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總得有人做出犧牲，不是嗎？
地下室，那些在陰暗角落裏肆意生長的奇怪東西總得有人吃，不是嗎？
在倒下的最後一秒，珍妮弗臉上的笑意加深，她看上去很溫柔也很美好，纖瘦的身姿在風中搖曳。
自己果然是被洗腦了，不過她也心甘情願。
瑟薇小姐個子很嬌小，聲音倒是挺尖的，刺得她耳朵好痛，不過她最後的餘光掃向了奔跑過來的那些人，他們應該已經默默蹲守了好多天了。
她嘴角的笑容有點僵了
他們看上去氣質高貴優雅，一定是瑟薇小姐的朋友。瑟薇小姐是個很聽話的小姑娘，有了他們的安撫，她一定能夠很快安靜下來的。
自己也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了。
……
“這是什麽？她手握着的？”
“看上去有點惡心。”
“我倒覺得五彩斑斓的，還挺好看的。”
“越好看的東西，越有毒，還是別碰了。”
瑟薇覺得周圍好吵，不過她的眼皮一直耷拉着，勉強睜開又立刻閉了上去，也懶得去搭理這些吵鬧。
“乖，瑟薇，張嘴，把這個喝下去，有點苦，忍一下哦。”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讓她忍不住想要依賴。
是讓人很熟悉的氣味。
臉頰上傳來的溫熱的觸感，讓她湊得更近，原本緊閉着的嘴巴也乖乖地長大。
苦澀的藥水在一瞬間被猛地逛了進來，瑟薇一陣惡心，眉頭微蹙，條件反射地想要嘔出來。
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顆甜滋滋的蜜餞被塞進口中。
溫柔的男聲又響起，還安撫性地撫摸着她的背，給予了她無限的安慰。
“乖乖，先別吐出來，這是對你有好處的東西，等會哥哥給你更多好吃的。”
瑟薇的小腦袋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自己的嘴被完全不容小觑的力量給捂住，自己怎麽也掙脫不開，她“嗚嗚嗚”地奮力想要逃脫。
只聽到一聲無奈的嘆息。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
“差不多了，這藥開始起效了，盧卡斯同學松手吧。”
瑟薇只覺得肚子裏一頓翻江倒海，她的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小嘴已經報複性地咬上那手一小口，然後靠在床邊“嘔”地一聲直接吐了，吐得盧卡斯一身污穢。
盧卡斯緊握着瑟薇的手，心裏又酸又心疼，他眼眶微紅。
少女的臉色蒼白消瘦，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瑟薇輕喘着氣，盧卡斯順她的背，溫柔地：“吐出來就舒服了，不難受了哦。”
哄小孩的甜到發膩的語氣，讓正帶着手套的安澤爾一陣惡心，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這位學校頗有名氣的學生會主席，猛地閉上眼睛又睜開，事實告訴他，他沒有聽錯。
他覺得自己也要幹嘔出來了。
“圓形斑點，紅色傘形，是很奇怪的植物，和那位夫人手中的一樣，真稀奇。我都沒有見過，我得先去研究下。”安澤爾猶豫了幾秒，還是沒有自己試吃一口。
幾只小白鼠在透明玻璃箱裏四處亂竄。安澤爾拎出一只小白鼠，它粉嫩的鼻子不停地抽動，似乎是預料到了它可悲的命運，小聲地“吱吱”叫個不停，模樣看起來可憐極了。
安澤爾絲毫沒有心軟，在他手下死去的小白鼠，數也數不清，該有的憐憫也早就在時間的消磨中殆盡了。
而且總得有人犧牲，不是嗎？
能讓它們痛快地死去是安澤爾最後的仁慈了。
……
“一號，二號，看上去沒有什麽變化，額，三號這個貪吃鬼竟然吃了這麽多，它看上去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哪裏奇怪。”安澤爾觀察了整整兩個小時，脖子有些酸，他轉了轉脖子，站起身來，又扭了扭腰疼活動筋骨。
房間空空蕩蕩的，其他人都走了。
他輕哼着歌，拿了一塊抹布，準備去擦櫃子，當做工作後的舒展活動。
然而櫃子很幹淨，一點灰也沒有。
小徒弟太勤勞了，真的是一點事都不給他留。
不用擦櫃子，他也沒有立刻出去，想着找幾本書看也行。
一片焦黃的書頁悄然落在了地上，随即被扔下來的書徹底掩埋住。
……
寝室。
貴族公寓華麗精致，室內家具擺設，無一不彰顯其低調奢華。
室內的人行動小心，腳踩在地板上幾乎不發出任何動靜，說話也是輕聲細語。
這是一間過于安靜的房子。
瑟薇坐靠在軟榻上，懶懶地撐着下巴，佯裝看書的閑散模樣，腦子裏卻是一陣頭腦風暴。
她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是個噩夢。
