,心想年家姑娘沒出閣便媚态天成,嫁人後指不定多惹人疼呦。
又是一場大雨,暗綠色樹桠忽冒出一片金色的葉,敏感細膩,一葉知秋,寶春将它摘下來夾進了書頁裏。
近來她安定了不少,
午夜夢回時還是會想起四爺的臉,卻不似上回離別那樣,痛到輾轉難眠,神思恍惚。
只一輪春夏秋冬,便可繼續前行了。
今年收成不錯,佃戶們進上來牛羊豬犬,管家帶人去莊子上視察,寶春也跟着去了,意外碰見了年家的表小姐年玉茹。
“玉茹小姐安好。”寶春含笑打招呼。
自從江南一別,就再也沒見過了。
年玉茹瞧見寶春女裝的樣子,臉色刷的白了,你你你了半天,突然崩潰大哭掉頭跑了。
“小姐!”丫頭在身後追了過去,臨走前狠狠瞪了她一眼。
寶春一愣,覺着這對主仆的舉止莫名其妙。
莊子上正在割麥,風一吹,金色麥浪高高低低望不到邊。三十多個壯漢打赤膊在地裏賣力氣,幹的渾身臭汗。
天氣雖轉涼,秋老虎卻毒辣的很,寶春坐在稍遠的椅子上,頭上遮着涼棚,吩咐管家擡了張長案放在田壟旁,擺上梨子水,滿滿兩大桶去燥潤肺,足夠喝了。
平日裏爆粗口的長工們近日斯文不少,安靜地排在隊伍中偷偷瞧她。見她望過來,一個個紅着臉互相推搡着傻樂,只覺大小姐長得那叫一個賽天仙。
人美心也善,梨子水下肚驅散一身燥熱,舒坦極了。
管家發現長工們近日幹活比往年都起勁,争相比誰割麥子多,就盼着被大小姐瞧上一眼呢。
大小姐也是他們能觊觎的?
“都別瞧了趕緊幹活……嘿我說你呢,把哈喇子擦幹淨了,你那□□一大包不嫌磕碜啊?”
這些人管家都叫得上名號,知他們只是看看沒壞心思,還是怕人多唐突了小姐,時不時出言敲打幾句。
林潤之興沖沖找過來時,撞見的就是那幫人盯着他未婚妻使勁瞧,目光赤裸裸綠油油,而他家姝兒施施然坐在那發呆,毫無所覺。
“你怎麽來了?”寶春詫異。
“我這兩天休息,”林潤之臉一陣紅一陣白,擋着了她的視線,“幹活沒什麽好瞧的,那邊有個蓮花池正美,不若我陪姝兒過去轉轉?”
坐久了腿确實發麻,寶春就跟着去了。
七拐八繞總算到了,與其說是荷花池不如說是個大水泡,荷葉不似夏日繁茂,蔫巴巴垂着頭,一朵花都沒有。
林潤之幹巴巴笑了聲,不願放棄與她促進感情的良機,硬着頭皮提議道:“姝兒,我們泛舟賞景可好?”
寶春沒好意思拒絕。
小小的竹筏蕩在湖面上有點打晃,林潤之撐着漿,手忙腳亂。
“要不別劃了,還是坐會兒吧。”
萬一不慎落了水,她還得下湖撈這只旱鴨子。
“也好……”
林潤之毫無所覺,只要能和她獨處,在哪裏他都不介意。
荷葉不僅看上去荒蕪,湖水也渾濁,不知是根爛了還是哪裏發黴,周遭空氣熏得寶春頭暈。
她想了半天,可算想出個可以交流的話題,“你平時喜歡吃什麽啊?”
林潤之心跳像蹦出嗓子眼,頭一次聽她主動詢問他的喜好,可得好好應答。
他原本愛吃辣的,可若說嗜辣,會不會顯得他口味重?萬一和她吃不到一處該如何是好?
這麽想着,好半天他憋出一句“君子不重口腹之欲”。
寶春完全沒了心情。
太陽完全沉了下去,湖水寒涼,她想回去了。
“再坐會兒吧,月亮出來了。”林潤之摘下鬥篷披上她肩頭,心想多待一會兒是一會兒。
寶春暗暗嘆了口氣,繼續坐着發呆。
月色流轉,乳白的光暈照在她臉上,白皙的臉像剝了殼的雞蛋,林潤之心猿意馬,四下無人,他緩緩湊了過來。
寶春察覺他的靠近,僵硬着沒動,袖子裏的指甲無意識摳進掌心,閉上了眼,心想早晚有這一遭。
他衣服上是皂莢味道,不難聞,同那人冷冽的草木香完全不同。
“姝兒……好好的怎麽哭了?”還是沒親下去。
寶春抹了把自己的臉,一行清淚順着眼角落下,她竟毫無察覺。
良久,她看向他的目光變了,“潤之啊…對不起啊,要不我們還是……”
“姝兒!”他打斷她即将出口的話,本能地不想往下聽,“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上了岸,他匆匆離開,寶春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中像壓了塊巨石。
杏花樹下,林潤之喝醉了。
莊子上的酒後勁大,不勝酒力的人喝半壇子就能被放倒,他接連喝了三壇子,早就迷糊了。
林潤之不傻,一開始就知道她對他無意,舍不得放棄罷了。
鼻尖忽然飄過來一陣栀子花香,他迎着光眯了眯眼,似乎看見了姝兒在對他笑。
“姝兒……”他低聲喃喃,不管不顧地抱了上去。
不顧身下人掙紮,他糊裏糊塗撕碎了她的衣衫,壓着她颠鸾倒鳳無止無休……
次日,林潤之醒來只覺頭痛欲裂,瞥見旁邊女子時傻了眼。
年玉茹恨恨瞪着他,衣衫破碎,身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跡。
見他醒了,伸手便給了他一巴掌,哭着跑遠了。
世上沒有無縫的牆,有下人瞧見了年府表小姐狼狽的樣子,林潤之百口莫辯,白着臉跪在年父面前忏悔。
“潤之你糊塗啊!”年父氣急,卻也知女兒的婚事怕是泡湯了。
林潤之最後還是成了年家的人,只是娶的是另一位表小姐。
消息傳到年羹堯耳中時已經十月,氣的他摔了家書,“這混賬東西!”
