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雙閃
雙閃
這是他們在一起後分開最久的一次,撲面而來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人說不上來的怪異。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蘇栀聲音難掩的稍稍起伏波動了些,驚訝到扯唇站在那忘了腳下動作。
因為她沒想過,在這冰天雪地裏的某個時間或地點,會見到周宴拾。
周宴拾走前兩步,居高臨下垂眸看她,一身寒氣逼近,往他們剛剛開會的會議室位置偏了偏臉:“剛你們正開會時候。”
“你是在這邊出差嗎?怎麽過來也不打個電話?”蘇栀撩起眼皮微擡下巴方才能與人對視。
旁邊開完會撤離的同事或員工從身側匆匆而過間,投過來不少目光。
有打量的有讨論的。
周宴拾扯唇:“不在這邊,有點遠,不順路,是特意來看看你。”
“......”蘇栀舔了舔唇,頗有點無所适從的羞怯,畢竟旁邊來來往往這麽多人看着,還大多都認識她,經常在工作上打交道的。
“不打電話,自然是有點想看你現在這副出乎意料的表情。”周宴拾一只手背在身後面的姿勢,依舊紳士的站在那,口氣卻頗為揶揄人。
蘇栀:“......”
這話說的,可真是夠坦白。
“那你現在看到了,滿意嗎?”
周宴拾鼻息輕出,像是笑了下,“滿意。”
蘇栀輕咬唇瓣,視線循着周邊看了一圈,有種偷摸的感覺,接着上前一步,将距離拉得更近,周宴拾身上淺淡的木質衣料味、還混着點類似雪松的後調一并裹着一身雪寒氣直接浸入鼻息間,将她整個萦繞。熟悉又久違的感覺,蘇栀心下禁不住的跳動加速,她本就對周宴拾毫無抵抗力,擡手小力道的扯了扯人衣角,“冷不冷,還沒吃飯吧,餓不餓?我那邊有辦公室,裏邊有東西吃。”
Advertisement
“走。”周宴拾察覺到人稍顯的局促感,說走的時候,伸手過去捏了捏蘇栀手背,短暫熟稔接觸了下,分開,看了人一眼,神色裏帶了點意味難明:“有點冷。”
蘇栀:“......”
陌生又熟悉的接觸讓蘇栀臉頰一熱,轉臉又看了看周邊,來往的工作人員比方才漸少了些,禁不住又去輕扯了下人衣袖,聲音低低:“辦公室暖氣足一點,我們趕緊過去。”
“嗯。”
把人帶到辦公室,蘇栀反手關上門,然後過去飲水臺邊先倒了杯熱茶,是自己經常用來喝水的水杯,辦公室沒有安置別的水杯,因為平日裏忙,辦公室臨時的擺設頗為簡單,也鮮少留人閑坐喝茶,“先喝點水。”
蘇栀将水杯送到人眼皮底下。
周宴拾說好,另一手一直帶着手套,蘇栀看了眼禁不住說:“把手套取了吧,這裏邊不怎麽冷了,熱水捂一下手掌心暖暖緩一下。”
周宴拾停頓,沒立即取手套,先是跟人商量:“那你等下不要一直盯着看,我是怕吓到你。”
“......怎麽了?”蘇栀覺察到了不好,這麽一說視線直接盯在了周宴拾手上不放,水杯順勢也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沒什麽大事,”周宴拾這才說着作勢去将手套拿掉,“前面積雪坍塌,那條國道堵了,我剛剛繞行了一段小路,路不是很好,路上車子有點抛錨,下來弄車子的時候被冰刃劃傷了點。”說着手套摘下,他口中說的“一點”,其實是手背上長長的一道血口,還在不斷滲血,手套黑色皮質的,所以血才滲不出來外邊。傷口看上去很深,“我簡單處理過了,沒事。”周宴拾口氣淡淡,似乎真沒怎麽上心,也真的就是怕小姑娘在意。
可他一再說着沒事,蘇栀頓時還是心疼的眼睛紅了,他們昨天還在說積雪坍塌,那邊危險。她看着那傷口,手伸過去卻是無從下手,頓時有點惱,音調都變了,帶了點顫音,眼裏晃着淚:“你不要命了嗎?”
