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張皇後近來總是将卓熙熙召到未央宮, 有意無意的同沈徇說過立皇子妃的意思。
張計芸除了想親上加親之外,還有另一層原因,是因雲麾将軍家最近得了南大營的兵權, 欲意籠絡住南大營兵權。
但沈徇沒有多情願,卓熙熙出生将門, 性子潑辣, 別說日後想納妾, 就是在府上的側妃呂顏, 她也不一定容得下。
才想着,面前遞來一個水袋, 是開着的, 散發着又沁人的清香,卓熙熙笑道:“徇表哥嘗嘗?這松針酒酒香不烈,跟飲露似兒的。”
話音方落, 沈徇□□的馬兒“噗”甩了個頭, 突然癫狂的仰着頭。
“三皇子!”
衆人驚呼!
不等反應,這汗血寶馬就橫沖直撞起來!
沈徇死命拉住缰繩:“停下,給我停下!.......這個畜生!”
一眨眼, 衆人就追不着三皇子的蹤跡。
張良辰面上驚恐, 吩咐道:“快快随我去尋三皇子!”
卓熙熙一臉無措,嘴上有些哆嗦,好在張良辰沒有忘了她, 轉頭對她說道:“卓姑娘,讓這名侍衛帶着你先行回去, 回去後速速禀報皇後娘娘。”
卓熙熙壓下驚慌, 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也顧不上手腳發顫, 忙駕着馬往外走,顧不上橫生的樹枝割人。
張良辰吩咐完,不敢耽誤片刻,騎着馬去追那些一直跟着沈徇的侍衛。
主帳外,沈律接過福岚遞來的帕子拭了拭手,“殿下今日這麽早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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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律将帕子遞回給福岚,看着也是快申時了,吩咐道:“讓典膳司的人将這些也野味處置了。”
太子殿下向來挑剔,吃不慣宮裏那些膳食師傅做的,就另帶了幾名典膳司的師傅過來。
福傳方才抱着兔狲落後一節,現在福岚才瞧見福傳懷裏的東西,“呦,這是抱了什麽?”
福傳手臂往前送送,讓他看清,“這可是兔狲,殿下說,養好了送去驚春苑呢。”
福岚手上沒閑着,剛想伸手碰碰,誰料這倆餓是真的餓,兇也是真的兇,逮着福岚的手就要張嘴。
啧,這可不好養。
就在兩人笑嘻嘻之際,先前一步回來的何入暮有些嚴肅的走過來,瞧了眼太子殿下和袁回延,沉聲道:“殿下,三皇子出事了。”
沈律挑眉,但面上沒有多大的意外。
福岚交代好典膳司的,伺候太子殿下換了身尋常的月魄色蟒袍,就跟這那往皇帝所在的高臺那處走。
高臺上搭了涼棚,這時外面都被圍滿了人,身後有人說了句太子殿下到了,衆人才撤步讓開一條道。
沈律面色沉穩的走過去,福岚瞧見,殿中跪着的是卓家的嫡女,在一邊哭哭啼啼的,另外還跪着一位侍衛,瞧着一身褐色短甲的打扮,應該是負責記獵的。
這時,張計芸淚眼婆娑的看過來,眼底閃爍着暗恨,福岚一見,頭皮一緊,這驚馬失蹤,跟東宮可八竿子也打不着,別什麽都算計在東宮頭上。
昭映紅着眼眶:“我同表姐當時就跟哥哥分開了,真的沒發現什麽異常。”
沈召啓面色陰沉,瞧着還有幾絲焦慮,深深看了沈律一眼,才道:“律兒,将你東宮的翊衛派過去,一塊去尋,務必要将人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沈律面色淡淡,當着諸位大臣也吩咐道:“入暮,帶着翊衛,聽憑禦林長的差遣。”
他這父皇的話,前一句他自然應下,至于“務必将人平安帶回來”,這可不歸他管。
驚馬還想要平安回來,這何嘗不是沈召啓對沈律的試探?