他已進京述職半月,本打算這兩天回四川,現在卻忽然變了心意,繞道去了雍親王府。
…
自從太子被廢後,老大老八都倒了,往日風頭正盛的皇子們接連出事,其他人消停不少,能不出府就不出去交際,連拜帖都不敢收。
四爺剛回來時,戴多心虛的不行,以為等待他的是滔天怒火,打算負荊請罪,誰知四爺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就沒下文了。
中途四爺去了趟吟楓苑,将滿院子枯萎的栀子花撿了回去,鎖在櫃子裏。
院子上了鎖,所有人不得靠近一步。
蘇培盛瞧他面上不顯,那兩日卻熬的格外晚,天不亮就起來打拳,就知主子爺還惦記寶格格,那位年小姐還是争不過人家啊。
然而守門過來傳話,“王爺,外面有位年家的人來訪。”
四爺正在書房用午膳,筷子掉在了地上,急匆匆邁着大步趕出去了。
蘇培盛懵了,緊随其後還在揣度,主子爺好幾個月沒這麽急了,這是惦記着年大小姐把寶格格忘了?
四爺趕過來見到立在花廳的年羹堯時,心裏說不出的失落,趕緊收斂了情緒,“年大人請坐,別來無恙。”
“王爺近來可好?”年羹堯來時帶了禮物,坐下寒暄。
雍親王領鑲白旗,主從關系上來說,他理所當然前來探望,更何況他還有事相求。
四爺看出了他的猶豫,輕笑道:“之前也未見你如此婆媽,有事直說便是。”
“王爺可還記得舍妹?”
四爺心裏一緊,面上依舊淡淡的,“令妹可是出了何事?”
年羹堯把林潤之悔婚另娶的事倒豆子似的全說了。
四爺一臉嚴肅聽完,差點抑制不住上翹的唇角,趕緊輕咳一聲,“這位林大人确實是混賬。”
“誰說不是呢,往日算我瞎了眼,居然敢辜負我妹妹!”
年羹堯火被勾了出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轉念想到此行目的。
“臣常年在外,在京中人生地不熟,此次前來便是問問,王爺可否替舍妹尋一樁好姻緣?”
蘇培盛驚呆,想說什麽沒等開口就被主子爺瞪了回去,趕緊閉了嘴。
四爺端起茶盞,漫不經心地抿了口,佯裝思索,“這怕是不妥……女子待字閨中,随意向旁人打聽怕是落人話柄。”
年羹堯想起母親寄來的家書,眸子裏劃過一抹痛色,“王爺有所不知,我妹子尋回之時便已非完璧之身。原本想着她選秀驗身一關過不了,消息傳出來誰還敢娶她?多虧林家兜底。誰成想林潤
之是個不靠譜的……事到如今也顧不上許多。”
聞言,四爺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笑意,淡淡道:“既如此,令妹之事便交予本王,你且寬心。”
年羹堯沒曾想王爺答應的如此痛快,剩下的說辭都沒用上,感動地跪下磕了個頭,“臣替舍妹謝王爺照拂。”
當晚,蘇培盛抱着一摞冊子進了書房,京裏各家的英豪俊傑都在這了。
“爺,這是禮部侍郎的二公子,才華橫溢,頭一次便中了舉人。”
四爺接過來看了下,搖頭,“臉上有麻子,配不上。”
蘇培盛連連點頭,心想主子爺看中外貌,埋頭挑了半天,終于發現了一個俊俏的。
“爺,這是安陽縣縣令家的兒子頗有才氣,品貌俱佳。”
四爺蹙眉,“家境寒酸,配不上,再挑。”
蘇培盛苦哈哈應了,心想長得好、有才幹、又有錢的,爺您自己頂上去得了。
四爺嫌他動作慢親自篩選,最後選出來三個,點了點頭感覺還算不錯。
蘇培盛好奇看過去,嘴角抽了抽。
這三人的确家世顯赫,且多學多才,長相氣宇軒昂。
一個克妻克子,一個跛腳,一個年過半百。
年遐齡是瘋了才願意把閨女嫁過去吧?
數日後,年羹堯再進府時差點驚掉下巴,說什麽也不同意,“真嫁過去我妹子豈不是進了火坑?”
“以令妹目前的狀況,很難擇的良配,”頓了頓,四爺像是深思熟慮了一番,“倒是還有個法子,只是……”
“王爺但說無妨。”
“本王府中多一口人倒是無礙,令妹進門便是側福晉,本王可護她周全,名節之事再無人拿來說事。只是……上次觀令妹貼身戴着那只桃花簪,想必對林大人用情至深,未免再生事端,此事可不必細說于她。”
年羹堯驚了下,倒是從沒想過這一層,回去便修書給了年父年母。
老兩口也驚了下,四爺人品貴重又是主子,若瑾姝嫁過去當了側福晉,那對于她和年家可都是天大的好事。
“姝兒呢?”
“今早便進宮了。”
年父沉思半晌,“也罷,此刻告知她也只是徒增煩惱,出來再說吧。”
兩日後,儲秀宮,管事嬷嬷從裏間出來笑的和煦,“姑娘驗身沒問題,随老奴進去吧。”
寶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