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蕭則正悠閑地随着人潮下樓梯,突然耳尖地聽到一個男生的聲音。

好熟悉。

他心口一酸,心跳沒來由地加速了。

幾乎是本能地,他應激一般躲進人群,唯一的想法就是:快逃,躲起來。

躲完了,他才回過神來。

他媽的,他多正大光明一人,躲什麽躲?

一直以來,葉栀身體裏的情緒都很平緩,沒遇上這樣激烈的,跟過山車似的。

蕭則細品。

他細品了一會兒,琢磨這心境不像是少女懷春,倒像是……見鬼一樣的害怕。

害怕?

後怕的蕭則推測了個八九不離十。

只是葉栀,為什麽要害怕那個男生呢?

蕭則搞不懂,于是間操的時候一直在思索這件事。

那男孩的聲音在他腦中晃過,他覺得分外耳熟,然就是想不起來。

今日行程太滿,他逐漸把這事抛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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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栀最近又開始撿起蕭則的童年記憶,在靜室打瞌睡,琴房傳來鋼琴的音符,好絲滑。

她的夢也開始蒙上一層珠光色的濾鏡。

年輕女人穿着白色紗裙,坐在琴房,彈着《詠嘆調》。

陽光從米色的紗簾溜進來,室內溫馨恬靜。

她從沒見過媽媽,只有一張書房的照片。

小白裙坐在鋼琴前,笑容溫柔爛漫。

小朋友說她是沒有媽媽的野孩子,這不就是她的媽媽嗎?

她那時還太小,沒又成熟的分辨能力。

扯着老師的裙邊,哭成了個小花貓,嘤嘤地叫着媽媽。

“乖孩子,我不是你媽媽哦,鋼琴培訓了解一下?”

葉栀是被這個夢笑醒的。

蕭則小時候好傻好乖呀,逮着一個穿白裙彈鋼琴的就叫人家媽媽。

也好可憐。

她抻了個懶腰,窗外陽光正好,她幹脆起身,循着音樂趴在教室的玻璃窗外。

少年的白襯衫穿的板正,金框眼鏡架在鼻梁,滿滿的書卷氣質。

光一晃,顯得耀眼。

光不晃,也是耀眼的。

葉栀盯着他發呆。

陸嘉駿和她很像,他們都是旁人引作對比的首選,那他,是否也有跟她相似的經歷呢?

Mighty and dreadful

如果陸嘉駿是她,又會如何自處?

正溜號呢,音符各個蹦進耳朵,葉栀大腦跟自動運轉似的,癢癢地顧自解讀着。

蕭則耳朵似乎格外靈敏,她平日是聽不出七音的,現在一聽旋律,簡譜就嘩嘩流過腦子。

這就是視唱練耳的神功!

看來蕭則在音樂上應該混跡很久,才有這功底。

她想起上次,他聽她吹竹笛,搶了個她的本子,筆尖唰唰唰,雷厲地把她的曲子記下,就連滑音打音也做了标注,真乃神人也!

陸嘉駿早就覺察到那時而游離,時而更加游離的目光。

本以為蕭則會識趣點,別杵在窗前擋他曬太陽,結果這貨竟然看上瘾了,跟紮根了一樣。

他只好擡眸,朝她颔首。

葉栀禮貌地回以一笑,幹脆進去了。

陸嘉駿:“……”

他難得有一會兒自己的時間,十分不希望別人打擾。

但教養擺在着,他也不是咄咄逼人的人。

罷了,姑且應付一下,待會兒溜走就是。

葉栀很少碰鋼琴,只知道黑白鍵對應的音位,但剛剛聽出了簡譜,她急于驗證一番。

葉栀走到鋼琴前,擡起右手,淺彈了一小節,沒有和弦,卻也靈活準确。

意外獲得超能力,她心裏美滋滋。

陸嘉駿笑道:“我們兩個都是陳韻老師的學生,她時常誇你造詣極高,也時常惱你不參加比賽。”

葉栀也不知道蕭則咋想的,彈得好竟然不參賽拿個獎啥的,遂只是揚揚唇角,沒作答。

陸嘉駿垂眸,看了眼葉栀十分不規範的手型,褐色眸子中,有懷疑之色一閃而過。

陳韻的誇贊不像是作假,那就是蕭則的問題了。

他還是一貫的扮豬吃虎?

“蕭哥,彈個什麽吧。”他淺淺提議。

葉栀完全不行,她搖頭,“我就不在行家面前賣弄了。”

“你太謙虛了。”陸嘉駿的眼底多了份探究,“蕭哥喜歡誰的曲子,肖邦?”

葉栀想了想,“肖邦是詩,神秘,《夜曲》跟德芙一樣。我大概喜歡李斯特吧,像畫,很深沉。”

陸嘉駿彎彎嘴角,不置可否。

“李斯特最出名的,應該是十九首匈牙利狂想曲。”他指尖拂過黑白鍵,像在踩上面的光影。

葉栀不放過任何一個白嫖音樂的機會,興致勃勃地問:“我想聽《愛之夢》,能給我彈一曲嗎?”

