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南水山莊占地綿延數十裏,地勢高些山桃方才初綻。
玄武大街,東宮翊衛驟然疏散百姓,讓出闊道。
沈律跨坐在駿馬上,沉冷尊貴。
寧安王世子等人正巧偶遇太子車駕,想着跟着去南水山莊游玩,見一旁的白即覺,沈律目光涼涼一笑,本只打算日常來巡視南水山莊兵營,也由着幾人。
曲嬷嬷方使人将那小亭裏的牡丹搬下來曬曬太陽,就見一女侍着急忙慌的跑了過來,這不規矩的模樣惹得曲嬷嬷皺眉。
女侍忙道:“嬷嬷,殿下來了!”
曲嬷嬷眉頭一縮,沉聲道:“疏香苑的人呢?可回了?”
紅蕊輕輕嫩淺霞,沈歲晚這幾日在疏香苑實在憋悶,便跟着幾位女侍出來折花。
月洞門外霎時傳來幾聲清朗的男子聲音,沈歲晚一愣,忙尋了個角落藏了起來。
今日與白即覺同行的,還有大皇子沈徊,生母齊妃,二十有六,不争不搶甚是和善的模樣。
一邊肅肅端正的蒼蒼色圓領袍的男子,是鐘家大公子鐘期是,鐘家是沈律的母家,鐘期是任職六品的威乘校尉,今日正巧跟着沈一道來南水山莊考核府兵。
沈歲晚目光在那光風霁月的白即覺身上看了眼,這便是話本子裏同沈琉晚一道推翻朝政的人,想來,現下沈琉晚已經得這寧安王世子所救。
站在中間,被衆人簇擁着的太子,看着越發金尊玉貴喜怒不形于色。
沈律那修長的手上正接過蕭宿遞來的兵衛長名冊。
這雙手看着雖是養尊處優的白皙,卻絲毫不羸弱,反而骨節分明看着格外有力,想起那日輕而易舉的将王府的反兵刺殺,不由讓沈歲晚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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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子策耳力驚人,上前唬了一聲:“誰人在那!”
幾 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去,等曲嬷嬷帶着女侍尋到沈歲晚,正遠遠見一身洛神珠色廣袖齊腰绡紗裙的姑娘,抱着方才采的芍藥,趑趄不前的模樣,緩緩繞開擋着她身子的太湖石。
曲嬷嬷凝眼,這瑾安郡主背對着她,只能瞧得見窈窕的背影和抱着靡靡芍藥一角,單是背影就足夠讓人想入非非。
這幾日疏香苑的白瓷瓶都插着這芍藥,她今日閑着無趣,便跟着女侍去折了芍藥花,誰料正巧見到了殿下,也算她的運氣,曲嬷嬷看了眼就帶着女侍回了。
看清來人,立着的幾人有些面色各異,左丘子策心思粗些,眼底不設防的閃過一絲驚豔之色,旋即忙移開了眼。
沈歲晚跪身見禮,張了張嘴只道了聲:“民女見過殿下。”有些不敢擡眼看上面居高臨下的人。
沈律眼睛眯了眯,像是才想起将近十日前帶回的人,那是只當是潋潋弄月的人兒,直接宰了倒是可惜。
看她頭上帶着的金累絲銜南珠的朱釵,這些個女侍倒是會揣測,就将這些名貴玩意兒送過去了。
沈律沒開口,周遭氣氛一時有些凝滞。
沈律眼皮掀了掀,看着跪了會兒就微微發顫的人,才涼涼開口,沒多少波瀾:“起來罷。”
見人走了,沈徊才又看了眼人的背影,笑道:“這幾日不見二弟邀我來這南水山莊,竟是金屋藏嬌的戲碼。”
