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臺風天

第38章 臺風天

忙成狗的蔣藝, 湊中午吃飯的時間終于在兩個星期後給蘇栀來了通電話,問她忙不忙,什麽時候回來。

內容混混吞吞的, 像她嘴巴裏含的那一口飯。

蘇栀隔着手機都快能聞到她嘴裏的飯味兒了,“你能不能先把嘴裏的飯咽進去?”

“不能,那樣會耽誤時間。”蔣藝絲毫不考慮人感受。

“......”蘇栀被強制理解。

蔣藝接下來用了一分鐘來吃飯, 将近把飯吃完, 終于才又開口:“你這跟你老公剛在一起,就開始兩地分居,還距離這麽遠, 心上人不在身邊唉,能習慣?還有,給你說件事,周老師昨天已經離開學校去了法國調研, 聽說也是時間不定, 估計你都還不知道吧!”

是不知道。

蘇栀将手裏的鋼筆褪下筆帽,啪嗒掉在桌面。

她跟他的工作兩不相幹, 她知道周宴拾行程一直很緊, 所以從來不覺得有必須知道的必要。

周宴拾也向來不問她。

這樣并不好, 蘇栀何嘗不知道。

“都沒問過你, 你們什麽時候辦婚禮?”蔣藝再次開口,“我還等着能以朋友的身份出現,給你們随禮呢。”

周宴拾起初第一次登門, 蘇栀記得很清楚,他将主動權就全交給了自己。

之後, 就沒有之後。

蘇栀對這個問題本能的排斥,直接岔開話題:“你這會挺閑的, 數據補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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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藝唉喲了聲,說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着急的又開始往嘴裏扒拉飯,之後就挂了電話。

劇院工作人員剛巧探身往辦公室裏喊蘇栀,她随即起身忙去了。

-

一個月後,《昨日北城》上線,整個林城廣告欄裏貼着宣傳海報。

海報最右下方的邊角處有一行小字,寫着:編劇蘇栀

蘇栀坐在劇院對面的一家咖啡廳和曹冰因一起喝咖啡,曹冰因打趣兒人:“你這次是要大火的節奏,我看網上票賣的,已經又被搶光了,就請喝一杯咖啡啊?”就差把“你也太摳了”幾個字說出口了。

勺子攪拌在杯底,蘇栀笑笑,說:“改天會請吃飯,到時候別說約會沒空。”

切!曹冰因撇嘴,“放心,肯定不會。”

多日來兩人難得清閑,視線落在劇院門口的人來人往,陳禮一身西裝裝扮整齊的混跡其中,不過別人是進去,他是從劇院裏邊出來。也不知道要去做什麽,腳步有點匆忙。

曹冰因目光悠悠不着痕跡的撤回在面前的咖啡上。

蘇栀神色在窗外陳禮和曹冰因身上流轉一番,挑了挑眉。

幾日後,蘇栀湊了個都空閑的時間帶着工作室的大家一起找了家不錯的川字號火鍋店吃飯,蘇栀請客,規格算得上好,她已經做好花掉自己一個月工資的打算。

因為人多,包間太小坐不下,大家夥商量了下,就在大堂位置分了兩桌。

吃火鍋其實在大堂吃也別有感覺,人多,有氛圍。

點了餐。

等了沒多久服務員開始上鍋底。

蘇栀過去前臺要了兩瓶白酒,每桌上一瓶。酒不算是最好的,但也花了她小兩千塊。又要了些橙汁和雞尾酒,女同事不喝白酒的可以選擇喝這些。

上了酒和飲料,大家都開始各自倒上,服務生這邊也開始上菜。

“蘇栀姐,作品這麽叫座,恭喜啊。”旁邊一內勤給人敬酒。

蘇栀笑着端起杯子淺飲了口說:“謝謝,大家都恭喜。”一部作品承載了整個工作室同事間的相互協作。

“姐什麽姐,人家長的像你姐麽就亂喊,人還沒你大。”另外的一男同事叫。

“只是出于尊重,懂?”