陸嘉駿溫雅一笑:“當然。”

“當然?”一道清甜的女聲,有點飄渺,還有點遙遠。

兩人回頭,便見一個白衣少女抱着雙臂,懶散地靠在窗前。

講真,春日午後明媚可愛,但蕭則沒睡醒就被人攆下校巴,一張臭臉,跟誰欠他八百萬似的。

加之頭發靠着車窗颠簸,沾着靜電蹭了一路,就跟炸毛一樣。

蓬松的頭發,白色的上衣,鍋底色的面孔,困到飄飄然的身姿……這些元素一融合,就他媽離女鬼不遠了。

陸嘉駿角眼一抽,葉栀被吓得倒退一步,直接迸出一聲出鵝叫:“額!!”

蕭則冷哼一聲,帶着低氣壓走進琴房。

“砰”,一聲不大,但也氣場非凡的關門聲,昭示着主人并不美麗的心情。

蕭則冷睇着葉栀,微微嘟着唇,表情很是精彩,“想聽什麽?”

葉栀察言觀色,不明白蕭則哪來的火氣,一時不敢開口。

她怎麽就喜歡往陸嘉駿跟前湊?

這對兒還拆不開了是不是?

他偏要棒打鴛鴦,把那些狗血劇情扼殺在萌芽裏。

葉栀察言觀色半晌,發現蕭則臉色越來越不好,蹙着眉頭,黑眸深不見底。

她有些發慌,“你……”

蕭則反手拉住她的手,往她手裏扣了個什麽東西,軟綿綿的,而後步子帶風地往鋼琴那邊走。

葉栀低頭一看,是一坨紙巾,好像是擦過鼻涕的那種。

她:“……”

她沒惹他們任何人!

少女理了理一頭柔順的公主切,端坐在鋼琴前,沉默地停了幾秒,終于立起手腕,就像一只慵懶的貓,他彈琴時雖然垂眸,好似認真,卻時常透着股從容悠閑。

這雙手還不适應長串的黑白鍵,他刻意把前奏放柔了,就跟沒睡醒的自己一般,抑或分不清夢與現實的混沌,無力,偏生不蒼白。

這調子詭異,有些滲人,葉栀寒毛都豎了起來。

色彩一點點流瀉出來,在迸發的前一刻,他深深地看了陸嘉駿一眼。

節奏驟然加快,發間一撮呆毛因着力道垂了下來。

音符交彙着,深沉輕浮,哀切沉吟,樂感把一切情緒擰成一股彩色絲線。

珠玉掉落滿地,不圓潤,棱角硌得人心裏生疼,不覺已被那急促旋律所感染……

陸嘉駿抿着唇,褐色眸子定定瞧着彈琴的少女。

蕭則有時會不經意地施舍給他一個眼神,嘲弄的,諷刺的,漠然的。

弄得陸嘉駿滿頭問號。

葉栀聽出那是葛東琪的《囍》,一首講述冥婚的挽歌,嘲諷地主的醜惡,情郎的虛情假意。

大白天的,領獎的喜慶日子,蕭則彈這個做什麽?

蕭則擡腕,一曲終了。

葉栀立馬乖巧鼓掌:“好……”好聽!

蕭則心裏火氣還沒散,沒給她好臉色,沒等她誇完,就冷聲呲噠:“好聽是吧,下次想聽什麽跟我說,誰還不會彈個鋼琴了?”

葉栀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眼,算算日子,自己還沒到生理期啊,為什麽蕭則他跟吃了火藥似的?

生、生理期……

葉栀一臉絕望,生理期近在眼前了,哭死。

蕭則眯着眸子,對上陸嘉駿那雙褐色眼睛,四目相對,一時火花四射,電流聲滋滋作響。

他帶着點玩笑地開口:“我特意給你們選的,陸少爺肯定不喜歡吧?”

葉栀:“……”

蕭則這不是純純挑事兒找打嗎?

陸嘉駿沒見過這樣陰陽怪氣的葉栀,心裏生出點不喜來,但面上仍舊沒什麽表情,教養良好地答:“沒什麽不喜歡,曲子是喜是悲,都是創作者的心血。”

蕭則恍若未聞,低頭撥了撥指甲,語重心長地對葉栀說:“離男人遠一點。”

“離女人,也別太近。”他又補充一句。

葉栀不方便挑明,卻也被他這莫名其妙的敵意搞得有點尴尬,沖陸嘉駿抱歉地笑笑:“他今天神神叨叨的,別理。”

這是有意針對陸嘉駿,陸嘉駿怎會覺察不到。

今日葉栀十分陌生,他心下詫異,“葉栀,你記得兩點的座談。”

蕭則沒做聲,全然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葉栀悄悄把手放在蕭則的長發後,拽了拽,蕭則的腦袋被迫跟着點了點。

他一整個無語住。

陸嘉駿平日溫雅的笑容依舊,仿佛沒看出她的小把戲似的。

葉栀目送陸嘉駿離開,心裏有些愧疚,确定他走遠了,才開始兇蕭則:“你……”

“葉栀。”倒是蕭則先開口了,黑眸沉沉,眉頭微蹙,“你怎麽能這樣?”

葉栀被他兇的,一時把自己的火氣忘在腦後,“我怎麽了?”

“你就知道和那個陸嘉駿談詩詞歌賦,都不回我消息,我一個人去撐你的場子,弱小,可憐,又無助,沒人幫我……”蕭則故意憋了個哈欠,擠出點淚意,還不忘做作地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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