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哥哥！”

還沒來得及細想，盧卡斯就順着聲音望去，一個被熱得紅通通的小臉映入眼簾。

小嘴一張一合地嬌滴滴地喊着自己，他的心底不由地微微顫動。

只是……

盧卡斯輕輕皺眉，眼神暗淡下來，手下的木枝幹燥得很，就是沒有火，有魚也有肉，就是都是生的。

瑟薇雖然靠在亞歷克斯的胸口，但在看到哥哥的瞬間，就掙紮着想要跳出來。

亞歷克斯只是低着頭，笑着微微用力按住了正在使勁的瑟薇，靠近她的耳朵，輕聲地一字一頓地說着：“瑟薇乖，不然哥哥再把你送回馬車，還讓馬兒跑得遠遠的。”

這句話聽上去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可是那認真的語氣，分明不是在開玩笑。

“你說，對吧，小馬兒。”他只是微微揚起聲調，好看的眼睛停在了那匹駿馬身上，馬兒也是極其通人性地長鳴一聲。

他一句話百轉千回，面上卻依舊笑着，沒有露出一絲一毫情緒出來。

瑟薇心裏惶惶的，兩只小手隔着被子還是死死地抓住身旁人的衣服，她真害怕自己又被送回去，見不到其他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甚至還故作讨好地羞澀一笑，明眸善睐的眼裏盡是讨好。

遠處的盧卡斯略帶不悅地抿了抿嘴。

他們隔的太遠，他只能依稀看見兩人一張一合的嘴巴，什麽都聽不見。

眸光微閃，他看見了瑟薇臉上綻放的笑意，女孩的眼睛圓溜溜的，還閃爍着微微光芒。

不知道怎麽的，他心裏怪怪的，脹脹的，不過他的心思都藏在心中，面上不顯分毫。

只是身體不由地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

瑟薇的視線又落回了哥哥的身上，她整個人都異常的激動，雖然身體乖乖地不動，但是眼睛炯炯有神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哥哥，一臉期待。

亞歷克斯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笑，低着頭捏了捏瑟薇的軟腮肉：“真是沒良心的小家夥。”

他也沒有理會身邊高昂着腦袋，蹄子在不停地蹭地的駿馬，徑直朝着對面的青年走過去，走進了樹蔭下。

手依然絲毫不松，眼眸彎彎，但深處隐隐約約帶着幾絲挑釁。

“瑟薇，今天好乖呀，餓不餓，熱不熱，冷不冷？”盧卡斯腳下的步子微促，臉色依舊溫和，很自然而然主動地接過被裹得結結實實的女孩子，只是微微一使勁，輕松地抱回了小姑娘。

還彎下腰，湊到她的面前，壓低腦袋，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

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

瑟薇看着哥哥的眼神裏流露出難以抑制的喜悅。

她猛地湊上去，重重地親了哥哥一口，然後害羞地埋下頭，被窩裏的兩只小手也忸怩地交纏在一匹，笑嘻嘻的。

哥哥看上去心情不好。

以前父親心情不好的時候，母親也會踮起腳尖親親父親，那麽父親皺起來的眉頭就會舒展開來的，瑟薇也會這個，也能夠讓哥哥開心。

盧卡斯白皙的臉上立刻染上了一層紅暈，但是他還是強裝鎮定，雙手卻暴露了他的緊張，緊緊地抱着瑟薇，故作嚴肅地小聲訓斥道：“小孩子也不能随便亂親人。”

瑟薇歪了歪腦袋，滿頭的問號，自己哪有随便亂親人了，小孩子也藏不住心思，立刻心直口快地撒嬌道：“人家哪有随便亂親人，人家只有親哥哥了。”

盧卡斯腳下又走快了兩步，不由輕咳了兩聲，努力收起臉上的笑意，可是那笑意怎麽壓不下去，腦袋快樂得都攪和成一團，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突然腦子裏閃過剛才的火星，脫口而出：“那瑟薇能夠幫哥哥把那火柴點起來嗎？”