旁邊人跟着笑。

大堂裏熙熙攘攘,正是飯點的時間,這家火鍋又算得上附近生意最好的,人尤其的多。

剛巧工作室有人過生日,訂了蛋糕過來特意也在這裏過,氛圍出奇的好。

“劉鑫,你幾歲?我該插幾根?”幫忙插蠟燭的同事問。

樂器師劉鑫,也就是當初教蘇栀彈琵琶的那個,笑着揮揮手,“你随便。”

“行,那三根吧。”說着同事插了三根,但覺得怪怪的跟上香似的,“再插一根吧。”四根,還是怪怪的。

“你不覺得一根就挺好的麽?”周邊一打扮精致的女生看不過去提醒。劉鑫少說有三十,肯定不會插三十多根,大多過生日都是插一根蠟燭來吹就行,有儀式感。她很想問幫忙插蠟燭的男士多久沒過過生日了,但問出來似乎有點紮心缺德。

有人開始放生日快樂歌,大家跟唱,周邊在座過來店裏吃火鍋的客人,有情侶有一大家子有朋友同事聚餐的紛紛往這邊看。

甚至有人開始錄視頻,發小視頻分享。

“劉鑫,許個願吧!等不及了,主要是想吃蛋糕。”

不知誰冒出來一句,令旁邊同事笑。

最後分了蛋糕,大大的兩層蛋糕足夠在場的工作室大家吃。

有人切有人分,劉鑫切了一塊伸過胳膊穿過幾乎多半張桌遞給蘇栀。

“生日快樂!”蘇栀起身接,給人送祝福,蛋糕上有顆草莓,她用叉子紮在上面往嘴裏送。

只聽旁邊不遠處站着的服務生不知對誰說了句:“小姐,想要什麽我幫您拿。”

前後不過兩三秒的時間,蘇栀立在那還沒來得及坐下,半個草莓也還沒放進嘴裏,她手裏端着的蛋糕連同托盤一起被突然冒出的女生直接一個力道摔在了蘇栀臉上。

蛋糕的奶油滾落又染髒了蘇栀身上的裙子。

接着又是迎面而來一杯酒潑過。

“只會抄襲的垃圾貨色也配出現在公衆視野?”女生聲音很大,帶着憤怒。

坐在蘇栀旁邊的陳禮反應過來立馬起身将來鬧事的人攔下,沖立在門口的服務生喊:“服務員!有人鬧事不管的嗎?”

旁邊坐着的工作室同事開始熙攘一片:

“什麽情況?”

“這女的什麽人啊?”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昨日北城》的編劇蘇栀,她劇情抄襲宋玉的小說《亂世》,不信大家可以去看。”來人是她口中叫宋玉的鐵粉。

“我想你能說清楚,我哪個劇情,抄襲了你口中的作品?”蘇栀頭發梢被淋了酒,滴答滴答的酒液往下流。

“你還真好意思問?”

蘇栀自認問心無愧,自然是好意思問。

周邊不明就裏的大多看個熱鬧,錄個小視頻。竊竊私語一番。

服務員那邊陸陸續續也叫來不少安保,将鬧事的女生規勸了出去。

曹冰因還有另外一個同事幫忙給蘇栀擦拭收拾,臉上的蛋糕,還有衣服上的,頭發上的酒。

工作室其他同事反應過來紛紛勸告旁邊拍照拍視頻的大家:“大家不要再拍了,毫無事實依據的事情也請不要随意傳播。不然我們也是有權追究法律責任的,沒有別的意思啊,我們也是維護自身權益,希望大家理解一下。”

陳禮給蘇栀遞過去一張紙巾:“你還好吧?”

蘇栀擦着頭發,搖搖頭說:“沒事。”

接着陳禮轉臉跟旁邊的後勤管理說:“等下回去查一下,看到底怎麽回事。”

“好。”

這是一次不愉快的聚餐,草草收場。

陳禮去付賬,收拾差不多但依舊有點狼狽的蘇栀跟過去,因為原本就是她要請大家的。

陳禮扭不過,讓蘇栀付了賬。

深夜回到酒店房間,洗完澡換了衣服,房門被敲響,是陳禮,“你這兩天待在酒店先別去別的地方,還有,看一下那個叫什麽亂世的小說,相關資料也查一下,包括發表時間,出版時間。”

“好。”

關上門,頭頂的燈光有點亮眼,蘇栀調了個柔和的,讓人感覺能暖一些。

不知是因為剛洗了澡,還是因為窗外刮起風降了溫,蘇栀攏了攏衣服,覺得有點冷。

她知道陳禮無條件相信自己。

大家也都站在她這一邊。

但是......這種事情真的不好,牽扯的不止是她自己,工作室,合作劇院,在線演出......

