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沈律擡眼看過來, 視線輕輕的落在沈歲晚那有些微微顫着瑟縮的身影上,看了眼福傳。

福傳領會,上前走到沈歲晚身邊, “昭訓,這宴席也快結束了, 奴才領着昭訓先行回去。”

沈歲晚咽了咽, 看了眼氣定神閑的沈律, 又看了眼如坐針氈的寧安王妃和面上有些猶疑的白世子, 點點頭。

這時,白即覺拱手道:“母妃, 二弟現已昏厥, 還請手下留情,饒他一命。”

“哦?莫非,白世子的近侍手酸了?這樣好辦, ”沈律招招手, “福岚,來代替白世子的近侍行刑。”

明明雲淡風輕,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福岚上前, 拱手, “殿下,王妃娘娘。”

雙氏見今日躲不過,也沒多說什麽, 霜零自幼習武,手上的力氣肯定是比這東宮的公公太監大, 也由着去了。

誰料, 這福岚雖面色帶笑,那鞭子呼起來的風聲像是破空而來, 狠狠的打在男子那已經血肉模糊的背上,連昏倒的人都被打得一顫。

寧安王妃倒吸一口涼氣,看向一邊還在氣定神閑,唇角帶笑的男子。

在不遠處還沒走開的沈歲晚聽見那響亮的破風聲,身子跟着也一抖,尋香攙着沈歲晚,“昭訓,咱們走吧。”

沈歲晚點點頭,因着這樁事,也沒有了多大的宴飲的心思,就跟着福岚往外走去。

現下靜下來,倒是讓她可以好好盤算盤算,張婉玉......

今日先不說是何故,但沈歲晚總感覺,就是那盞茶,若是她同姜绫畫一樣喝了那茶水,不就與姜绫畫一般,躺在了那二公子的院外。

繞到了湖泊那處,沈歲晚腳步一頓,拉住想要往前走的尋香,“正巧遇到這梅園,你同我過去瞧瞧咱們方才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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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傳搓了搓手,“那奴才在這等昭訓夫人。”

沈歲晚輕輕的“嗯”了一聲,帶着兩位宮侍前去方才坐着歇腳的小亭子裏了。

只是沒想到,又遇到方才這兩位丫鬟,醉雲醉月瞧見對面鵝卵石小道那走出來的貌美夫人,對視一眼,規矩的屈膝見禮。

方才那事隐蔽,兩人一直在外面,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主子遭了家法。原先花枝尚未剪好就跑了,現在想着沒人過來,又來園子剪花,沒料到竟又遇上了。

沈歲晚捏着帕子輕咳一聲,“起來罷。”

“你們是哪位主子院裏的丫鬟?”沈歲晚不經意問。

醉雲回話:“回姑娘,我們是王府二公子柏雅院伺候的丫鬟。”

沈歲晚一愣,旋即移開眼道:“先前我聽你們說,府上有位琉璃姑娘?”

醉雲醉月對視一眼:“......這”

“你們二人說話不避人被我撞見,今兒我只是好奇問問你們,又不是什麽機密之事,若是我問去主子那裏,你們豈會好過?”

醉月咬咬唇:“回貴客的話,是有一位琉璃姑娘,是前幾月方到王府的。”

沈歲晚漫不經心點點頭,“嗯,既如此,你們給我說道說道。”

醉雲瞧着面前這貌美夫人的布料首飾都是上品,應該是哪家的貴人,卸下防備道:“這琉璃姑娘身後跟着個醜丫鬟,但奴婢瞧着那丫鬟應該沒有多忠心于她,反而有些怕着躲着她。”

“醜丫頭?”沈歲晚面上閃過疑惑。

醉雲接話:“可不是?那燙疤啊,從側臉到脖頸,吓人得很,奴婢們每次瞧見,都恨不得躲着......”

“你們說的醜丫鬟,可是手上有個小痣的?”沈琉晚以前還是郡主的時候,極愛面子,身邊的撫雲撫月都是個賽個的好看。

“這,奴婢們都不敢瞧人,哪還敢看她的手打量。”

沈歲晚皺皺眉,問:“這琉璃姑娘,近些時日一直住在王府?”

“這個奴婢倒是聽二公子說了,王妃娘娘給琉璃姑娘安置了個宅子,但琉璃姑娘只想在王府裏住着,瞧着王妃娘娘其實是不大喜歡琉璃姑娘的。”

沈歲晚點點頭,沒再說什麽,“多謝你們了,對了,這園子先前可有人來過?”

