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大勝中秋吃胡餅瓜果, 到了亥正還有祭月拜月求平安的習俗,沈歲晚走近時,正巧見見杉見林兩位小宮侍端着瓜果祭過出來。

一見沈歲晚一行人的身影, 忙進屋回禀,“殿下, 昭訓回來了!”

沈律手上拿着沈歲晚近來學堂抄錄的文章瞧看。聞言, 餘光掃了眼端着瓜果還有些按捺不住喜意的見杉, 一邊的福岚看出沈律的意思, 忙假意訓人:

“回來便回來了,這般激動作甚, 成何體統?”

見杉忙告罪, 又小心的看了眼殿下,他剛才是聽着太子殿下問了兩次,又派了人擡着自己專坐的步攆去接人, 以為殿下是希望昭訓早些回來呢。

見杉端着瓜果告退, 沈律目光沉靜,也收了沈歲晚寫的冊子,沒再看了。

出去時, 正巧見沈歲晚提着裙擺, 也不要人攙着,面帶笑意的上了臺階,嬌嬌的聲音裏有幾絲撒嬌的意思:“殿下一早便過來了嗎?”

沈律沒回, 看了眼沈歲晚盈盈含着秋波的桃花眼,反而問道:“快到亥時正了, 可還要祭月拜月?”

這還倒是提醒了沈歲晚了, 她回過神了,一時忘了謙恭的回話, 雀躍道:“自然要!”

沈律看着她,眼底有幾絲暖色。

沈歲晚看了看兔兒燈旁邊,見杉見林早在那處擺好了一張四角的楠木镂桂枝的供桌,上頭擺了幾盤瓜果,糯米圓餅等一應祭祀之用的物品。

大勝祭月自來有“男不祭月,女不祭竈”的習俗,因此祭月也多是女子祈求月神保佑心靈手巧,相貌美麗之類。

大勝各位祭月的女子家中,若是有兄長表兄弟,可幫祭月的女子寫祝詞做贊禮。自來,沈歲晚只見過沈家兄弟寫予沈琉晚的。

是以,現下見沈律從福傳的手裏接過那只紫雲毫,她還微微愣神有些不确定的受寵若驚。

按理說,她也是有兄弟的了,可今早讓尋茶送個玉佩絡子都吃了閉門羹,更別說提出什麽非分的要求,讓哥哥為她寫祝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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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律的字跡遒勁有力,因着是贊詞,便寫了大勝的官字體,瞧着工整之餘,又多了幾絲旁人沒有的堅毅勁道。

瞧着沈歲晚呆愣在一邊,不知在想些什麽,被繁亮的兔兒燈照着,瞧着眸光亮亮的,有幾絲不确定的喜色。

“呆愣了?”

沈律冷沉的嗓音将沈歲晚的思緒拉了回來,茫然的從沈律手上接過這好在贊禮的小冊子。

上頭寫着“瓊宇月影,秋色桂連,有女歲晚,今朝祭月,願垂月色三分......”

沈歲晚有些怔怔,仰着那梨花面看人,“殿下......”

沈律低眼看了眼沈歲晚,像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這時,福傳擡着個敞口的青花白的淨瓷,邊走過來邊說:“殿下,昭訓,亥時正了,月神娘娘來啦!”

福傳打斷了沈歲晚即将出口的話,順着福傳的聲音看過去,那盛滿水的敞口青花白瓷盆擺在了月神牌位前。

因着是方才擱下,那水裏映着的月影也跟着泛起了圈狀的漣漪。

福岚看了眼心思有些的粗的福傳,無奈的搖搖頭,上前為昭訓夫人唱祝受禮。

沈歲晚雙眼輕阖,先前十數年的光陰裏,從未有過,即便閉着眼,她還是能感覺到照亮大半個驚春苑的兔兒燈那輝亮的光打在身上。......尤其,能感覺到沈律沉沉的目光,如有實質的落在的她的面上。

她羽扇般的翹睫輕顫,睜眼時,正好見那想來冷沉的太子殿下,現今目光有幾絲軟下來,沈歲晚看着竟也不覺喜怒無常的難接近,反而在他身邊有些心安......

