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左丘子笙幾人走後, 帳中又恢複了安靜。
福岚瞧出殿下對昭訓有些小小的氣,不敢多說話,小心的伺候人洗漱, 換了寝衣,忙帶着那魚嬉紋的銅盆下去了。
沈歲晚瞧着沈律走過來, 眨眨眼, “殿下要安歇了?”
沈律不說話, 甚至眼神也不分一個。
沈歲晚大着膽子撒起嬌來, 輕輕哼了一聲,“殿下, 手疼......”
沈律拉過錦被, 察覺到女子的目光殷勤,沈律譏諷的語氣開口道:“手疼?孤還以為你出手救人這般勇猛,是有十足的把握, 不怕疼呢。”
将人救下就算了。可她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 還搭上自己,若是沒有及時尋到她,是不是還要搭上自己的小命?
愚蠢至極!
沈歲晚一噎, 方要開口, 就聽沈律到:“今日你傷口不能動就罷了,明日能下榻了,回你自己的帳中。”
她面上讨好的笑意一頓, 雖知道這才是合乎規矩的,卻有些委屈湧上心頭, “.......是”
“......”
帳中恢複了安靜。
原以為夜深了, 會很快入眠,沈歲晚卻睜着眼, 想翻身又礙于有傷,就這樣看着暖色的床帳,外面的月光好像十分明亮,沈歲晚能察覺到清輝落在床帳上。
這樣想着,手上傳來的刀割一般的鈍痛才好了些。
但實在是太疼了,沈歲晚忍不住輕哼了一聲,察覺自己發出聲音,她那只沒受傷的手趕忙捂着唇,生怕吵醒身邊躺着的沈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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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身側的人翻了個聲,背對着躺在裏間的她,而後出聲喚道:“福岚?”
守夜的福岚的聲音馬上傳來:“殿下?”
沈律起身,沒瞧一眼沈歲晚,只淡淡出聲:“将醫女喚進來。”
沈歲晚想起身,卻沒有氣力,“殿下,不必了,現下又不怎麽疼了。”
回應沈歲晚的,是守夜的尋香尋茶兩人進來點燃燈盞的身影。太晚了,尋香只點了床榻邊上這一盞燈方便她換藥。
沈律坐在一邊的檀木桌邊也隐在黑暗裏,沉冷威儀的氣場卻讓人忽視不了。
沈歲晚換着藥,尋香為太子殿下倒了杯茶水。
醫女将藥粉倒在沈歲晚的傷口上,激得她一疼,醫女安撫道:“昭訓放心,這藥有止疼效果的,方才昭訓又疼了,是藥效過了。”
換好了藥,沈歲晚重新躺回塌上。。沈歲晚換了藥,面色緩和了,這時,沈律的話從黑暗裏傳來,“下去領賞。”
醫女連忙謝恩。
說話間,沈律到了床榻邊,宮侍們都下去了,寝帳又陷入了黑暗,不知是因為換了藥,傷口不疼的緣故還是什麽,這次沈歲晚睡得特別快,沒有一刻鐘就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沈歲晚睜着眼看了會兒床帳,帳外的小廳隐隐約約的談話聲傳來。
因小廳太子殿下在談事,幾位宮侍也沒敢候着等沈歲晚起身,她忍着疼,輕輕的起身,靠近屏風,方要喚人進來,談話的聲音清晰的傳來,卻讓她歇了出聲喚人的心思。
另一人是左丘子策,“......我同入暮通知沿路設防,可誰知沈琉晚好像清晰的知曉咱們各洲暗探的布局一樣,都被她躲開了。”
沈律驟然擡眼,瞧着子策不像說假話,眼底暗色濃郁,“多智而近妖,這樣倒是給孤提個醒,這些暗哨該換布防了。”
“殿下,讓這妖女就那樣跑了,日後定會後患無窮。”
沈律唇角冷冷一笑,比起後患,這東宮各洲的暗哨布防被她知曉,那才是了不得的事。
不過也好,如今發現,總比她告知寧安王,打個措手不及來的好。
沈歲晚有些虛弱的站不住,輕輕的斜靠在屏風的檀木架上,垂着眼睫掩下眼底的驚色,沈琉晚......
沈律冷冷的聲音再次傳來,“此時先不急,聖上讓更令司協助大理寺,探查三皇子受傷一事,這幾日你且先去看看。”
左丘子策:“嗯,我方才上來的時候也有所耳聞,是不是昭訓夫人也......”