醉雲凝眉回想:“方才好像是一女子來過,披着緋色帶兜帽的鬥篷,這,奴婢們也才到定都沒幾日,實在認不清人。”

沈歲晚點點頭,善意的笑笑:“多謝你們二人,你們先去忙着罷。”身邊的尋香拿出一袋銀裸子,賞給兩人。

見二人行禮退下,沈歲晚面上的笑意也褪了個幹淨,緋色帶兜帽的鬥篷,可不是張婉玉麽。

她唇角像是挂了寒霜,提着裙擺上了小階,目光放到那石桌上,上面的茶水和瓷盤都被撤了個幹淨。

天氣冷,水跡不易幹,沈歲晚走近,還瞧得見方才姜绫畫倒茶不小心弄出的杯印水跡。

沈歲晚看着那水跡,目光冷冷的,先前姜绫畫同她說時,她心裏念着張婉玉平日溫婉的模樣,還殷勤的給她送了祛疤的舒雪膏,只信了姜绫畫七八分。

那兩位丫鬟瞧見的人,可不就是人前溫婉善解人意的張婉玉?

尋香觑了一眼身邊人的神色,竟在那眸光沉沉的桃花眼裏,瞧出幾分太子殿下的影子。

尋香道:“昭訓,張姑娘早這般背地裏要置昭訓于死地,實在是菩薩面,蛇蠍心。”

沈歲晚沒再跟着說,只擡眼道:“回罷。”

她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對有些人,合該睚眦必報,锱铢必較。

日短夜寒,鵝毛大雪又撲簌簌的下了起來,驚翠小榭三面臨湖的竹簾被半放了下來,只留下一面供人憑欄賞雪夜湖景。

尋茶撥了撥小爐上炙烤的番薯,瞧着皮脆裏面肉實軟糯,尋茶看了看對面就披着個鬥篷的昭訓,招招手上的木夾子,“昭訓,這番薯考好了,昭訓可要用些?”

沈歲晚扭頭看了眼,沒多大的胃口,“不了,你們四人吃罷。”

她走了過來,到小爐邊上烤烤手,“這瑞露酒味道極好,你們嘗嘗。”纖白的手上遞了一壺酒給四人。

沈歲晚看了眼尋詩,“尋詩,你辦事最為穩妥,你明兒去藥藏司尋些藍葉天竺葵花粉可好?”

她的話音一落,一時沒人接話,尋香擱下放到嘴裏番薯,猶豫道:“昭訓,那藍葉天竺葵的花粉,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沈歲晚眨眨眼,瞧着透出幾絲無辜之意,“這我自然知曉了,放心,不是用在東宮。”

“......”四人有些猶猶豫豫的,這花粉可是能讓女子肌膚毀容的東西,她這般明明白白的說出來,讓四人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主要是......不敢。

尋詩笑道:“奴婢們也不知那藍葉的天竺葵花粉可還有,許是藥藏司沒呢?不若明兒奴婢去藥藏司問問?”

沈歲晚明亮亮的眸光看向尋詩,沒有拆穿,明兒去藥藏司看看,應該是明兒去向沈律請示請示罷。

“既如此,你明兒就去一趟,順便去織錦司幫我尋些符合姑娘家用的絹帕料子,臘月十七是張家姑娘的生辰,雖不知會不會邀請,但張姑娘對我上心,是該備着一份的。”

尋詩眼神閃躲,沒敢看沈歲晚的眼眸,“奴婢記着了。”

沈歲晚同幾人圍爐閑話後,只覺身上也染了那些番薯的味道,讓人備了熱水去隔間沐浴。

夜色漸深,暮雪助清峭,玉塵散林塘,守在驚春苑門口的見杉見林兩人遠遠瞧見有幾人的身影緩緩走來。

暖黃的燈籠在雪地裏稱得有些孤零零的,離得尚且還遠,就瞧清那高大修長的身影,面容隐在擋雪的紙傘下。

見杉将手上的燈籠遞給見林,“殿下來了,快些進去知會人。”

見林“诶”了一聲,奈何這風雪太大了,手上的燈籠不一會兒就熄了,眨眼間,太子殿下和幾位公公的身影已經到了跟前。

寝閣外面的回廊不像門口那般漆黑,在回廊各處柱子之間都挂着清雅的宮燈,半天沒瞧見人,福岚走上前,正要敲門,沈律揮揮手,示意幾人退下。

“天寒,今兒就不用你們伺候了。”

福岚福傳對視一眼,謝恩:“多謝殿下。”

沈律輕輕推開阖着的門,裏面燒着暖洋洋的炭火,瞧着空無一人。外廊響起匆匆的腳步聲,沈律回頭,見兩個宮侍端着茶盞匆匆進來。

尋詩尋棋躬身見禮,“殿下安。”

尋詩将茶盞擱在小桌上,就聽太子殿下聲音冷沉問道:“昭訓呢?”

