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殿中陷入了安靜, 過了良久,沈歲晚斟酌開口。

“歲歲沒去過,自然是想的, 但近日我同那唐家的牽扯頗多......”

沈律沉聲打斷,“既已澄清, 想去便去, 何來這麽多怕事, 還想躲在東宮一輩子不出去見人?”

他這話出口, 自己都沒發覺,先前把她當做消遣玩意兒的時候, 連出門都要仔細讨好他。現今倒是生怕這姑娘在東宮躲着不敢結交好友, 見見世面了。

愛說風言風語的那些人,誰敢騎在東宮頭上撒野?

自古尊卑有度,貴賤有殊, 她這麽飽受非議, 也只是出身低卑,卻位居旁的世家貴女也坐不得的位子。

眼瞧着福岚跨步進來,沈律吩咐道:“讓直內司和織錦司為昭訓準備些物件兒, 三日後一道去秋獵。”

“歲歲......”沈歲晚見福岚應聲稱是, 猶豫後也沒在說什麽。

這時,福傳小跑着走近來,瞧見殿中幾人, 福傳喘了口氣,見禮後看向沈歲晚, 從袖子裏掏出個壓花的梨木冊子。

福岚問道:“這是怎的了?”

福傳腦子突然靈光一瞬, 看了看太子殿下的臉色,他道:“是有人想邀昭訓一敘。”

福岚問:“誰啊, 哪家姑娘?”

福傳老實巴交:“是寧安王世子,還是白世子貼身的侍衛霜零小哥送來的冊子呢。”

沈律擱筆,擡眼看向福傳,又看了眼福岚,目光涼涼的。

“呃.......這,”福岚一愣,心下暗自拍嘴,呸,他就不該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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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手上抱着折子的昭訓好像還皺了皺眉頭,瞧着是也不大理解。

她以為,他們立場不一,他如今是跟沈琉晚一處的,将來是要推翻沈家王朝,而她,既然投靠了沈律,便是和沈律一處立場了。

就在殿中幾人以為沈律會沉下臉,不讓她去會面,卻聽沈律出聲道:“既如此,就去應邀便是。”

“殿下?”聽着沈歲晚疑惑的出聲,聲音卻嬌嬌的,像是撒嬌一般。

他也好奇,這白即覺三番四次的縱容,偏袒沈歲晚,究竟是什麽緣故,瞧着不像是風月之意。

倒是讓沈律有些猜測,子策辦事妥當,如今卻毫無頭緒,或許,身世之謎藏在淩洲,寧安王的地盤上,旁人輕易涉及不了。

翌日,清妃閣。

清妃閣位于朱雀街的樂安坊,同皇宮隔着幾間書齋和國子監,臨着瓊玉湖。

湖光倒映船影身,雁歸南下一繩秋,在清妃閣上可将這景致一覽無餘。

清妃閣雖名字如此,卻是一處閣樓食肆。

因宮中妃子貴人多喜愛此處的膳食,是以起名清妃閣。加上臨近國子監,讀書人墨客居多,環境清幽怡人,倒是像一處茶樓雅閣。

沈歲晚到時,已是巳時,尋香将手上的木匾交由掌櫃,便由着女侍引路上樓。

一路上她也留意,多是穿着錦衣和國子監學服長衫的學子,另外還有動作舉止娴靜的世家姑娘。

女侍一身櫻色的齊腰裙,袖口用襻膊束了起來,像是為了方便幹活,女侍清泠的聲音道:“姑娘,裏面請。”

不等詢問,裏面傳來動靜,一身精白勁裝的霜零和霜雨起身開了隔間的雙開雕

花門。

霜零見沈歲晚帶着帷幕,又看了眼她身邊的尋香尋茶,拱手道:“沈姑娘,裏面請。”

帶路的清妃閣女侍微微擡眼,沈姑娘?

