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開學周
開學周
阮喬只玩了一局,度過了人生中最漫長的二十分鐘。
那個時候,在她對于游戲陪玩的淺顯認知下,原來有種類型的單子叫甜蜜單。
她不明白,為什麽沒感情的兩個人,卻能說出暧昧話語。
喜歡真的可以裝得出來,陳越偏偏是個特別好的演員。
可她不是,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表露在面上,簡單又純粹。
喜歡就是喜歡,所以她才會一直找陳越,然而在這二十分鐘時間裏,她能做的只是默默關上麥克風。
放任耳機那邊的兩個人有說有笑,結束一局後,她借故下線。
【阮喬】:我先睡了,你們玩。
陳越在那邊回了一個“好”字,緊接着,手機重新被她塞回抽屜。
今晚的月色,存着幾分陰沉的美。
窗簾在微風中搖搖晃晃,時不時疊起打個旋兒,又悄然落下。
軟床上,她抱住蜷縮的雙腿,兩個月的碎片記憶在腦海裏不斷重演,阮喬的眼眶微微酸澀。
她怎麽都醞釀不出困意。
扯過被子,把整個人蒙得嚴嚴實實,阮喬心裏說不出的亂。
擱置手機的櫃子來回震動了幾下,掀開沉重的被子,憋悶的空氣散開,阮喬揉揉淩亂的發絲,重新直起身。
視線瞥過牆上的挂鐘,時針已經過了一點。
在意料之外的,她看見屏幕上亮起的是陳越兩個字。
來不及整理的思緒重重交疊,阮喬的手已經按到了接聽鍵,悶着的聲音啞音明顯。
“這麽晚了,有事嗎?”
他們在這個時間的相處已經成了種平常的習慣,但是時至今日,她實在難以帶着之前的濃濃笑意出聲。
陳越輕輕的呼吸聲萦繞在耳邊,她緩緩走到陽臺,晚風帶着粘膩感往臉上灑。
這個夏天,過得真快。
男聲溫柔試探般出聲:“今天不開心?”
他好像永遠能發現每個人的情緒,随時随地突然其來的關心。
風撩撥着阮喬的秀發,在風中蹭着臉頰,傳來細細密密的癢意。
“陳越,你對所有人都這麽好嗎?”
她這個問題抛出來,引來一陣長久的沉默。
阮喬在悄然氣氛中等他一個答案,通話界面亮了又暗,相隔千裏,兩邊的自然聲都截然不同。
良久,他的聲音随着混沌黑暗響起,很低沉的一個“是”字。
“我是個陪玩,滿足老板的需求就是我的工作。”
阮喬接過話,“任何需求嗎?”
包括那些只能對喜歡的人說出口的稱謂話語,他都能面對任何人張口就來。
“嗯,在我能力範圍內的。”
明白了,在陳越心裏,她和所有人都一樣,以往關心溫柔的話語,都在他的工作範疇之內。
陳越好像沒說過愛她,又表現得不同尋常。
他站在男女間暧昧的警戒線,觸碰卻沒越過。
“陳越,可是我很喜歡你。”這句話,她絲毫不避諱,就直直砸在兩個人之間,在心裏驚起巨大海浪。
阮喬一直是個很勇敢的人,她想要的都會拼盡全力去争取。
“我明白,你對所有的好都是格式化的,在你眼裏,我也沒什麽特別的,但是陳越……”
頓了頓,她的眼眶漸漸濕潤,在暖風種幹涸,“這對我來說,很珍貴。”
“無論你是出于工作,還是什麽其他的原因……”
不能改變的是,在對她來說的這段特殊時期,陳越的的确确溫暖了她太多次。
但他是太陽,高懸天邊,沒人能把太陽關在家裏。
阮喬只是在形形色色擦肩的人群中分到了他的一點光芒。
陳越對她很好,卻不止是對她一個人很好。
她都懂,但還是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訴那邊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自己後悔。
“我很快就要去學校上課了,大概只有周末和假期才能空出時間,陳越,我還是願意付錢,那你還要不要陪我了?”
在這個情況下,她的話句句逼近。
“下個月我沒時間。”
陳越退了一步。
他拒絕了,阮喬的心意和提議,在這一刻都被拒絕了。
吸着鼻子,她确認般地追問了一句,“下下個月。”
“也沒有。”
懂了。
“好,”阮喬輕輕嘆了口氣,下定決心開口:“那我們,就這樣吧。”
……
一周後,高三重點班的緊張氛圍愈演愈烈。
開學模考,阮喬直接沖到了年級第一的位置上,同班不少人都挺驚訝,學習這麽好的人居然也需要複讀。
她的日子恢複平靜,住校的生活乏味枯燥,盡管拿得到手機,也沒有時間去看。
阮喬和外界斷了聯系,冉嶼去隔壁市上學,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
她的生活好像沒什麽變化,又好像缺了些什麽。
成堆的作業,做不完的期末卷子,阮喬用所有方式把自己的生活填滿。
她申請了周末住校,新同桌是個不愛學習的藝術生,每天都挺納悶的,“你成績這麽好,到底為什麽複讀啊?”
阮喬揚起頭,手中的筆尖一頓,“因為我有更想去的地方。”
所以就得比所有人都努力,這還是陳越告訴她的。
阮喬不是個退而求其次的人。
冉嶼在半月後來看她,換上高中校服後門衛大叔才把他放進來。
周末的午休時間,操場人影稀疏,他走在阮喬旁邊,身影被無限拉長。
高出她一截,冉嶼落在她肩上一片陰涼。
“最近怎麽樣?”阮喬偏着腦袋,又補了句:“大學生活還習慣嗎?”
冉嶼懶洋洋眯着眼,拖着腔緩緩道:“早八吃飯睡覺打游戲。”
“比高中的生活好多了。”
兩個人在塑膠跑道上繞了一圈又一圈,阮喬沉默着,時不時盯着自己的腳尖。
“你最近壓力不大?”冉嶼偏頭,視線順着太陽光迎過來,都落在她身上。
“還行。”
冉嶼說:“因為沒怎麽看你玩游戲。”
本來就是個解壓方式,他也不覺得阮喬會一直玩下去。
“嗯,沒什麽時間。”她淺淺應聲,在一陣欲言又止後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你……之後和陳越玩過嗎?”
“沒啊,越哥報價挺貴的。”冉嶼聳聳肩,閑談似的出聲,“陪玩這行業來錢快,他算是這個圈子比較出名的,價格太高了。”
阮喬不冷不熱地“哦”了一聲。
感情這事算不了誰對誰錯,陳越是為了錢。
這段時間,她也想通了,陳越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談戀愛的,他的職業就有太多限制。
每個人都有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對于陳越來說,她只是個認識兩個月的虛拟老板。
“他好像挺缺錢的。”冉嶼聳聳肩,無意間提及到這麽一句。
“哦。”
又是一聲淡淡地回應,可是拒絕她的那晚,陳越連錢都不賺了。
“喬總,你是跟他玩得不高興?”冉嶼撓撓頭,挺納悶的,“不應該啊……”
“前段時間他還問我關于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