這話一出,氣氛活了活,便是端端肅肅的鐘期是也不免有些好奇,只見沈律有些涼薄的笑笑,“尋個樂子罷了。”
在座的都是門清,這靖陽王府的兩位郡主都沒尋到蹤跡,養女瑾安郡主生得嬌豔潋滟,今兒一看,倒是被這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養在了南水山莊。
沈徊的母妃齊妃,出身太尉府,太尉又是沈律的老師,他自然而然也是太子這黨。
沈徊的皇子妃正是大理寺卿之女,自然知曉靖陽王府這案子的內情。
大理寺卿早探查到,這瑾安郡主可是被這說一不二的太子撿了回去。想着這瑾安也算養女,大理寺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人敢動。
倒是那另一位郡主,沈徊想及此輕輕看了眼身邊的白即覺,只見人看着前面姑娘的背影面色愣了一瞬,沈徊輕笑一聲,這寧安王世子,也是私藏王府之女呢。
日頭漸盛,臨近四月的天氣,便是春裝也快穿不住了,這手上抱着的芍藥嬌豔欲滴。
沈歲晚手上還有些細微的出着汗,抱着這花莖也顯得有些黏膩汗濕的不舒服。
沈歲晚皺了皺眉,低頭看纖腕上被花莖硌出的紅痕,她眨眨眼,想起方才那冷沉的聲音:“尋個樂子罷了。”
前面在疏香苑的丫鬟見沈歲晚過來,忙上前接過沈歲晚手上抱着的芍藥,笑着詢問了幾聲,才将那芍藥插進白瓷折腰瓶裏。
不等沈歲晚多思多想,曲嬷嬷進了院裏,向來嚴肅的面上帶了些淺淺的笑意,道:“郡主可要梳洗沐浴?”
沈歲晚愣神,而後聽曲嬷嬷的話讓她明白過來:“殿下身邊的蕭大人讓人過來傳話,稍後殿下要過來疏香苑用膳。”
南水山莊籠罩進暮色,雲霞淺淡,稱得天色有些澄澈。
沈歲晚由着人女侍換上那芙蓉色的秀桃花廣袖水紗裙。
腰封輕描淡寫的将姑娘綽約的曲度勾勒出來,得上天眷顧的美人,便是為她更衣的女侍也不得不暗自感嘆玉肌無暇。
偏偏不知這瑾安郡主是緊張還是害怕,輕輕地顫了顫,美人眼裏含煙,眼底有些憂慮,越加讓人有些移不開眼。
不等沈歲晚再多想,外頭霎時安靜,陡然響起女侍和嬷嬷規矩的見禮聲“殿下......”
圍在沈歲晚身邊伺候的女侍均是面上規肅,掀開那琉璃珠簾,繞去廳中規矩見禮。
沈歲晚方才聽見外頭的聲音,手指便猛地一緊,扣在掌心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沈律擡眼,眼裏有些涼薄的笑意,看了眼不敢上前女子,嘴唇有些蔑然的勾了勾。
也沒去擺了膳食四角桌邊,坐上了主桌,接過女侍躬身遞來的茶。
氣息凝滞,帶着些壓抑,女侍們手腳伶俐的擺着膳食也未曾發出一聲碗碟輕響,只有上首的面色不明的太子輕輕翻碰茶蓋的聲響。
沈律輕微擡眼,眼底有些銳利的看着躊躇走着過來的女子,沉涼玩味道:“瑾安堂妹。”
沈歲晚聽着這淺涼的一聲,想起他殺人也這般輕輕淺淺,腿腳一軟,沒敢啃聲,輕輕的跪下。
壓下嗓子裏的顫音,努力平複聲音道:“殿下,民女多謝殿下的救命之恩。”
雖女子竭力壓着聲音,卻還是在最後幾字洩露的顫音。
沈律丹鳳眼的銳利之色消減了些,繡着踏雲麒麟的靴子前面幾步,跪着的女子脊背纖薄,那隐在衣衫下的身子,也因帶着的腰封和跪着的動作而顯露無遺。
沈律輕嗤一聲:“孤自來不做賠本買賣,瑾安堂妹打算如何謝?”
