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飛瀑後是狹長的尋幽潭,直從長溪館延伸至驚春苑附近。
潭上鋪了卧水的長橋,至潭中央的八角飛檐涼亭上。
正是夏日,邊緣水淺處,間或有幾叢菡萏荷花。
酒過三巡,沈歲晚帶着尋香尋茶兩人到尋幽潭時,就見那涼亭的美人靠上已經坐了一人。
男子背對着身,只瞧得見一身淡藍杭綢直裰,系着個雲山藍的宮縧,瞧着是書生模樣。
尋香有些驚喜的道:“夫人,那應該就是狀元郎了!”
唐現餘聽着動靜,忙回頭看,正巧見方才在樓上倚欄的姑娘在平橋上緩緩走來,楚腰袅袅,雖容貌殊色,卻看着是個軟糯性子。
只見唐現餘面帶喜色,“妹妹!”
走進的沈歲晚一愣,有些不适應這喚聲,
但心下卻是百感交集,她竟真的也有親人了。
沈歲晚走進,眼眶不控制的微微紅了些,聲音有幾絲激動又不确定的顫意:“可是哥哥?”
“正是正是,這些年月,迫于當年靖陽王府那叛賊的權勢,我不敢與你相認,今朝我既是大勝的狀元郎,前途無可限量,這才與你相認。”
按理說他應該清流不結派,自有好前程。
但前幾日那神秘的公子抓了他的把柄,要是被揭發,別說狀元了,牢獄之災也免不了,只盼着沈歲晚争氣些,讓他得太子庇護。
聽了唐現餘的解釋,沈歲晚面上有些動容,“哥哥的苦衷我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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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敘舊,旋即見唐現餘清俊的面上閃過幾絲難色,道:
“妹妹,你也知道為兄現下毫無根基,也無家世,若是你有個什麽閃失,我怕也難保全你,殿下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你現下也衣物膳食不缺,只盼着你好好服侍殿下,得殿下的寵愛......”
話沒說完,就見拐角的闊道處走來兩人,分別是左丘子策和福岚。
見是太子身邊的近侍和公公過來,唐現餘收起了方才散漫的坐姿,拘謹的起身,就聽這太子身邊的公公朗聲道:
“夫人原在這處,殿下喚奴才過來尋夫人呢。”
沈歲晚聞言輕聲問:“可是有何要緊事?”
“不是什麽要緊事,只是殿下吃了酒,現下去了驚春苑歇息醒酒,奴才這才喚夫人回去。”
沈歲晚揪了揪帕子,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道:“......哥哥,怕是要失陪了。”
唐現餘倒是高興激動:“既如此,你快些過去罷,可莫要讓殿下久等,日後還有我們兄妹二人相見的。”
見福岚恭敬的帶着沈歲晚過去,甚少見這福岚公公恭敬的模樣,唐現餘見狀也越發欣喜。
原以為一旁的左丘子策也跟着走了,眨眼卻見這一身長石色的錦衣将軍走來,唐現餘笑道:“诶,左丘大人。”
誰料左丘子策面色沉冷,劍眉星目加上冷沉的聲音,無端有些讓人生怕,不過最讓人生怕的,是下一瞬左丘子策嘴裏吐出的話:
“唐公子,殿下讓我告訴你,需謹言慎行些,小心玩火自焚。”
唐現餘面上的笑意一頓,壓下眼底閃過的幾絲驚慌:“左丘大人所言,我有些不大打聽得懂......”
“唐公子生身母親淪落何種田地,你心裏自清罷,另外偷梁換柱的戲碼,可不要在東宮,尤其殿下面前耍,亂認妹妹可不好......”
話音未落,就見章唐現餘那清俊的面色越來越慘白,透着些青黑,左丘子策輕蔑的看了眼,轉身走了。
若不是等着釣大魚,還能輪得到他在東宮八面玲珑妄圖拉幫結黨?
驚春苑,芍藥小園。
小園處有個涼亭,沈歲晚帶着兩位宮侍到時,正見沈律正坐在美人靠上,坐姿難得的慵懶散漫,俊臉微微側着,像是看着欄外盛放的芍藥賞景。
早前重總管調來的兩位小公公——見杉、見林總算起了作用,正一左一右的倒茶扇風。
見杉最先看見人,笑道:“夫人回來了。”
沈律聽見動靜回頭,正見沈歲晚提着裙擺上了小亭,一陣風來,衣袂飄飄,倒真是跟外頭那芍藥似兒的,在風裏也是亭亭灼灼。
沈歲晚上前接過見杉手裏拿着的畫鳶尾并蘭草的梨木柄團扇,因是沈歲晚的扇子,閨閣姑娘的扇子拿來給沈律扇風,倒是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的惹人發笑。
沈律倒是注意力放在沈歲晚手上拿着荷包,淡淡的問道:“何處得來的物件?”
一問起,沈歲晚面上就帶着些笑意,擱下了扇子,解開道:“這是哥哥贈予歲歲的玉佩,說是母親在歲歲小時候便打好的,過了十數年,總算是到歲歲手裏了。”
看着沈歲晚那纖白的手上,捧着個青玉雕玉兔的玉佩,獻寶似兒的笑意盈盈,沈律眉眼沉寂,反而問道:
“心情很好?”
沈歲晚笑道:“這是自然,不過說來奇怪,哥哥竟不知,明明當初我身上已經帶着個如意玉兔的玉佩了,那玉佩的角還缺了一個呢。”
不過後來,在沈琉晚及笄生辰的時候,她為沈琉晚熬夜繡了個屏風,沈琉晚沒瞧上,倒是瞧上她那個玉佩了,見她不願給,也讓丫鬟來強要了去。
沈律倒是微微凝眉,問道:“那暖白玉佩呢?”
沈律這般突兀一問,讓沈歲晚一愣,卻也馬上回道:“去年在王府就不在身上了,也不知丢了沒有。”
她的玉佩,往日也不見沈琉晚貼身帶着,那日抄家混亂,怕是早丢了。當時沈歲晚也暗自可惜好一陣,只是忙于周旋沈律,哪能記得尋一塊下落不明的玉佩。
沈律聞言也沒說什麽,只接過沈歲晚手上的青玉佩,玉質粗糙,瞧着也是打了沒幾年,什麽自她小時候便打了放着的,也就騙騙沈歲晚這沒見過世面的姑娘。
輕哼一聲,沈律随手抛到福岚懷裏。
福岚忙手忙腳亂的接住抛來的物件。
沈歲晚看得一驚,忙起身,卻陡然被沈律修長的手拉住,
“這玉粗糙不能貼身帶,讓福岚去直內司好好打磨再給你。”
沈律聲音低沉,難得耐心解釋,讓沈歲晚有些怔怔,乖乖道謝:“原是這樣,多謝殿下......”
知道內情的福岚才叫驚詫,殿下這分明是,開始哄着人了,難得見殿下竟憐惜起人來了。
不等幾人再說,院外傳來動靜,有公公來喚,說大皇子尋太子殿下去吃酒。
見沈律起身要回長溪館,沈歲晚也跟着預備過去。
福岚卻道:“夫人宴飲了一遭可乏了?不若再殿中歇息,省得勞累。”
去了不知又被什麽冒出的哥哥诓騙,還是在驚春苑避着的為好。
沈歲晚不明所以,也不想去當那些世家姑娘學識攀比的對象,聽言也只好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