現在的她渾身無力，胃口不佳，連金燦燦的頭發也暗淡無光，粉嫩如同草莓一般的唇色也變得蒼白，整個人都憔悴不已。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精致的眉眼間是疲憊，她仍然陷在還困在那個昏暗的房間的時間裏。
腦袋依然會間歇性發愣。
她苦笑了一聲，是知道王子那個人後期會黑化，但她一直以為他心不壞，只是劇情逼得他的，自己只需要遠離就行，可誰能想到這人從骨子裏就是個瘋子。
她低估了人性惡的一面。
瑟薇垂下眼睫，思緒飄遠，現在的劇情線完全崩了。
門口的盧卡斯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
人還沒進來，藥的苦澀味已經萦繞在瑟薇的周身，她根本不可能察覺不到門口的人。
這身體，實實在在成了藥罐子。
最近一段時間，沒有一天不需要喝藥的。
果然，盧卡斯在門外輕喊了一聲：“瑟薇。”
瑟薇輕輕地應了一聲，她知道盧卡斯只是需要确認她的存在。
聽到她恩了一聲，盧卡斯才進屋，一手穩穩拖着托盤，托盤裏裝了一碗帶蓋的藥和一小碟蜜餞。
瑟薇微微仰起頭一飲而盡，又捏起顆蜜餞細細品嘗。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溫柔且熟悉的女聲。
瑟薇遲鈍了半刻，才緩緩放下手中的小碗，定定地盯着門口看了幾秒，竟然有幾分恍惚。
明明不到一年，卻恍如隔世。
夢裏，那個憔悴的貴族夫人和面前那個面色溫柔，但眼底含着擔憂的女人重合。
眼淚“嘩”地一下，落了下來。
她真的好想他們，看見了母親那一秒，心裏的情緒一下子全部噴湧出來。
她掙紮着想要爬起來，結果因為身體太過虛弱還是無力地躺回去，順帶被淚眼婆娑的貴族夫人一把擁入懷裏：“我可憐的孩子，你怎麽受這麽多苦，好不容易變聰明了，現在身體又變差了，究竟是什麽人要這麽害我們寶貝了。”
瑟薇淚眼花花的，腦袋埋在母親的懷裏，雙臂緊緊地摟着她的腰，很用力。
只希望這真的不是夢。
還好，母親還在。
世上再沒有比父母更溫柔的人了。
可惜夢裏的父母沒有一個美好的結局，她真的很希望父母能夠一直幸福。
還有，她擡起毛茸茸的小腦袋。
她還記得昏睡時那個溫暖的懷抱，她的心似乎跳得很快。
她有幾分羞澀，慢吞吞地退出母親的懷抱。
她害怕自己猛烈的心跳聲會被人聽見。
“睡吧，我可愛的女兒。”夫人撫摸着少女的頭頂，溫柔地說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王國，有一個快樂的小姑娘……”聲音不輕不緩，如同催眠曲一般，她目光似水地地看着閉眼的女兒，動作熟練地将一旁的毯子蓋到少女身上。
她的女兒又睡了。
聲音戛然而止，傭人安靜地離開。
卧室瞬間變得靜寂無聲，只有牆上的鐘表發出咔擦咔擦的走針聲。
幾縷秀發散落在白皙的手臂上，夫人秀氣地打了個哈欠，動作慵懶娴靜，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茶，優雅地小酌着，簡簡單單的動作卻讓人賞心悅目。
那張猶如畫卷般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夫人。”盧卡斯靜靜地看着。
夫人将視線放到手邊杯子裏，紅茶泛起一圈小小的漣漪，她的眼神很平靜：“我有很多問題。”
“夫人多問幾個問題也沒有關系，只要我能回答出來，”盧卡斯回道，“我一定知無不言。”
夫人輕啜了一口，慢條斯理地站起來，面無表情地盯着對面的青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幾分鐘她才開口，表情嚴肅認真：“盧卡斯，當初我們收養你，完全是因為瑟薇的意思。我知道，現在你生活得很好，至少在這座城市很好。我知道這次瑟薇被綁架後，一切人力資源都是由你安排的，作為一位母親，我很感謝你。作為回報，你需要什麽資源可以和我們說，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這是我們欠你的。”
聽完了夫人的話，盧卡斯沉默了幾秒，靜靜地沒有出聲，他是有個願望，只是不能說出口。
他臉上的笑容沒有任何變化，仍保持在那個溫度，腦子裏浮現的是各種想法，最後眼眸彎成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夫人，可能有些突兀，但我想從公爵家族中脫離出去。”
随即抿了抿嘴唇。
這完全在夫人的意料之外。
她多年的素養還是讓她表面看來并沒有什麽變化。
斟酌了一下，回道：“可以，不過我得回去和公爵說一聲。”
近些日子，他們突生退意，覺得人生沒必要這麽拼命，過去總擔心自己可憐的女兒以後的日子，所以總是努力着想要多積攢下一些財富和人脈，但經過這件事，他們突然意識到，女兒已經能長大了，而且她不可能永遠在自己的庇護下成長。
在他們勢力沒有辦法延伸到的地方，他們可愛的女兒甚至會因為自己的身份遭受無妄之災。
所以，他們想退出權力中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