周宴拾輕笑:“我有分寸,問了附近的居民的。我知道坍塌那裏危險,所以繞行了。我可是很愛惜自己的,不然誰陪你長命百歲。”
縱然這麽說,蘇栀還是心疼的不行,蓄了兩眼淚忍着沒讓流下來,看着那頗深的口子,冷靜了點突然沸湧而起的澎湃情緒,穩着語氣說:“我覺得需要過去縫兩針,你這樣會留疤。”
周宴拾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幹淨分明也特別養眼。
明明那麽好看的一雙手。
不能留疤。
“留疤就留疤吧。”
“不行,”蘇栀态度堅決,起身過去披上自己的厚外套,然後給周宴拾外套裹了裹,拉鏈給人拉嚴,最後拉着周宴拾起身,“走,我們這會剛好吃飯時間,外邊有個醫療所,裏邊有護士會縫針,上次我們這邊一個工人受傷了就是過去那邊縫的,也不遠。”
周宴拾拗不過蘇栀,淡扯了扯嘴角,索性被拉着遵從安排起身去了。
雖然是吃飯時間,但好在有人值班,簡單跟外科醫生溝通了下情況,便開始重新做了一邊消毒處理然後縫針。
前後縫了七針,蘇栀沒敢看,是之後大夫說的。
周宴拾袖口往上卷起很多,原本結實有力的小臂上隐隐出現了些小紅點,像是疹子,蘇栀看見禁不住問:“你是不是吃什麽東西過敏了?”手臂上疹子很像過敏的症狀。
“可能吧。”周宴拾随口回了句,似乎沒太在意。
醫生是主治外科,對這種不太确定,也只是說像是過敏了。但是因為不專業,也沒攬着要跟人看。
蘇栀到處瞅着想找另外懂的。
“我你信不過?”周宴拾看她,“我說沒事就沒事。”
周宴拾在醫學方面,蘇栀自然是信得過,但就是擔心。
可畢竟這裏不是大醫院,大醫院什麽診療科室都有,這裏并不是,只能做一些簡單的包紮或者日常感冒發燒咳嗽類的病症處理,最後因為沒有看到其他專業的醫生,也只能作罷。
蘇栀最終聽從周宴拾口中所謂專業度的話,注意力又都全放在了他那很深的外傷上。
“這幾天手傷口還有周圍不能沾水,得注意點。可以擦拭清潔。還要忌口,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還有,”醫生一邊做最後的包紮一邊叮囑,說着撩起眼皮看了眼周宴拾身邊站着一臉緊張的蘇栀,頓了片刻補充:“這三天內,盡量避免一下性生活。”
蘇栀:“......”
蘇栀原本視線目不轉睛的盯在傷口上,聽得也認真,聞言愣怔了下回過味,聽懂了話裏的意思,耳根一紅頗為尴尬的将視線往一邊挪了挪。
她臉皮薄,瞬間透出一絲粉色。
“好。”周宴拾慣常禮貌的回應,一副很乖乖聽話的樣子。
蘇栀:“......”
包紮過後出來診所,路過路邊飯館的時候打包了些米飯稀飯和炒菜,兩人等了會。
“老板,一定不要放辣椒,清淡點。”蘇栀交待。
“好嘞!”
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鐘,老板做好給裝盒打包好,蘇栀給人付了錢,然後帶上飯菜和周宴拾一起兩人方才重新回去到辦公室裏。
“近處的飯店不是很多,這個時間也大多會有點擠,我們回去吃吧。”
周宴拾聽小姑娘安排,沒有異議。
一路跟着。
回去辦公桌上放着一份盒飯,是剛剛送盒飯的餐廳工作人員過來送餐,同事看她不在,就直接拿了一份放在她這的。
只有一份。
因為人數和訂的餐量都是原本定好的,盒飯數量都是不多不少。所以蘇栀剛剛路過飯店的時候才又買了些。
蘇栀擡眼看周宴拾,他傷的位置在左手,拿筷子倒是不影響,但是不免還是問了句:“你會不會不太方便?”
周宴拾出人意料的嗯了聲,“有點。”
“......”蘇栀張了張嘴頓時語塞了下,視線放過去,“那,要不我喂你?”
周宴拾扯唇,呵笑了聲,用筷子夾了口菜填進嘴裏,“吃吧,逗你呢,不至于。”
兩人一起簡單吃了個飯,蘇栀剛放下筷子,也都剛喝了一杯水清口歇下口氣,辦公室外遠遠的就有人喊蘇編劇。
于是丢下筷子,沒着急應人,先是跟周宴拾軟言不自覺中透了些撒嬌似的語氣解釋了下,“我可能要加會班,要委屈我們周總先在這裏等我了。”
“我沒事,去吧。”周宴拾又喝了口水。
蘇栀旁邊拿了幾本書堆到人跟前,還有一些小零食:“這裏是一些文學書籍還有吃的,你沒事可以用來打發時間。”
門外聲音越來越近,蘇栀不能再耽擱,說完擡腳要走的時候胳膊被人一扯往後跌坐過去,手沒着落的抓在了周宴拾衣領,被扯坐在了他大腿上固着。
直到口中一番濕滑深度攪弄,舌根被扯的痛的時候,方才反應過來周宴拾在親她。
門外腳步聲越來越近,蘇栀嘤咛了聲急的用力去推人,但因為周宴拾手受着傷,又不敢亂動,只掰扯着人的肩用那對周宴拾來說沒有幾分力氣的小拳頭錘着。
接着敲門聲響起,周宴拾力道倒是直接松了把人放開,蘇栀從人身上起來,幹咽了下喉嚨,緩了下心頭砰砰亂掉的氣息,又攏了下淩亂的劉海,權當剛剛沒聽到人在外邊喊,敲門了才聽見,先問了聲:“誰?”