“當然可以。”瑟薇一聽到有要幫忙的，激動地都要跳了起來，在被窩裏不住地點頭，整個人就像發了條的玩偶動個不停。

……

月色溫柔。

烤得焦焦脆脆的魚肉一咬下去，肉香四溢。

篝火旁，火焰燒得正熱烈，瑟薇按捺不住心底的興奮，她翹着鼻子，一臉的小自豪，自己也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了。

六個人團團坐在篝火周圍，瑟薇将腦袋靠近哥哥的懷裏，乖乖巧巧的，完全看不出來她的體內能夠蘊含這麽強大的力量。

盧卡斯也是一臉寵溺地撫摸着女孩的秀發，時不時還騰出一只手為小姑娘撥魚刺。

斯諾也難得的露出了笑顏，遠離了人群，她那顆因為約定的比賽一直焦慮着的心終于安靜下來，風吹過她的臉頰，她的眼神堅定而又充滿希望，自己怎麽可能會輸，視線落在遠處，自己會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別人走不到的遠方的。

亞歷克斯的眼神也悄無聲息中從撒嬌的瑟薇身上，慢慢落在了眺望遠方的少女身上，隐晦而又不易發現，他能感受到那小小的身軀裏的力量。

斯諾小姐挺直的身軀，倔強的眼神，以及眼中不熄滅的火，無一不再昭示着她巨大的潛力，自己可得趁她還弱小時，施予恩惠，把握住她。

而蘭澤，則只是瑟縮在一棵樹下，不出聲，沉默地小口地咬着魚塊，整個人安靜得像櫥窗裏的娃娃，若不是那擡起的臉，以及偶爾停留在他處卻又很快驚惶離開的眼神，別人見了他，定會覺得是個小木偶。

盧卡斯拍着瑟薇的肩膀，手順着她柔順的頭發往下撫摸，另一只手靈巧地撥開魚的骨頭。

瑟薇舒坦地哼唧了兩聲，“啊嗚”一口又一口地吃了，還一邊含糊不清地說着：“真好吃，哥哥也快吃，王子哥哥，蘭澤哥哥，斯諾姐姐和諾姆你們都吃呀！”

小姑娘貪吃的模樣，惹得其他人都胃口大增，她就像一只小貓咪一樣可愛。

只有諾姆搖了搖頭，他細心地挑出一小塊魚肉，攤在自己的手掌心，清淩淩的眼睛充，滿柔光地看着跳躍在自己手掌心小口啄着的小灰雀。

“我們精靈，是只吃植物的，不過，”諾姆的聲音冷不丁地提高，“這魚肉聞起來真的很香，仿佛一咬下去魚肉的鮮嫩多汁就能夠在口中爆炸，再加上你們加的調料的香味，我單是聞着就想多吃幾口，一定，很好吃，和活魚一定完全不一樣，只可惜我是一只精靈，從來不吃魚，如果我是一只愛吃魚的--，啊！”

晶瑩的水花迸濺，如同水晶一般映射在衆人的面前，一條長長的閃爍着銀色的光的魚尾忽地展現在大家面前，未見其人，倒是先見其身。

聲音稚嫩，還帶着孩子的氣息，但是其中的氣急敗壞誰都能聽的出來：“你是故意的吧，臭諾姆，竟然故意激我。”

諾姆的臉上居然沒有任何變化，只是那雙眼裏笑意越濃，最後不得不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克制住不停顫抖的身體。

美人魚更是惱羞成怒，又狠狠地用寬大的魚尾重重地砸了下平靜的湖面，水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精準地砸到諾姆的臉上。

諾姆身體微微顫抖着，随即放聲大笑起來，放肆的笑聲驚動了停在枝桠上歇息的小鳥，躲在落葉下小睡的走獸。

“迪倫，你果然還是這麽糟糕的脾氣，一點都沒有變。”他的臉上蕩漾着笑意，臉色前所未有的暢快，自己好友果然還是分別時那傲嬌的模樣。

當初自己選擇離開森林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的時候，無論是母親還是那些可愛的孩子都淚眼婆娑，甚至還有抓着自己的手臂不肯讓自己走的。

只有自己的這位好友，冷着一張臉，轉過頭，不肯回頭看自己一眼。

諾姆只能看見自己好友浮在水面上那半露的側臉，聲音由近及遠越來越模糊：“你回來前，我絕對不會見你一面的。”