沈歲晚死死的捏了一瞬手上拿着繡帕,那明豔動人的面色好像劃過幾絲掙紮。
沈歲晚眼睫輕顫,擡頭見周遭的女侍早撤了下去,現下懸着的擔憂羞恥少了一些。
只見前面的女子身子輕顫,像是受不住當朝太子這般如有實質的壓迫,沈歲晚手指陡然歇力,跪着輕輕拽了拽那玄色的玄色袍腳。
沈歲晚輕輕擡臉看座上的太子,玉面冷峻,對上那銳利沒有感情的眼眸,忙移開眼,“民女......民女可服侍殿下......”
“啪嗒”一聲,沈律将茶盞擱下,也将沈歲晚的羞恥心摔了摔。
沈律擒着一抹笑意,眼底冰涼,說出的話更是讓腳下的女子無處遁形:“嗤,瑾安堂妹,你是孤的堂妹,你是要孤被那些儒林言官參奏?”
沈歲晚身子一顫,“......殿下能否饒了我與那丫鬟一命——”
不等沈歲晚再說,聲音戛然而止,沈律将那修長有力的手輕輕摩擦一下沈歲晚那玉雪的脖頸。
玉頸處傳來異樣的不适,好似被什麽野獸盯上一般。可若是外人看來,則以為是無端的暧昧。
“倒是還沒人敢同孤讨教還價。”
手上驀地用力!
窒息感陡然傳來——
那玉頸在太子修長的手中被鉗住,好像一只被扼住脖頸的兔子,氣力懸殊,輕而易舉便能取人性命,卻不見男子的一絲憐惜。
沈歲晚想開口說話,卻感覺脖頸都要被這殺人不眨眼的太子捏斷一般,沈歲晚兩手用力的扒着這如鐵鉗一般的手,卻無濟于事,面色越發漲紅,說不出一句話。
“叮當——”雲鬓上簪着的金累絲南明珠的簪釵散落砸在地上。
猛然,脖頸上的手一松,一股新鮮的空氣注入胸腔,沈歲晚忙捂住脖頸,不住的咳嗆。
趴在地上咳喘的女子發髻微散,聲音因方才的窒息少了些嬌媚,多了些啞意,卻聽着能酥了半個身子。
沈律來了興致,起身蹲在人面前,看着有些居高臨下,屈起的指間微微摩擦那緋紅的細肌雪腮,倒是有幾分姿色。
難怪敢說這般膽大妄為的話。
看着女子因流淚而含着水霧的眼,似笑非笑道:“你要如何伺候孤?”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
女侍又去隔間燒了茶水,回來見那疏香苑的寝閣門開了,粗使丫鬟和婆子正輕聲的換了水出來,忙上前問道:“我現下可将茶水端進去了?”
曲嬷嬷看了眼燒了幾次的茶水,想起方才塌間随意瞥到一眼的場景,道:“暫且不急。”
春風吹進室內,也吹不散氤氲在帳間的熱氣。
沈律那慣來的銳利的雙眼不經意的染了幾絲占有的欲色,聽着女子嬌吟,掌下的白膩肌膚又被揉捏,惹得人如莺鳥般嬌聲輕哼。
曲嬷嬷聽着屋子裏又響起的動靜,對這個端茶的女侍吩咐道:“那什麽莊子?”
女侍忙接話道:“小餘山莊。”
曲嬷嬷點點頭道:“對,那小餘山莊尋到的丫鬟,這幾日便帶着去好好學學規矩。”
女侍方應下,又想起什麽,忙問道:“嬷嬷,可要教導宮中禮儀?”
曲嬷嬷一頓,面色有些冷了下來:“自然不用。”
這位雖是叛王養女,但怎麽也是身份見不得光的,能夠留在殿下的南水山莊已是積福了,還妄想能被太子帶回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