蘇栀走到寫字桌跟前,打開筆記本,找到那個女生口中說的那部小說,一點一點開始看。

蘇栀一晚上沒怎麽睡,也就臨近天亮的時候開始趴在桌上眯上眼。

電腦依舊亮着。

蘇栀平時幾乎不怎麽登錄的綠洲賬號不知被誰挖了出來,最近的一條動态還是去年七月份發的,是在春宴的一家餐廳打卡吃飯。然而現在她發的那張圖片分享下面一夜之間新建成的評論區不堪入目,全是謾罵和诋毀:

咕嚕咕嚕:【這哪裏跑出來的十八流小編劇啊,聽都沒聽說過,想紅想瘋了吧?】

Tingdngk:【不得不承認,黑紅也是紅,佩服你啊,要點臉吧】

周末不加班:【宋玉招你惹你了,人就出了一本書,你倒好,直接出成劇了,賺大發了吧?】

用戶4958696:【哪兒來回哪兒去吧,不适合這行就不要硬擠,拿別人的東西往自己臉上貼金,長得漂亮靠身子上位就別裝文藝了吧?】

用戶9588t86:【林城劇院哪兒呢?想去砸場子了!】

......

有不少賬號還是新注冊的。

-

法國巴黎的天空濕氣彌漫,主幹街道上一黑皮膚女士操着一口英語吆喝着說猖狂的小偷把她錢包偷了。過來幾個警察圍着盤問。

旁邊不遠處一幢寫字樓裏正在開會。

隔音效果太好,外邊的一切嘈雜都被屏蔽。

周宴拾無意中手抄進兜裏,摸到一樣東西,擰了擰眉,将東西掏出看了眼,是那晚蘇栀送他的兩枚海螺。紫色的紋理,是挺漂亮的。

指腹輕搓了下在上面,重新放進衣兜,然後看了眼手機,翻開微信,找到那個幾天來沒有動靜的賬號,手指點開鍵盤,問:【在幹什麽?】

旁邊李賀看自己老板有點心緒不寧,合作對方是個法國佬,一連串流利的英文口語跟他闡述,但人沒反應。

李賀起身過去走到周宴拾身側附身:“周總,阿普老師說他看了看,實驗過程是有點繁瑣沒錯,但是結果是對的。”

接着視線無意間掃了眼周宴拾視線所放在的手機屏幕,很是日常的一句問話便被看見,明明很普通,卻讓他莫名在四個字中看出了點感性。

他印象中的領導可從來不是什麽性情中人。

平日裏滿眼都是實驗都是數據,現在居然開始琢磨別人會幹什麽了。

周宴拾被喚回了神,看過阿普老師禮貌致歉:“不好意思,咱們繼續。”接着手重新挪過資料夾,翻過一頁。

午飯是在樓下一家著名的法國餐廳,餐廳風格古樸,很有格調,吃的牛排。

餐廳老板電視裏正放着實時天氣播報,播音是純正的法國人法國口音,翻譯過來就是:臺風橙色雨已于昨日徹底離開,目前中心最大風級已達16級49米每秒,最低氣壓957百帕,最小8級風半徑290至450公裏,正以每小時32公裏的速度向中東地區移動,預計明日下午會抵達東經110度北緯42度海域,于當地時間晚上七時在中國附近臨海城市登錄上岸。