諾姆心裏百念交雜，只是低頭笑出了聲：“迪倫，我回來了。”這是無聲的和解，美人魚幾乎費了所有的力氣才抑制住自己的淚珠，只是淡淡地看着水面，一滴晶瑩剔透的珍珠滑落，墜入湖底，在平靜地湖面上蕩出了一陣又一陣的波紋，湖面下，倘若你細看的話，堆積起了一座珍珠小山。

……

“呵，人類難得還有幾分可取之處。”人魚依舊埋在湖面裏，怎麽也不肯上岸，它的聲音清淩淩的，如同泉水叮咚。

它向來自視甚高，一直看不起人類，覺得他們是污穢與邪惡的代名詞。

哪怕他們烤的魚還不錯，自己也絕對不會妥協的，它只是越來越靠近湖岸，最後趴在岸邊，捏緊手中的棒子，一口一大口地撕咬着魚肉。

諾姆也躺在湖邊，仰面看着天空。星星一閃一閃的，和那天自己和迪倫道別的天一模一樣。

他那時候并沒有将迪倫的警告放在心上，他自認為自己足夠謹慎，也認為人類并沒有它想象得那麽糟糕，還覺得迪倫畢竟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總是喜歡走極端，畢竟它心智未開，還沒有分化，結果自己這就陰溝裏翻了船。

“所以你這回回來是幹什麽？”迪倫眨了眨眼，彙聚在發間的水珠終于不堪重負地跌落到它的臉頰。

諾姆只是淡然一笑，他并沒有打算把自己的經歷說出來。于是，他的眼神落在已經飽得一直揉着肚子，窩在自家哥哥懷裏的小姑娘懷裏：“我們是為了回來找烏梅草的。”

迪倫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好哇，它就知道諾姆平白無故不會回來的，對他來說外面的世界這麽美好，他怎麽可能願意回來，它的心裏酸溜溜的。自己為了這個好友，都延遲了自己的成熟期，明明自己就很喜歡女孩子的模樣，一身軟雪白玉，笑起來也嬌嬌俏俏的，回眸的時候眼睛裏面也盡是星星點點，可是自己為了和他玩，總是在女孩子和男孩子之間反複橫跳，到現在還沒有确定自己的性別。

結果，他竟然是為了別的女孩子回來的，迪倫小嘴一撅，又把整張臉埋進了水下，臉上的肌膚由于長年不見陽光，白得透明，明明是生氣的動作，可是由這個稚氣未脫的小人魚做出來便帶上了一股撒嬌的姿态。

它的嘴在湖面下一張一合，氣泡也咕嚕咕嚕地往上冒，只是由于水泡的遮擋，誰也聽不清它說的話，只是依稀地辨別到季節不對之類的話。

諾姆也是一笑，并未在意，将最後一條烤魚扔進湖裏，緊接着是一陣翻騰，烤魚立刻泯滅在人魚的大口中。

月色朦胧，星星點點，點綴着藍色的幕布，湖水随着風偶爾的濺起水花，時間在這裏都安靜下來了，仿佛一切都會停留在這一片刻。

篝火依舊燃燒着，小姑娘哼唧了兩聲，軟軟地趴在哥哥的膝蓋上，眼底一片霧霭，困意又準時地襲擊她了，瑟薇的眼皮耷拉下來。

湖面傳來了空靈的歌聲，帶着少年不谙世事的天真，它的歌聲裏永遠都沒有煩惱，或者說煩惱總是一瞬間的，聲音越來越輕，也越來越遠。

習習的晚風吹着，盧卡斯拍了拍他懷裏的小姑娘的背。

瑟薇慢慢閉上了眼睛，輕輕的細細的呼吸聲，小姑娘的胸脯随着呼吸聲動着，她的睫毛長長，嘴角永遠挂着一絲微笑，純潔得宛若不屬于這個世界。

盧卡斯就這麽看着，眼底全是這個小姑娘。

忽地，原本已經睡過去的小姑娘，突然睜開了眼睛，眼底還是困意，抽出小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然後歪了歪腦袋，甜甜一笑，也不知道是沖着誰。

“天黑了，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