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開心

不開心

那天,阮喬都沒來得及退出游戲。

透明的淚痕慢慢風幹,在臉上留下痕跡。

不清楚陳越到底聽到多少,只記得阮母對她進行無盡的斥責,把複讀這個字眼反反複複挂在嘴邊。

“前幾天下暴雨的夜裏我來你房間關窗,手機就擺在床頭邊。”

“阮喬,媽媽一直認為你是很懂事聽話的孩子,這幾個月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最後,阮母無奈嘆氣,“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你自己看着辦吧。”

阮喬沉默着,始終沒開口。

說什麽都是徒勞,在母親眼裏,她現在就是個貪玩的高考生。

阮喬的手機被沒收了,整整半個月,和陳越斷了聯系,冉嶼許是也聯系不到她,期間來過兩三次。

她待在樓上沒下來,冉嶼坐幾分鐘就回家了。

日子複制粘貼的過,阮喬每天有做不完的題,周念慈是個更讓人深感壓抑的存在。

她對所有人選擇了妥協,大多數都是沉默,關在房間裏刷題。

半個月的無人打擾,那時候,阮喬才深刻意識到,一旦切斷了網絡,她和陳越甚至沒有再見的可能。

有些人之間的關系,沒了聯系的橋梁,就這麽脆弱。

但他最後一句話,阮喬能記很久很久,閑暇發呆時,順着記憶模糊的輪廓,她在草稿紙上畫星泉的樣子。

大概不是任何人都有美術天賦,後來她幹脆在紙上塗一片片綠色。

“陳越,我不開心。”

她喃喃自語裏略帶哭腔,顫音明顯,“軟軟很不開心。”

八月初,阮母接到了阮喬父親的電話,說是臨市生意不好做,兩邊都是事,她還是決定親自去那邊看看。

阮喬的一日三餐被托付給隔壁的冉姨,臨行時,阮母把手機留給了她,說是有事就打電話。

冉姨和她們是多年鄰居,笑着讓她放心,“喬喬就交給我了,都這麽熟了,別客氣。”

每天的菜色都是變着花樣琢磨的,冉姨是個很通情達理的人,對于她複讀的事,沒提及一個字。

周念慈照常來給她上課,阮母走的當晚,她做完最後一張模拟卷,借着月光,靠在客廳的沙發上。

一樓庭院的蟬鳴錯綜交雜,沒什麽規律。

握着手機,阮喬沒有打開的勇氣。

對于陳越來說,她消失了大半個月,杳無音訊。

然而,她真的沒有想到,在所有猜測之外的,他們之間的聊天框裏有一條過期的退款消息。

阮喬問過他,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好,當時她沒聽到答案,現下都有了解釋。

從陳越這裏,她了解到一個有些陌生的職業,游戲陪玩。

錢是冉嶼花的,他是好意,希望有個人能帶她一起,而恰好挑中了陳越。

因為收了錢,所以對她特別好,合情合理。

陳越他……是不是也會對別人這麽好……

【陳越】:抱歉,之前沒了解過你的情況就接了工作。

【陳越】:錢我退給你。

【陳越】:軟軟,無論如何,你期待的事情一定都會發生。

心情複雜沉重,阮喬在慢慢消化突如其來的消息,她先去私聊冉嶼問情況。

【阮喬】:你花錢給我找了個陪玩?

【冉嶼】:你說越哥啊。

【冉嶼】:我看你對他也不排斥,再說,大小姐我真熬不到那麽晚。

阮喬每次喊他都臨近零點,冉嶼剛高考完,真不想再體驗熬夜刷題那種感覺。

【冉嶼】:前段時間他說你不打了,要把錢退給我,我沒同意,在他那邊延期了。

所以,陳越直接把錢給了阮喬。

他也沒跟冉嶼詳細說過半月前的事,阮喬把錢一分不差地還給他。

幾分鐘後,她守在和陳越的聊天界面,一陣欲言又止,指尖敲出一行字又删除,最終只問他:

我還能找你玩嗎?

她的突然出現沒給陳越一絲準備,收到回信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後的事。

【陳越】:游戲什麽時候都可以玩。

阮喬大概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高考只有一次,但游戲不是。

【阮喬】:只有晚上一小會,其餘時間你可以去帶別人,行嗎?