剛從法國洗劫而過的橙色雨,周宴拾自然是知道其威力。

林城剛巧在播報緯度範圍內,吃完飯周宴拾給還沒回複他信息的蘇栀打國際長途。

這個時間蘇栀應該已經下班,在吃晚飯,或者剛好已經吃過。

但是電話沒接通,是關機。

而大洋彼岸,林城的天已經大變,風吹在臉上生疼。

大街上,過路人衣服都被吹成了鼓動的小帳篷。

蘇栀從餐廳吃過飯回來,先給手機沖上電。一點電都沒有,開機都開不了,她索性沒再管,坐在電腦跟前,看着一連串的負面評論,在想着發點什麽。

說,剛讀了《亂世》,大家所說的相似情節在邏輯關系上其實沒有絲毫的相同之處,背景不同,宋玉老師寫的也沒有問題,她的故事是在古代,是封建王朝。一個古代,一個現代,從架構方面,都是很正常的劇情發展。

如果真要細究,那個情節她最早是當段子發在了微博,從時間前後來講,反而《亂世》在後。只是她當初用的微博號已找不回。

蘇栀想了想,這樣發出去,純粹還是在找罵!

而且只會被罵的更難聽。

排除事實,畢竟跟風的太多。

想完全洗清,還是要先找到自己之前的賬號。

要麽就是不回應。裝死。

蘇栀将頭抵在桌面,閉眼。

陽臺上的玻璃窗被風刮得砰砰啪啪的響,像是下一秒就能被打爛。

睡不着,起身過去關窗。

關上窗,蘇栀又覺得有點冷,明明已經是五月份的天氣,不清楚怎麽突然這麽反常。接着又過去行李箱邊,準備翻找一件厚點的外套出來穿,蘇栀都忘了自己有沒有帶。

将行李箱拉出來,平放在地上,拉開拉鏈,扒了兩下,沒找到自己想穿的外套,倒是拿到手裏一個藍色的瓶子。

藍色的液體盤旋成渦,有點厚重的沙礫感。蘇栀都忘了,她出差過來的時候,偷偷拿了周宴拾放在公寓床頭的風暴瓶。

蘇栀将瓶子捧着,細細的看,莫名有種久違遙遠的感覺。

在醫科大,在周宴拾的小公寓,在他實驗區的辦公室。一米五寬的床兩人睡,中午準時下班跑去他辦公室吃午餐,兩人圍在那張辦公桌的小角落。

明明也才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

窗外的風依舊在吹,砰砰啪啪像是還下起了雨。

天黑的厲害,不到七點的時間,平常根本沒有這麽黑壓壓一片。

這兩天林城的天氣都不怎麽好。

蘇栀将手裏捧着的風暴瓶放到一邊,繼續翻找行李箱,終于從裏邊撈出來一件小外套,她迫不及待的套在了身上。

好像暖了點。

風暴瓶沒有再放進去,蘇栀拿着放在了床頭,視線裏還有周宴拾落在這裏的那枚胸針。她伸手過去摸了摸。

接着起身出去到給手機充電的玄關口位置,将手機摁着開了機。

剛看到手機上未接的來電顯示,窗外一聲暴雷,震的她整個人一顫,原本沖着電的手機端插頭,都被她扯開,轉臉看過窗外,窗戶被閃電照的煞白,像是鬼剎過來索命的那根白绫,有點滲人,緊接着又是一聲暴雷。

蘇栀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喉嚨。

看了一會兒,将視線從窗戶那片明滅交替的煞白上移開,手上動作着将剛剛被扯開的手機端插頭又重新插上。

微信的右上方新消息提醒已經是99+,蘇栀率先點開微信,最上面最新的信息是工作群裏有同事反映着有人在購票平臺鏈接的下方惡意評論,惡意買票退票刷負面評論,合作劇院那邊上座率明顯開始呈現斷層式的下滑。領導層已經開始敲打這邊應對問題。

接着往下是Z,是周宴拾。她沒有給人改過備注。

Z:【在幹什麽?】

蘇栀觸了下界面,穿着拖鞋,索性将充電的插頭從玄關口的插座那裏拔下,然後一路拿着走去卧室裏。

點開未接來電,也是周宴拾打來的,蘇栀用沖了不太多電的手機直接撥了過去,對面很快接通,她脫掉拖鞋上床,拉過被子半遮住頭,因為開的是夜燈,不太亮,可以很清楚的察覺面前的牆面有亮光時隐時現,是閃電,接着是一串滾滾的打雷聲,最刺耳的一道,像是整個天已經被劈成了兩半。