沈律冷冷的嗯了一聲,想起昨夜,又道:“你留意留意姜太師那孫女,看看她昨兒同何人見面,或是碰着了誰。”
“屬下明白。”
杪秋霜露重。
辰時了,草地上的露水尚未被日光曬幹,走在草地上,鞋面都有些被露水浸濕。
張婉玉看了看被露水染濕的小荷鞋面,不适的皺了皺眉。
秋桂看着前面東宮的帳子,嘟囔道:“姑娘何故那麽關心這沈昭訓,一早過來探望,連鞋襪也染濕了,該不舒服了。”
張婉玉抿抿唇,柔柔一笑,“我昨夜睡得早,聽聞那些什麽鐘姑娘姜姑娘都昨夜去探望了,難免過意不去。”
秋桂:“姑娘豈能往心裏去,這些姑娘是同東宮交好的,咱們張家可不用去同那沈昭訓打好關系,免得降了姑娘的身份。”
張婉玉抿唇一笑,瞧着善解人意,“胡說什麽呢,沈昭訓既無親朋又無好友,咱們去關心也是應該的。”
說話間,兩人到了太子的主帳,正巧遇到端着個青綠漆器托盤出來的福傳在。
“诶,福傳公公,太子殿下可在裏間?我們家姑娘過來看望昭訓。”秋桂叫住人說道,語氣帶着幾絲細微的高傲。
福傳看了眼張婉玉,“張姑娘是來尋昭訓的?你去昭訓的帳中便是,殿下還有要事,不得輕易打擾。”
“呃,在昭訓自己的帳中?我先前還聽聞昭訓在殿下帳中養傷.....”張婉玉笑意淡淡的解釋道。
福傳沒多理會,瞧見見杉提着燒好的熱壺過來,他忙叫住人,“将這些茶具拿下去燙洗,之後便收起來罷。”
他端着的這些茶具是昨兒那些姑娘過來時用過的,但是匆忙,也沒來得及給那幾位姑娘換待客用的茶盞。
太子殿下講究,若不是她們幾人過來看望昭訓,哪能讓她們踏進自己的寝帳。
這些個茶具,日後殿下也不會再用了。
張婉玉瞧着福傳有些無視的模樣,面上還是溫溫和和的,帶着秋桂去隔壁的帳子。
沈歲晚正巧換了藥,止住疼,半個時辰前,福傳提着兩個小籠子過來,裏面是毛茸茸卻有些瘦瘦的小兔狲。
福傳見沈歲晚喜愛,眼睛也笑得眯起來,“殿下說,奴才和獸園的那些訓好了不傷人,就給它們放養在驚春苑了。”
張婉玉進來時,正見沈歲晚蹲在地上,拿着個鐵簽,紮着煮好的肉片喂小籠裏的兔狲。
聽見動靜,沈歲晚擡眼,有些訝異:“張姑娘?”
張婉玉抿唇笑道:“聽聞妹妹醒了,我就想着過來瞧瞧,看妹妹這是氣色好了許多了。”
昨兒太子抱着她回來還是面色蒼白,昏厥的模樣,現在就已經能下床了,看來還是傷的不重。
沈歲晚将簽子輕輕遞給身邊的尋香,尋茶尋詩兩人忙小心的攙扶着她起身,“是恢複好多了,多謝張姑娘關心。”
将沈歲晚扶到桌邊坐下,她開口道:“張姑娘,請坐。”
尋詩上前為兩人倒茶,張婉玉的目光落在那茶具上,她這已經超過一個昭訓該有的用度了。
“方才出來時,我還想着給昭訓帶些藥材,後來又想,昭訓得太子殿下的寵愛,這東宮能缺些什麽,我想起上次受了傷,姑姑賞予我的舒雪膏,最是好用,好在這次帶着來錦山了。”
她話音一落,身後的秋桂就将錦帕拿出來,裏面包着個圓肚的白瓷敞口帶蓋的小瓶。
沈歲晚擡眼:“這是?”
秋桂笑道:“這是我家姑娘方才所說的舒雪膏,特意讓奴婢翻了帶來給昭訓的。”
一邊端茶的尋詩看了眼下巴微微揚着的張府丫鬟,心下嗤笑,什麽玩意兒也到東宮來撒野了。
沈歲晚像是沒聽出這丫鬟語氣裏的高傲似兒的,虛弱的輕咳兩聲,對張婉玉笑道:
“張姑娘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既是皇後娘娘的賞賜,豈有轉贈之禮?我怕是不能收。”
語氣裏有婉拒之意。
張婉玉捏着帕子笑笑:“姑姑既是賞予我的,我自是能做主的,我看昭訓是需要的,才忙讓人尋出來,昭訓可不要再推辭了。”
她繼續道:“若是昨兒我能多勸昭訓兩句,昭訓同我們去了西邊的林子,也不會遭此一難,說來我也極為愧疚。”
她面上帶着些歉意,沈歲晚抿了抿唇,“張姑娘不必自責,本我也只是偶然才被陷阱傷到的,怎會與你有關?”
張婉玉眼底閃過幾絲暗芒,當初她同昭映就是故意去了西邊,這幾人都不想與她們一處,必定去了東邊。
東邊林子的獵物早被她們使人趕向林子深處,這最安全的一條路,定是從未來過的沈歲晚走的,她們就将陷阱設在那處,沒想到的是,沈歲晚沒傷到,倒是将表哥傷了。
“說來也是,還多虧昭訓當時救了表哥,這舒雪膏更是要收下了,否則我倒是愧疚了。”
沈歲晚見拗不過,淺笑着讓尋詩接過了。
這時,醫女過來,預備為沈歲晚診脈,張婉玉也适時的告辭了。
外面走了沒幾步的張婉玉不适的皺眉,這鞋襪都濕了,實在讓人不大舒服。
秋桂看到了,忍不住抱怨道:“要奴婢說,姑娘就是菩薩心腸,姑娘看看方才沈昭訓那不大願意的模樣,活像咱們上趕着去一樣.....”
張婉玉笑笑,細聲寬慰幾句。
帳裏,沈歲晚趁着醫女把脈之際,問道:“可能勞煩醫女幫我瞧一東西,可摻了什麽?”
她一說出口,尋詩忙走到那四角的檀木小方桌邊,将那圓肚瓶拿來。
“昭訓言重了,您吩咐就是。”
醫女伸手接過,過了片刻,皺了皺眉,再次聞了聞,“昭訓,下官并未發現什麽不妥,這應是上好的舒雪膏,昭訓傷口長好倒是可以用上。”
沈歲晚細眉微微的颦起,難道,張婉玉只是純粹的好心給她送藥?
尋詩見醫女換了藥檢查了傷口離開,上前幫沈歲晚将換藥拉下來的衣裳穿上,邊微微皺眉,
“不知昭訓心中所想,但奴婢覺得雖醫女說了沒什麽異常,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昭訓還是不要用這藥了罷。”
沈歲晚輕輕點點頭,将藥遞給尋詩,“我也是這樣想的,你拿下去處理了罷。”
尋詩接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