只可惜,他們實在是想多了。
東宮要想處置一個人,可不會來暗的,只會當着衆人的面來,偏偏別人還奈何不了東宮。
見何入暮領命,當真跟着禦林軍去仔細搜尋,沈召啓面色緩和不少。東宮兵力不容小觑,有翊衛一起,沈召啓也漸漸放下心來。
轉而問道:“可通知衆人回帳了?”
三皇子失蹤是大事,皇帝知曉後,當即就讓狩獵暫停了。
下面的一名禦林兵士回:“回聖上,都尋到并告知諸位貴人回帳了。”
說完,小心的看了眼一邊好整以暇的太子殿下,有些怵。沈召啓本就焦躁,當即斥道:“吞吞吐吐作甚!”
兵士磕頭告饒:“聖上饒命,聖上饒命,這,還漏了一人.......”
“漏了誰?!”長全忙問道,別又是哪家大臣的子女丢了。
“.......東宮的昭訓夫人,聽左丘将軍家的姑娘說是走丢了。”
“!!”福岚一驚,忙看向面色冷冷的太子,“殿下......”
不過,大半的人聽到這句話,面上确是一松。
要說身份最無足輕重的人是誰,那就是只有東宮的昭訓了,好在,丢的是她,不是什麽權貴子女。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昭映公主同扶着皇後的張婉玉對視一眼,前者面上有些掩不住的心虛,候着一臉寧靜淡然。
沈召啓嘴角微微勾了勾,有些細微的輕蔑,“一個女眷,能比得上皇子的安危?還不快些去尋三殿下!”
白即覺握着長弓的手一緊,深深看了眼高位心急如焚的皇帝和皇後,面上劃過一絲狠意,暗自轉身,準備去尋人。
卻在走了幾步聽到沈律那沉冷的聲音,“福岚,去知會翊衛,去尋昭訓。”
沈召啓和張計芸齊齊面色一變!
沈召啓:“太子!你放肆!”
沈律擡眼,兩兩對視,瞧着面色竟比喜怒行于色的皇帝,多了幾分運籌帷幄。
沈召啓和緩了些語氣:“朕看你是被女色沖昏頭腦,兄弟如手足,你三弟馬匹受驚,一個皇子一個賤妾,孰輕孰重?自該全力去尋你三弟!”
張計芸擦了擦淚,“太子,那是你弟弟啊.......”
沈律唇角輕輕勾了勾,兄弟如手足?可惜了,沈召啓的這些兄弟,被他逼的死的死,反的反。年前,不是就他下诏,宰了自己最後一個兄弟靖陽王麽。
太子殿下面上沉靜不語,一時間安靜下來,連跪着領罪的卓熙熙都咬唇歇了哭聲。
福岚咽了咽口水,沒敢動,咱東宮的翊衛不能去尋東宮的昭訓,那昭訓該怎麽辦,殿下自來最護着東宮的人,別說是上了心的昭訓,就算是他們,殿下也不會讓人如此欺辱,少不得惹君顏動怒......
沈召啓在這對視中敗下陣來,揮了揮手像是讓步道:“禦林軍和翊衛必須全力尋三皇子,東宮翊衛也一邊尋着那女子.......”
沈律輕笑一聲,對福岚道:“聽到了嗎,聖上的吩咐,還不去原話禀告何大人?”