周宴拾喂了兩聲,喊到第三遍蘇栀名字的時候,蘇栀方才聽見,她抿開幹澀的嘴角,啓口喂了聲,聲音帶着點啞,還有悶,像是很久沒開口說話了一樣。

蘇栀清了清說話不怎麽清晰的嗓子,“我剛剛,手機關機了。”

“你那邊是不是在打雷?”周宴拾沒糾結她接沒接電話的問題。

蘇栀嗯了聲。

轟隆轟隆的,通電話的此刻依舊在打雷,沒間斷。

“臺風天,這些天減少外出。”

電話裏依稀能夠聽到他旁邊還坐着人,說的法語。

蔣藝說的沒錯,他在很遠的地方。

“你是不是在工作?”這個時間點,法國下午時間,如果忙的話,應該是他的工作時間。他們已經好些天沒這麽通過電話了。

周宴拾從林城離開後,除卻她問候爺爺病情特意的聯系外,打過來的時間都很平均,間隔大概會有一到兩天,不會超過兩天。

大多是簡單的問候。

像是......例行公事般的關心,維系。

于是前段時間剛好工作室忙,蘇栀就直接跟他說了很忙。之後中間差不多有半個月的時間,再沒電話打來。

今天這通,有點意外。

周宴拾聲音依舊的穩,沒有絲毫計較之前的跡象。

可他的不計較,并不是一件值得人開心的事情。

“嗯,在國外做調研。”

他沒說具體哪個國家。

“是不是要很久?”被子遮蓋頭頂太多,有點悶,蘇栀又出來了點。

問話的口氣在聽話人來看,就像是在說,那我們豈不是要很久很久才能見面了。

明明怨不得別人,是她工作出這麽久的差在先。

周宴拾在人話語間,難得的,聽出了點任性和不講理出來。和她原本慣有的懂事有別。

要麽是她之前藏得太好,不讓情緒洩露。要麽,是發生了什麽令人難過的事,讓她不由自主。

蘇栀忽略了周宴拾比她年長。

洞察力自然也長。

“今天都忙什麽了?”周宴拾沒回人問題。

在蘇栀看來,他的不回,就是在告訴她,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他們要很久不能見。

“在忙——”蘇栀頓了頓,換了說辭,“在寫劇本。”

“碰到了難題?”周宴拾的聲音透着點循循引導意味,蘇栀歸結于這是他在課堂時候的職業病。

“周宴拾——”蘇栀沒有說碰到了什麽難題,喊了人的名字,但接下來的話堵在了嗓子眼,硬生生的被她憋出了兩眼淚。

雷聲轟隆隆的再次響起,她捂住手機話筒哽咽了下,接着将整張臉埋在了枕頭裏——

哭。

肩膀不由自主的抖着,雷聲不斷,手機裏周宴拾已經連喊了兩聲“栀栀?”

但她回應不了,說不出話。

如果可以,她寧願沒回這通電話,她沒想到自己會控制不了情緒。

莫名聽到他的聲音,她控制不了。

自己都不知道怎麽了,可能最近真的太累了。

她累了。

不多時,周宴拾已經挂了電話,然後重新打了過來。

蘇栀在枕頭上将滿臉的淚蹭了蹭,調整了下情緒,吸了下鼻子,接通喂了聲,比剛剛帶了不少的鼻音。

“怎麽了?是不是碰到了什麽難題?”周宴拾聲音混着轟隆隆的雷聲,跟天氣一樣沉沉的。

蘇栀應了聲嗯,避重就輕,将下午時候硬着頭皮趕新劇本進度時候遇到的問題跟人說了說:“是琢磨劇本的事情......”沒有提別的。

“劇本怎麽了,能跟我說說麽?”

蘇栀聽到周宴拾那邊有人跟他說話,說的法語,她聽不懂。

“你現在不是正忙麽?”

“接一通電話的時間還是有的。”接着周宴拾輕擦火機,稍顯煩躁的點了一支煙含在嘴裏,“是不方便說麽?不方便說就算了。”

“沒有,我只是不太能想到如果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分開多日,再次見到後男的一方會是什麽反應,第一件想做的事是什麽。怎麽塑造才自然。”蘇栀劇本裏邊有個情節是男女主分開多日。當然,都是在兩人相愛的前提下。

“就這些?”