這沈可是皇姓,清妃閣也招待了幾次出宮的妃子公主,那些妃子身邊的侍女可不就是這身邊身邊兩位一樣,步履和耳上小墜擺動都是一致的。

莫非,這沈姑娘是......

不等她多想,這瞧着身形姣好的沈姑娘,已經被兩位侍女輕扶着進了隔間了。

隔間的陳設清雅,臨窗能一覽瓊玉湖的光景,秋風吹來,還帶起了她的帷幕。

這時,臨窗的案桌邊坐着的白即覺起身,“沈姑娘,請坐。”

清淩淩的目光帶着些看不透情緒,就這樣直白的看着沈歲晚摘了帷幕,在她眉眼上打個圈,白即覺笑着解釋道:“今日一是為要事,二是久未與沈姑娘相聚飲茶,還請沈姑娘勿要嫌我叨擾。”

沈歲晚看着難得有些熱情的白即覺,輕笑着抿抿唇,頭一件倒是正事,這第二件,她現今是東宮的女眷,怎好無故私會外男。

偏偏白即覺坦坦蕩蕩,即便送信冊子也是直接送到了正殿,送到太子殿下面前,不似她上次那般。

就在沈歲晚凝神的時候,白即覺拉了拉窗邊的小繩,旋即,她聽到了門口的鈴聲響了幾聲。

不一會兒,就有人輕輕的扣了扣門,兩位櫻色齊腰裙的侍女推門進來,其中一位還是方才給沈歲晚帶路的。

瞧清沈歲晚的臉,她們各自還微微愣了愣神。

回過神來,兩人手腳伶俐的将擡着的膳食點心擺放好。

因男女有別,白即覺叫人各自擺了一份,另外沈歲晚這邊的案桌上,多了一盤淋了桂花蜜的玉露團。

瞧見人走了,沈歲晚開口問道:“不知白世子今日相邀,是否有什麽要緊之事?”

白即覺見她果真是拿了塊玉露團,眉眼有些滿意的舒展一瞬,這清妃閣,是他嘗來最像宮中師傅的了。

他旋即側身拿出一個錦盒,輕輕的擱在桌上。

沈歲晚瞧着桌上這刻了淩霄花的錦盒,一時有些沒明白這是何意,“白世子,這是?”

“沈姑娘,物歸原主。”

沈歲晚伸手拿起,打開一瞧,裏面躺着一塊玉佩白暖玉調的如意玉兔玉佩,她面上劃過一絲驚喜,拿起來端詳,玉兔的耳朵缺了一塊,正是她那塊!

她連忙擡頭看向對面的白即覺,不知什麽時候,白即覺唇角帶這些溫和的笑意,瞧着讓人親切了好幾分。

沈歲晚将盒子擱下,心下想起方才大街上聽到的消息,更白女搬出更白樓了。

就是不知在賣的什麽藥了。

昨兒晚上,沈律同她說了更白女的謀劃之事,讓她心下一震,究竟她是哪裏得罪了沈琉晚,或者是什麽事讓沈琉晚後怕至此。

竟不惜從千洲找來柳氏,只為了讓她沒有辦法再在宮中立足。

想起她同沈琉晚的矛盾,好像就這一塊玉佩而已。

難道真是因為這塊她從小便戴在身上的玉佩?

這時,白即覺接着說道:“沈姑娘,貼身的重要之物,還需收好,事關姑娘大事。”

“多謝白世子将玉佩歸還于我,感激不盡。”沈歲晚問,“就是不知,這玉佩有何用處,值得沈琉晚那般霸占?”