這語氣跟嘲諷似兒的。
沈召啓忍着,沒有開口。
白即覺多看一眼面色不算好的太子殿下,兀自翻身上馬,吩咐:“霜零跟我走,霜雨先去尋幫手過來。”
說完,徑直駕着馬往女子獵場那邊去了。
這錦山獵場的獵獸雖大半是馴養的,但兇猛如白虎,也是會撕人的。更別說錦山山勢綿延,懸崖陡峻,蟲蟻蛇獸也不少。
日暮西斜。
樹林叢密不透風的地方,硬是一縷霞光也看不見,更別說密林裏的深土坑裏,早晦暗了起來。
沈歲晚面色有些慘敗泛青,往日那烏黑秀麗的青絲也染了粘稠的血跡,夾雜着塵土和枯草,分外狼狽。
不過她現在沒時間顧忌這些,她另一只能動的手下力氣捂着胳膊,但那血還是汩汩的從指縫間流出,好像,力氣也跟着流走了,沈歲晚意識越來越混沌。
對面的沈徇面色也好不到哪去,沈徇吃力的側頭看了眼沈歲晚,瞧着她手上越來越松,那傷口的血染了她大半的衣裳。
“啊,嘶——”沈徇一動,便費力的痛叫一聲。
他身上的衣裳被馬匹拖拽破損,還不知後背如何,他有些猙獰的咬着牙,額角的冷汗滾落,
良久才費力的将身上的衣裳撕開。
右手傷勢輕,沈徇撐着右手,緩緩爬到沈歲晚旁邊,靠着土壁,咬着牙伸手,要将沈歲晚的右手拿起。
“!”陌生不習慣的氣味突然靠近,将沈歲晚拉醒,她想開口說話,卻第一次覺得開口都費勁......
沈徇氣虛虛弱道:“......你放心,你救了我,.......我定不會害你”
見沈歲晚不再費力的掙紮,沈徇耐着疼,将沈歲晚的手臂纏起來,也不敢勒得太緊。
平日輕松的動作,如今兩人受了傷,竟做了一刻鐘才綁好,不知沈徇是昏了還是動不了在養神,就這樣閉着眼,面色越來越白。
她後腦方才不知砸到哪,靠着土壁也有些鈍鈍的疼。
費力睜眼看着土坑外的天,密林太深,竟連藍天白雲也瞧不見一絲。
土坑越來越暗,她竟折在這了......
一個時辰前。
沈歲晚初次進來,也不敢亂竄,只騎着馬閑逛似兒的,卻聽聞前面傳來不尋常的聲音。
像是有沙沙的拖拽聲和馬匹有些不尋常的嘶鳴聲。
沈歲晚一愣,伸手拍拍安撫不斷跺腳的歲梨。
卻見前面樹林處,出現聲音和響動的源頭——
只見一匹馬匹狂疾而來,嘴角吐着白沫,腳上絆着個繩子,身後、竟拖拽這一人!
不等沈歲晚反應躲閃,那馬匹踩上了她前面兩丈處的一尋常蓋着枯葉的草地,沒成想,竟砸着,露出一個大坑出來!
沈徇見前面的瘋馬要将他帶入土坑中,突然來了力氣,氣息有些虛弱的喊:“救、救我......”
沈歲晚一愣,忙翻身下馬,近了才瞧清......是三皇子,在他面前的大坑,瞧着有兩人高,這分明就是人為的!
他面上仰着,就那麽一瞬,背後的泥土就是濕潤了,可想而知,他身後,早已經血肉模糊了。
沈歲晚恨張皇後,卻自問做不出見死不救之事,忙上前扶住人,慌手慌腳的想将繩子他身上纏繞諷繩子解開。
卻不想,土坑裏的馬驟然掙紮起來!連帶着沈歲晚一道翻拽了下去!
不等反應,纖臂上傳來一瞬的刺痛,幾息之間,痛覺開始如瘋長的野藤一樣,爬上全身。
沈歲晚顧不得身上的鈍痛,低眼看過去,心下一駭.......
這坑底,竟被擺了尖利的鐵排刺,她但凡再偏一點點,這就命喪黃泉了......
好在手上不重,只是被刺進肉裏,不知傷沒傷及骨頭,她直冒冷汗有些張不了口。
沈歲晚眉頭緊皺,餘光見對面的沈徇就沒這麽好運氣,生生被發狂的馬兒踢了幾腳,額頭因忍着疼,青筋逐漸暴起。
好在那另外的鐵刺插在馬身上,讓馬漸漸的吐着白沫沒了力氣。
沈歲晚疲倦的閉上眼,究竟是誰.......
坑外的歲梨撲鼻,來回踱步,随後徑直往林子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