“嗯。”

蘇栀說的是實情,下午壓下亂糟糟的一切構思了會新劇本,的确卡在了那。也有可能她心太亂了,完全帶入不了。

但是她控制不了情緒哭,自然不全是因為這點事。

聽周宴拾那邊沒聲音,知道他忙工作,蘇栀就說她有點瞌睡,就挂了電話。

轟隆隆的雷聲過後是瓢潑的大雨。

蘇栀睡得不安生,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又被敲門聲給震醒。

大晚上的,手機也跟着震動,在黑夜中亮着屏,來電顯示是固話電話號,于是一邊接通手機,一邊昏沉着腦袋過去門邊,沒有立即開門,直到外邊的敲門聲和手機裏的聲音同步,同時蘇栀也聽到不小的嘈雜吵鬧,是門外樓道裏。

“蘇小姐嗎?您開下門,我們客房部的,天氣惡劣,市裏發布緊急防患預警措施,我們現在要全部從臨海的位置撤到市北郊。”

蘇栀大腦清明了不少,門還在震動,她過去将門打開。

服務生要她收拾一下貴重東西,樓下有車接。

走廊裏都是人,熙熙攘攘,陳禮也從另一頭走了過來,旁邊房間曹冰因也開了門,穿着睡衣,兩人剛巧走了個正對面,然後直接彼此忽視。

陳禮摟了摟身上的外套,對已經出來的同事吆喝:“速度快點,帶上貴重東西,收拾好的直接過去酒店大門,那裏有車接。”

為避免雨勢難以控制,瞬間倒灌進地下停車場導致出不來,所以接人的車都在酒店大門口等着。

蘇栀帶上了筆記本電腦,手機充電器,周宴拾落下的胸針,還有她帶來的天氣瓶等等。

幸好她身上挎的包比較大,除去電腦,一些零碎的東西能裝個差不多。

但洗臉護膚的化妝品什麽的都帶不了。

蘇栀覺得帶的必要性也不大。

說不準明天雨停,就又回來了。

外邊的雨真的很大,蘇栀從門口到上去車,中間幾秒的時間,披在身上的外套就被淋濕了大半,像是雨水在從天上往下倒。傾盆大雨,字面理解,一點都不誇張。

海灣酒店原本是最南邊,車子一路拉着大家冒雨到了最北邊的一處樓房。

天黑漆漆的,誰也鬧不清這是什麽住房,跟着工作人員只管走。

蘇栀被安排在了第七層的一個标間。

有床有衛生間。

條件肯定跟海灣酒店沒法比。

有點舊。

不過被褥床上用品看上去倒還幹淨。

前後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淩晨三點多的時候方才都消停下來。樓道裏也變得安靜了些。

蘇栀困意很重,因為她原本就還沒怎麽睡。

外邊電閃雷鳴,她渾渾噩噩的開始睡。

輾轉睡睡醒醒,蘇栀覺得這雨下的太詭異了,天一直黑壓壓的。

雷聲陣陣,噼裏啪啦的響。

蘇栀已經多少年沒經歷過這麽大的雨了。

最深的一次記憶是她七歲的時候,在周家原來的那個老宅,那年夏天下了一場瓢潑大雨,她記憶深的原因是,當時被困在了玩耍的屋子裏,天黑壓壓一片,她什麽都看不見。

具體怎樣,因為時間遠,已經很模糊,很多細節她都已經記不清。

門再次被敲響,蘇栀起身,想着難不成搬來了北邊也不安全,要拉他們出城麽?

其實原本就已經是天該亮的時間,只是因為下着雨,所以黑壓壓的。蘇栀這次沒猶豫,因為對室內布局不熟悉,也沒摸到燈的開關直接過去給人開門,“是還要下去坐車——”

話沒說完一個身影擠進室內,蘇栀沒看清人便被搡着往後退到牆邊,心跳、驟起,聲音完全變了,帶着顫音:“你是?”

“是我,周宴拾。”

低沉熟悉的聲音伴着雨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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