大概過了十分鐘,他像是考慮了一番後才應下來。

那天已經挺晚了,陳越說明天再陪她玩。

【阮喬】:我想聽會音樂再睡。

【陳越】:想聽什麽?

【阮喬】:你要給我唱歌嗎?

【陳越】:你想的話。

深夜語音就是在等待對方回應時的那一聲聲心跳,清晰明朗。

陳越那邊稀稀疏疏的聲音一過,戴上耳機,他問阮喬:“想聽什麽?”

“我對這些沒要求的,唱你喜歡的吧。”阮喬聽的大多是英文歌,難讀更難唱。

他思考了挺久,選了一首阮喬從來沒聽過的。

“多遠都要在一起,行嗎?”

房間的燈光暗淡幾分,阮喬微怔一秒,不由自主“啊”了一小聲。

太引人遐想了……

“不喜歡的話我就換一首。”

“喜歡。”

她慌忙中直接應聲,陳越不知什麽原因頓了一會,随後恢複如常,笑意淺淺,“那就這個。”

他的音色給這首歌添了不少分,沒有伴奏,他清唱出聲。

“未來何從何去,你快樂我也就沒關系……愛能克服遠距離,多遠都要在一起……”

這是第一次有人給她唱歌聽。

阮喬難以言說心裏的觸動,只誇了他一句,“很好聽。”

“越哥,明天也不玩游戲了好不好,我們看場電影。”

陳越沒拒絕,只是反問:“看電影?”

“嗯,我投屏給你。”

阮喬話裏有些小心翼翼,補充道:“算在游戲時間裏的,行嗎?”

看場能賺錢的電影,他左右都不虧的。

幾秒後,他答應得幹淨利落,“行。”

……

次日清晨,阮喬去冉嶼家吃早飯。

牛奶配上剛烤好的三明治,只有她和冉姨坐在一樓餐廳。

“阿姨,這段時間讓您陪着我早起了。”

冉姨拿着草莓果醬放到她眼前,“你這孩子說什麽呢,跟冉姨就不用這麽客氣了。”

“你可比冉嶼那小子聽話多了,阿姨啊願意天天都見着你。”

這個時間,冉嶼還在樓上睡覺。

性格這東西和家庭有太多關聯了,阮喬在父母嚴厲的管制約束下,成為了所有人眼中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和冉嶼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發展軌跡。

大概是所有懂事這個詞背後都隐藏着渺小的叛逆,只是阮喬始終沒敢。

手裏拿着三明治,她一陣慌神。

冉姨在對面叫了她很多聲,阮喬都沒回過神。

“喬喬,有心事?”冉姨把她的熱牛奶往前推推,打斷了她的思緒。

阮喬搖搖頭,扯出一個笑容,“沒。”

“是不是最近學習壓力太大了?”

冉姨語重心長地勸她,“阿姨知道你媽媽對你的要求很高,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特別好。”

她就是個讓人放心的女孩子。

阮喬沒作聲,其實自從家裏只剩自己後,已經沒有言語上的壓抑感,除了不喜歡應付周念慈之外,每天還算舒心。

特別是晚上那段不算太長的時光。

她咬唇搖了搖頭,“其實還好。”

“冉姨……”欲言又止,她在想着該怎麽去說,思緒混亂,她的眼眸閃着微光,慢慢擡起,還是沒開口。

“我吃好了。”

阮喬起身,幫忙收拾碗筷,在剛才的內心交戰中,她好像确定了一件事。

屋外烈日當空,已經沒了清晨的涼爽微風。

阮喬回到屋內,盯着桌上的模拟卷,難得把心緒掃淨。

周念慈下午要檢查的作業,她臨近午飯才寫好。

伸伸懶腰,桌面上的手機兀然一震,她定睛看過去,是冉嶼發來的消息。

【冉嶼】:喬總,過來吃飯呗。

【冉嶼】:你是不是又沒看手機,行行,我去請你過來。

【阮喬】:不用,我這就過去。

【冉嶼】:你最近是不是壓力挺大啊。

指尖停在手機屏幕上,阮喬在回憶,自己心不在焉的狀态或許真的很明顯。

冉嶼一直是個粗線條的人,對情緒一類的事也談不上敏感。

【阮喬】:沒。

【阮喬】:就是遇到點事。

【冉嶼】:學習上的事?

【阮喬】:不是。

【阮喬】:冉嶼,我好像……

【阮喬】:有喜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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