被這想法吓了一跳,沈歲晚忙屏息移開眼,這時聽着福岚念着的祝詞,依眼行叩拜禮。

福岚目光流轉,第一次見太子殿下這般耐着性子跟着什麽姑娘家祭月。

就看宮中那些公主,還有什麽鐘家的表姊妹,也不見太子殿下為誰親自寫祝詞,雖現在看殿下坐在一邊的梨木椅上漫不經心,卻也是實在難得。

近來幹爹被殿下交代別的事情,離了東宮,否則,不知是什麽反應呢。

祭月結束,一邊早已經候着尋茶尋詩忙上前攙着沈歲晚起身。

而後小心的看了眼一邊坐着的尊貴威儀的殿下,識趣的退了下去。

沈歲晚輕輕動了動跪得有些發麻的小腿,走近沈律,狀似有些不經意問道:“殿下今夜歇在驚春苑嗎?”

沈律看着她微微挑挑眉,沈歲晚忙反應過來,若是沈律今夜不宿在此處,怎的還陪她到這個時辰。

“那歲歲讓宮侍們準備沐浴。”

語氣裏竟聽出幾絲小小的雀躍,許是她自己都沒注意到。

寝閣燈火通明,都快亥時末了,夜色太深,沈歲晚讓人準備些安神茶。

從尋詩手裏接過安神茶時,就見沈律已經坐在了那羅漢榻上,修長的背影微微斜靠着,顯出幾絲随性的慵懶。

而那羅漢榻上的四角小幾上,除了擱着沈歲晚這幾日打的絡子之外,便只有今夜她拿着的那柄絲綢白昙的烏木扇子。

沈律的目光在小幾上停了幾息,不知在想着什麽。

沈歲晚上前,那青瓷燒的四方小托擺放在小幾上,沈歲晚将裏面的安神茶遞給沈律,笑意盈盈,“殿下,夜色深了,便只給殿下泡了些安神的茶水。”

沈律接過,飲了一口道:“今日進宮,可還舒心?”

沈歲晚想了幾瞬,“宮中自然是輝煌富麗的,但還是比不得殿下賞給歲歲的驚春苑來的自在。”

沈律輕笑一聲,瞧着面前的姑娘神色認真,倒是奇怪了。

先前面前的姑娘為了保全性命,讨好他,順從他,他也是瞧得出來的,只是近來,這姑娘可早沒有那般讨巧。

想着,沈律那修長的手伸着摸了摸她的朱唇,雖動作暧昧,卻沒有其他旖旎的意思,只打趣道:“孤倒是覺得奇怪,今日這嘴上抹了蜜了?”

沈歲晚嘴角讨巧的笑意一頓,微微收斂了一些,嘟囔道:“歲歲只是感謝殿下......”

沈律收回了手,沉穩的目光看向對面有些扭捏之色的女子,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沈歲晚将一邊繡筐裏的玉佩絡子拿出來,神情逐漸有些落寞道:“今日還想着給哥哥送個絡子,可哥哥這幾日卻對我實在有些冷淡......”

沈歲晚說着,也沒注意到沈律放在那絡子上的目光冷涼一瞬,卻見沈歲晚擡臉,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殿下能百忙之中為歲歲寫祝詞,歲歲很感激......”

沈律輕笑一身,少了些冷沉,“感激?倒是也不見你為孤打個絡子。”

這話惹得沈歲晚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咬咬朱唇,嬌媚的聲音裏聽出幾絲乖巧之意,

“殿下一應用度都是直內司和織錦司全權負責好的,歲歲這才沒敢不時為殿下準備這些......若是殿下不嫌棄,将這絡子拿去也是可以的.....”

那嬌俏的嗓音一落,寝閣中安靜一瞬。

沈律氣笑了:“你讓孤,拿這唐現餘不要的物件兒?”

