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窗戶外，熙熙攘攘，沐浴在陽光下，每個人看上去都是那麽美好，一切的陰暗都在陽光下消失殆盡。

諾姆嘴角不自覺地勾出一個笑容，他的心就像是被夏夜的風拂過，在微微躁動，這一切都舒坦得讓人陶醉地閉上了眼睛。

他撐着下巴，身體情不自禁地往窗外探了探，正好迎上了一個張牙舞爪的小姑娘。

“嘿，諾姆下來了，我們的大馬來了。”笑眯眯的小姑娘，蹦噠着，努力把自己的身體全部舒展開來，想要讓樓上的精靈看見，雙手還死死地環着那匹噴着鼻息不耐地跺着蹄子的駿馬，如果不是錯覺的話，那匹駿馬的白眼已經翻破天際了。

諾姆的目光移到了那匹駿馬身上，皮毛光滑細膩，體型勻稱，四蹄堅韌有力，馬鬃随風飄揚，宛若烈火襲人，眼神中的桀骜不馴，無一不再展現它是一匹日行千裏的駿馬，只是看起來脾氣不是很好。

而它的主人亞歷克斯王子微笑着站在旁邊，他溫柔地有耐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天馬的脖頸。

天馬高傲地擡起自己尊貴的腦袋，難得乖巧地蹭了蹭王子的手，自己可是最最尊貴的天馬，能跑能飛還能游泳，當然只有最尊貴的人才能觸摸自己，自己就給王子殿下一個面子。

先前自己還有點生悶氣，怪罪自己的騎士竟然把自己輕飄飄地送給別人，現在自己原諒他了，他只是臨時出門有點事而已。

騎士怎麽可能會抛棄一匹真正屬于他的天馬呢！

它別扭地扭過頭，陽光下，飄逸的馬鬃随風飄揚，還閃爍着微微的光芒。

亞歷克斯笑着搖了搖頭，親昵地敲了敲這馬的小腦袋，目光停留在遙遠的地方。

精靈之森在最遙遠的南方。

在那遙遠的地方，火車還沒有能夠驚擾森林中的小動物，這是對向往擴張的人類的不幸，但卻是對自然的幸運。

所以，他們不得不等待着這只血脈罕見的天馬的到來。為了這只嬌縱的脾氣特別糟糕的駿馬，火車乘務員們不得不單獨開一般列車，也不得不白天開車晚上停車，因為這批駿馬晚上睡覺的時候，聽不得任何機器運作的聲音，也不得不每天清晨跑到車外去割新鮮的還帶着晨露的糧草喂給這嬌嫩的馬，還不得不不忍受這匹馬突如其來的襲擊。

雖然拿到了一大筆的辛苦錢，但是想到這匹馬，乘務員們還是想要仰天長嘯，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挑剔的馬。

“好的，”原本一直呆板着臉、眼神木然的精靈，今天似乎格外的不同，就靈動得很，他一笑，幾乎要吸引住所有注意到他的人人的目光，“我這就下來。”

他直接右手一撐，雙腿靈活地地翻過窗沿，這回他是真的徹底吸引住路上經過的所有人了。

他瞥了屋內一眼，房間內還殘留着昨天鮮花的餘香，懶懶地一笑。

微風吹過，他尖尖的耳朵随風而動，慵懶的笑容讓他又多了一分獨屬于自然的魅力。

街角拐彎的結群玩樂撒嬌賣萌的小女孩，緊張又激動地把手邊的裙角捏得皺成了一團，心裏又害怕，又還是自虐般地看着那“處于危險中”美貌男子。

啤酒瓶滾落臺桌，砸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街邊喝酒的黑皮男人手忙腳亂地竟然打翻了桌子，他向往這種自由的飛翔的感覺。

纖細的身影輕飄飄地跳躍下來，就仿佛是飛行一般，借着層層疊疊的屋檐，諾姆特別靈巧特別迅速地跳躍下來。

他第一次完全在人類面前展現自己的相貌與身姿，一襲白袍，嘴角永遠挂着恬淡的笑容，和急匆匆地撲棱着翅膀停在他肩頭，急促鳴叫的小灰雀形成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不過多了別樣的魅力。

他臉上的表情不變，心底卻是波濤洶湧。灼熱的善意的目光，讓他的耳根處不禁泛紅。

“漂亮哥哥，給你糖吃。”街角的小姑娘，推推搡搡的，終于掏出了全身上下最好吃的糖果，要送給好看的哥哥。

諾姆的眼底泛起了濕潤的光，仿佛一眨眼，那閃爍的星星就能悄然飛出來。他半跪着蹲下來，格外真摯地雙手合着接過這幾顆糖果，珍重地咬了一口：“很甜。”

只是沒有小女孩們笑得甜。

“大家好，我是諾姆，是一位吟游詩人，我這趟旅途很愉悅。”

沒有豎琴的伴奏，喧嚣的集市成了他空靈的聲音最好的背景聲。

他的耳朵微動，在衆人的視線下輕輕地哼唱起來，悅耳動人，聲音悠揚動聽，又忽地轉高，歌聲在傳遞他的情緒。

不是一味地歌頌着那溫暖的人世間，也不是非黑即白地厭惡恐懼人類，他只是想回家了，他開始留戀，他想暫時歇息一會。

“有一天，我的心開始跳動，就像一根線在遙遠的地方操控着我的心，只是它在哪裏？”

“我不停地往前走，路過形形色色的人，我笑過，我痛過，有一天我看到了一朵花，它在我的手心悄然綻放，我的心跳得更加厲害，也很痛，比我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痛，我開始恍惚，我開始猶豫，游子也許也想歸鄉。”