“蘇編劇,我是小李,還是昨天的事。”
蘇栀哦了聲,想起來,幾步過去直接推開門出去一并反手帶上門,見到人問了聲:“怎麽了?”
小李見到臉色暈紅的蘇栀話語間先是頓了下,接着方才開始說自己的問題。
周宴拾隐約隔着門板聽到工作人員跟她交談了些什麽,接着聲音就越來越遠。
周宴拾這邊也來了通電話。
李賀打來的。
周宴拾接通,喂了聲。
李賀喊了聲周總,交待了一些工作情況。
時間回到兩天前,那個時候周宴拾和李賀飛機剛到貴嶺,東城前面的一個山城,過來談合作案。
李賀途中啰嗦了幾遍,“老板,我發現這貴嶺距離漠城沒有很遠了呀?嫂子不是在漠城麽,怪不得越往這邊越冷,氣候真是跟京宿差遠了。”接着李賀還特意查了查,“七百三十公裏。”
李賀看人沒反應,視線往周宴拾跟前瞟了眼,這一看直接閉了嘴。周宴拾手機一直放在房車裏跟前的桌面上沒動,屏幕倒是還亮着,高德地圖查詢的結果明晃晃的在那。
人起碼也是要早自己之前半個小時已經查過了。
因為周宴拾半眯着眼靠在椅子裏有一會兒了。
人明顯有點不太舒服,李賀也察覺了。自己老板向來對濕潮的環境和氣候不适應,嚴重了身體皮膚還會有反應,起紅疹子。
好在現在沒有。
這方面老板自己就是醫生,李賀覺得自己建設性意見也的确不大,也沒能多說什麽。只是問要不要喝點水,說馬上就到了,還說合作方誠意很足,已經在城區擺了宴席。
李賀跟周宴拾交待了些工作上的進程兩人就挂了電話。
周宴拾挂掉電話靠在椅子裏眯了會兒。
之後就出來辦公室門,去了蘇栀他們排演的場地旁邊。
晚上九點多,外邊天早已經黑透。
蘇栀混在一衆工作人員中,然後隔着一片熙熙攘攘看到了立在遠處燈光不太能照到的周宴拾。
周宴拾長身而立,模樣矜貴出衆,縱然站那麽隐蔽,也難免會引一些探究視線過去在他身上。
“蘇編劇,蘇編劇?”旁邊副導一連喊了兩聲,蘇栀方才回了回神應了聲。
“怎麽了?”她連忙走近。
“你看下這句臺詞,如果改一下可不可以?”林棟指着劇本裏的一個場景。
蘇栀低頭跟人解釋主角說這句話當時的心裏活動和想法。
這麽一通忙碌一直延續到晚上十點半。
蘇栀沒注意到周宴拾站在那看了多久,又是什麽時候回去辦公室的。
收拾妥當抱着資料進去辦公室的時候裏邊沒人,然後電話倒是響了。
蘇栀接起,周宴拾打的。
“忙完了是麽?”
蘇栀嗯了聲,問他在哪兒。
“剛外邊買了點東西,就沒回去。我就在車裏,是輛黑色的庫裏南,在你們劇院前面不遠處的路邊,打着雙閃,把你厚衣服都穿上,過來吧。”
蘇栀哦了聲,挂了電話,然後穿上外套,就出了門。
遠遠在劇院門口就看到了那輛打着雙閃的庫裏南,她在雪地中一步一個腳印走。
雪已經停了,她快走近停車位置的時候看到伸在車窗外的手上燃着一抹橘色火焰。她猜到周宴拾剛剛說的買東西,多半就是這煙了。
周宴拾也早就看到了人,看到越來越近深吸最後一下,煙霧吐出,接着直接将煙掐滅丢在一邊。
“你怎麽知道我們忙完了?電話打的真準時,我們剛好收工。”
周宴拾栗子色的瞳眸隔着殘留的少許白色煙霧看着人,眼睛裏全是蘇栀。神色在映雪的夜色裏讓人一眼看過去很是心動,只聽他低暗着聲音帶了點吸煙後的輕微沙啞,回的不急不緩:“我看見有人開始從門口出來,猜的。”然後往駕駛位置偏了偏臉,沖蘇栀又擡了擡縫過針包紮了紗布的手:“老婆,手疼,開不了車。”
“......”蘇栀臉色落了落,又有了些心疼。
縱然知道周宴拾目的也就是博人同情,讓她心疼。
而就算他不賣慘,她原本也是準備來開車。
周宴拾起初不想人擔心是真的,這會兒蘇栀已然知曉,也進行了妥帖處理,沒了大礙,反倒開始故意大肆賣慘,想人心疼,也的确是故意的。雖然疼是還有點疼,但倒也不至于真開不了車,畢竟傷口沒打算縫針時候都開了。
“就勞煩蘇編劇了。”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蘇栀,周宴拾又添了句,扯着唇,口氣卻是轉而透着官方客氣。
一晚上,滿場的工作人員和合作同事都這麽喊她,周宴拾這句明顯是現學的。
今晚加更一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