男子嘴角有些淺淡的笑意,幽沉的目光看着她,她這才反應過來。

懊惱的咬咬唇,沈歲晚小聲找補道:“是全新的......”看着對面男子逐漸冷下來的面色,忙道:“歲歲一定再給殿下打個新的,這個便收起來了。”

沈律沒說話,卻拿起那絲綢繡白昙的烏木團扇,想到那神情不善的白即覺,這扇子還被白即覺撿着拿了半刻鐘

沈律皺皺眉,瞧着有些嫌棄起來。

沈律問道:“很喜歡這扇子?”

沈歲晚不明所以:“這是上次殿下在歲歲晉位份時的賞賜,自然很喜歡。”

“既是孤的賞賜,孤便處置了。”說話間,沈律招了招屋外的福岚,說了聲“拿去燒了。”

沈歲晚眼底茫然,有些不明就裏,一時着急便伸手拉住沈律的衣袖:“殿下?!”

遞給一邊的福岚,沈律看着一臉茫然,以為自己做錯事的姑娘,“孤自會賠你一把。”

沈歲晚有些放肆,“......這昙花的可就這把了。”

沈律看着面前姑娘,嗫嚅的語氣裏有幾絲委屈,鬼使神差的,沈律又喚了福岚。

福岚應道:“诶,殿下吩咐。”

“去拿個空扇面。”

“诶?”

沈歲晚也疑惑擡頭,見沈律的話不似作假,福岚忙應聲,卻見太子殿下那骨節分明的手接過昭訓手中的絡子,像是纡尊降貴一般,用食指挑着遞給福岚。

“一并處理。”

“殿下......”沈律的話打斷了沈歲晚,“孤一并賠你。”

福岚難掩面上驚色,忙接過後匆匆低頭。

子殿下自來說一不二,睚眦必報,在他手上吃虧而不敢啃聲的人,能從朱雀街排到玄武街,哪還有因着燒了一柄扇子,一個絡子,就出言安撫?

說得再直白些,這東宮都是太子殿下一人的,還有什麽能不能處置的說法?

福岚來得快,只因上次走東宮典藏司的帳給沈歲晚賞賜時,正巧便有幾把做工極佳的空白扇面。

尋詩一聽,忙拿上庫房鑰匙帶着福岚去尋了。

見尋棋一把梨花木雕臘梅的官帽椅擱在案桌的一邊,沈歲晚便順着坐下,瞧着正椅上坐着的男子,相貌除了俊朗刀裁之外,多了些沉穩尊貴。

現下男子正捏着兩柄空扇面對比,見沈歲晚坐在左邊,沉涼的聲音響起,“喜歡那種樣式?”

她聽言看了過去,選了那芭蕉扇樣式的團扇。

聽着沈律吩咐她研磨,沈歲晚這才反應過來,沈律這還是要畫一柄團扇賠她?

再次有些受寵若驚,旋即又想起這幾日同李司事學的畫,遲疑道:“殿下,會畫姑娘家的這些花鳥畫?”

沈律一頓,看了眼一邊驚訝的沈歲晚,意思不言而喻。

沈歲晚抿唇,暗道自己多話,太子殿下自然是君子六藝,各類十雅樣樣精通,且看崇文館那般多大儒先生,多是對沈律贊不絕口,就知沈律的才學定是分外出衆。

本就是亥時末了,因着臨時起意,驚春苑的燈火足足點到子時末才歇了幾盞。

見主子都歇下了,尋茶尋棋兩人悄聲進了通着內閣的小書房,将物件歸置齊整。

熄了燃了許久的燈樹,而後蹑手蹑腳的走出隔間,臨走還看眼擱在扇架上晾着的扇子。

芭蕉扇樣式的團扇,上頭花了朵栩栩如生的昙花,花瓣像是随着夜風微微搖曳,此刻被月光照着,更想是深夜靜開的幽昙。

尋茶心下輕聲感慨一聲,這可不是尋常的扇子,能讓殿下作畫到子時,怕是連宮裏的人都沒有這種優待。

這驚春苑,日後即便有了太子妃和側妃,榮寵也少不到哪,她們這些下人,也該越加用心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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