“母親的眼淚，好友的憤怒，孩童的不舍，歷歷在目。也許一開始我就是錯的。”

“可是，喧嚣的風聲和我說，你又錯了。你聽人的聲音，有哭有笑，有婉轉低吟，有豪氣怒吼，這就是人，千奇百怪。”

“我躺在床上，風一點一點告訴我，我的心還是在跳動，但是有了兩條連接線，我想我還會回來的。”

随着馬車門的自動關合，空靈的歌聲也越飄越遠，看着消失的馬車影，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剛才聽到的聲音，究竟是不是幻覺。

明明沒有喝酒，可剛才發生的事情就像是蒙上了一層模糊的面紗，朦胧地讓人分不清現實與幻覺。他們整個人都是酥軟，完全沉浸在剛才的歌聲中，似夢但又不是夢，就連午後肚子在不停地唱着的空城計，都被徹底忽略了。

……

太陽從西邊落下，像一塊剛剛烙好的餅幹。

剛剛醒來的瑟薇，忍不住發出一聲□□。她睡了很久，身子骨都睡軟了，連身子都撐不起來。

而且，她眼眸垂下，一臉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空蕩蕩的，還在咕咕叫。

馬車上空無一人，瑟薇歪了歪腦袋，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但很快又想到了什麽，遲疑了一下，又乖乖地蓋上，一動也不動。

不行，哥哥說過找不到人的時候，一定不能瞎跑，得呆在原地等人來找自己。

但是，瑟薇把自己裹成了一個毛毛蟲，長長的頭發擾得她臉上發癢，她還是不能克制地想要從裹得緊緊的被子裏掙紮地想要伸出自己的手臂，結果一個不小心，啪叽一聲掉在了地上。

幸運的是，這馬車上也鋪了厚厚的地毯，長長的絨毛徹底包裹住她，她仿佛置身在柔軟的雲朵之上，整個人被托了起來。

一陣微風吹過，是門簾被拉開。

瑟薇努力揚起腦袋，對着門口璀璨一笑：“王子哥哥，你們都去哪了？”整個人都裹成了一團，在地毯上蠕動着，倒也挺滑稽的。

亞歷克斯掂了掂手上的小本子，忽然一笑，來了一點惡趣味，也沒有回答，只是順手把本子鎖在包裏。然後蹲下身子一把蓋住女孩子的眼睛，瑟薇眼睛緊張地眨了眨，長長的睫毛攪得亞歷克斯的手心癢癢的。

“王子哥哥好奇怪呀，瑟薇不要黑乎乎。”少女的聲音軟軟綿綿的，甜的像棉花糖一般，化開來還粘稠得會拉絲。

他勾住女孩子的腰，一用力就把她抱去懷裏，女孩子整個人都窩在薄被子裏，依稀似乎還能摸到女孩子的體溫：“大家都在外面，瑟薇妹妹要不要出去看看下，還有今天外面下雨了，有點冷，被子還是繼續蓋上，就讓哥哥抱你出去，只要瑟薇妹妹答應了，就沒有黑乎乎了。”

“嗯嗯，哥哥抱。”瑟薇傻乎乎的腦袋裏根本繞不出來，只懂得抓住關鍵詞，她沒有看見那雙定定盯着自己發旋的眼睛，只是小動物般敏銳的直覺讓她潛意識地擡起小腦袋對着王子哥哥笑了笑，因為王子哥哥好像很開心。

……

一陣風吹過，火星掙紮了幾下，在幾雙眼睛的注視下又徹底滅了下去。

斯諾低咒了一聲，一萬句國罵從心底飄過，可面上還是強撐着笑對盧卡斯說：“不好意思哦，好像我的方法不太行，光聚不成火。”

“沒事，是我的光太弱了。”盧卡斯只是溫柔一笑，默默地把手心的鏡片收了回去。他一直都是這麽溫柔，永遠也不會怪罪別人，永遠會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即使問題根本不在他身上。

斯諾總覺得哪裏怪怪的，這種人太好了，好得不像一個真人。

不過她對這位貴族公子卻有些一種莫名的好感，也許這就是他的獨特魅力。

“會不會是我撿的火柴太濕了，要不要我再去撿一些。”一直像個透明人一樣跟在他們身後的少年突然開口，他臉色慘白，小聲叨叨。

斯諾的臉一下子都青了，她心裏立刻有個小人雙手舉起做投降狀：“好好好，你說什麽都好。”

她也懶得和他繼續浪費時間，不然自己的這場歷練也算是全部耗在他身上了。

有時候這家夥倔起來，真恨不得把他打暈過去，恨不得讓他哭得永遠也說不出話來。

要不是他哭着拉着自己的衣袖，怎麽也不肯讓自己離開，只要她一離開他半步，這個少年就會哭唧唧的，仿佛自己就是他的鳥媽媽，也是這樣迫不得已才會讓這個少年跟着他們一起游歷。

盧卡斯還是低着頭，笑眯眯地擦着手指上的灰跡，溫溫一笑：“沒關系的，畢竟還是個孩子，很多事情做不好很正常，就像瑟薇一樣，小孩子嘛。”想到瑟薇，他臉上的笑意突然加深，也不知道小姑娘睡得好不好，醒了就又要吵着說餓肚子了，她可是半點都受不了苦。

突然，剛才還一聲哭腔的少年突然停止嗚咽，用力地擦了擦還噙着淚珠的眼眶，鄭重其事地說道：“我不是小孩子，我和你一樣大。”

一雙黝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的人，盧卡斯在此時恰好擡起頭，一愣。

這眼神真的好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