他面上一頓,深深看了眼沈歲晚,想起昨日父王的來信,并未多說,“事關姑娘身世,姑娘之後定要妥善保管,時機成熟便會知曉真相。”

不知怎麽,沈歲晚心底輕輕的劃過一絲失落,她想過,白即覺這般毫無道理的助沈琉晚,該不會與這玉佩帶來的身世有關,如今看來不盡然。

若白即覺當真與她的身世有牽扯,就不會是如今的神色了。

沈歲晚看着湖面上一排排南歸的雁,大雁尚且知曉節氣更變有個歸處,而她卻如随風的轉蓬。

腦海裏想起昨日晚膳,沈律将更令司審查一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她,可以瞧見沈律那幾日确實是将她的事情記挂在心上。

沈歲晚輕輕舒了一口氣,好在她這轉蓬,還有沈律身邊可依。

她轉而問道:“今日來清妃閣的路上,聽聞沈琉晚搬離了更白樓了?”

其實她也不妄想白即覺能告知她詳情,但總有感覺,白即覺對她,有很大的善意.......

果然,白即覺輕輕的看着她一瞬,開口道:“是,我與她本就沒有多大的交情在,道不同不相為謀。”

沈歲晚面上有些掩飾不住的劃過幾絲訝異,她記得,那話本上,是白即覺同沈琉晚一路走上高位啊,怎的,是哪裏變了?

沈歲晚有些得寸進尺的問道:“可知她是搬去了哪裏?”

沈琉晚算計她一事歷歷在目,有些事,她不得不防。

“常府,或是淩洲。”

沈歲晚猛地擡眼,對上白即覺清淩的視線,上次她與沈琉晚在更白樓相見一事,他就該知道,告訴她就等于告訴沈律,告訴了東宮。

偏偏白即覺還無所謂的一笑,讓沈歲晚都有些拿捏不準了。... ...

後日便是秋獵,這幾日東宮都在忙着準備太子殿下出行事宜,平日伺候便謹慎如斯,如今更是各項冊子物件恨不得核對幾十遍。

沈歲晚到正殿時,正巧遇見仆儀司的泉司事過來請沈律示下,泉司事身材圓滾滾的,早年是宮中內務局的一個管事太監,如今來了東宮專管仆儀司。

仆儀司負責東宮各項的車輿、出行儀仗等等,先前幾次出門,都是仆儀司的給她派的車馬。

按理說這些個小事不該勞煩近日忙碌的太子殿下,但泉司事問了重桂的意思,重桂自個兒也不敢在這事上擅自做主。

泉司事在殿外見沈歲晚,拱手道安“昭訓安。”

“泉司事不必多禮,瞧着泉司事是要去尋殿下?”東宮一司的司事便是從六品的內官,沈歲晚哪敢受他這禮。

被沈歲晚問的一愣,泉司事瞧着像是面上劃過幾絲無故的尴尬,“正是正是。”

兩人一同跨進殿內,瞧着還有何入暮和左丘子策兩位近侍。

見了禮,就聽沈律旁若無人的出聲問道:“回來了?”

福岚在一邊聽着,暗自砸吧,這語氣不像殿下往日那沉冷的樣子,怎麽還有幾分陰陽怪氣呢。

“正是,方回便過來給殿下請安了。”她說話有幾絲讨巧的意思在。

沈律這才擡眼看向殿中,瞧見一邊的泉司事,神情裏有幾絲詢問。

泉司事見禮,瞧見殿中這般多的人,一時有些難言:“殿下,奴才是想請示殿下.......請示殿下,”

福岚替他着急,“請示什麽?”

泉司事将話說的委婉些,“昭訓入宮不久,并未去過秋獵,奴才是想請示殿下,呃......這個規制是........”

別的直內司準備物件倒是好準備,畢竟是在帳中私下用的。

這仆儀司的儀仗,可是給外人、給天子瞧的,這幾日昭訓這事,他哪敢擅自做主,不是惹得宮中的人不快,就是惹得東宮的人不快。

沈律将手上的折子輕輕一扔,吓得泉司事跪在地上,“孤倒是覺得,仆儀司專養目不識丁的人了,冊封昭訓的诏書,還要孤給你念一遍?”

泉司事忙道:“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泉司事擦擦冷汗退下,別說按照七品昭訓的儀仗惹得宮中不快,要是不按,自個宮裏的殿下先削了他們仆儀司的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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