尋棋忙回道:“昭訓方去了隔間沐浴,現下應該快過來了。”擡眼瞧見沈律那修長的手指放在頸前,像是要解下厚氅的模樣,尋棋猶豫片刻,還是上前一步:“奴婢......”

沈律掃了一眼她擡起來接近的手,漠然的眼神讓尋棋的手一瑟縮,眨眼間,沈律自顧自的解了外氅,坐回了那榻桌邊上。

他面色冷如外面的料峭冰雪,旋即,角落傳來細微的動靜,沈律順着聲響看過去——

是先前在錦山上撿到的小兔狲,幾月不見,溫順了不少,也圓潤了不少。

見杉見林給它們用木頭搭了個窩,這些時日天氣冷,都擺在暖洋洋的寝閣裏。

瞧見沈律目光冷冷的,兩只還微微瑟縮一下,踩着那毛茸茸的尾巴,如同罰站一樣,并排着蹲着,看着沈律,一動不敢動。

沈律移開眼,啧,跟主子一樣,呆頭呆腦的。

***

冬夜沉沉,寝閣裏的那熟悉的杏花香幽幽的鑽入鼻息,沈歲晚将被寝拉上來,看着還斜靠着的太子殿下,方要出聲,就聽他問:“你要尋那藍葉天竺葵花粉?”

聲音沒有聽出其他喜怒,她大着膽子擡眼看過去。

男子斜靠在她那纏枝的迎枕上,姿态慵懶,墨發解了下來,散開在身後,挺鼻薄唇,瞧着竟俊美得有些昳麗。

這模樣,讓瞧見的人微微愣神。

她拿捏不準男子的一意思,只微微垂着眼,“嗯。”外面還沒熄滅的燭光撲在她的面上,清晰的看見她小扇一般的眼睫輕顫,看着像是認錯一般。

旋即,聽到男子一聲低沉輕笑,讓人耳廓一酥,沈律起身,搭在身上毛絨的厚寝被從他身上劃了下來,堆在兩人之間。

沈歲晚擡眼時,沈律那有些暖意的手已經輕緩的攀上沈歲晚的脖頸,兩人相對而坐,在一方床榻上,互相交錯糾纏的發絲顯出幾絲無端的暧昧。

她不适的輕輕咬唇,下一瞬,男子的指腹攀上那靡紅的唇,手下的觸感輕輕的軟軟的,兩人好像停頓一瞬,連呼吸都各自放輕了。

沈歲晚眼睫輕顫,被男子在頸側和紅唇上作亂的手攪得有些絲絲麻麻的,乖巧認錯:“歲歲知錯,實在是知曉了這些事是張家姑娘所為,有些氣不過......”

男子眼眸幽深,看着她那潋滟盛着春意的眼眸,“孤何時怪罪你了?”

沈歲晚結舌,“那,殿下是......”

沈律唇角勾了勾,“你在東宮就要學會一件事,東宮的人,孤的人,不容旁人欺負。”他還嫌毀容事小呢。

沈歲晚因他這話一怔,沈律看着她,拍拍那她的腦袋,獎賞一般道:“學得不錯。”

沈律附身過來,那交領的寝衣因着動作微敞,露出些微白皙且寬厚的胸膛,讓沈歲晚有些面紅的移開臉。

誰料,因着她這一動作,唇上碰到沈律,那溫涼的觸感傳來,沈歲晚眼睛微微睜大,同樣愣住的,還有那往日運籌帷幄的男子。

時間好像靜止了一瞬,連外面風雪的呼號聲也聽不見,只聽得見彼此那有些紊亂的呼吸聲,感受到對方唇上那溫涼的觸感。

沈歲晚回神,忙向後移開,不自在的輕咳一聲,“殿下恕罪......”

沈律面上破天荒的閃過不自然,沉沉的應聲:“嗯。”

下一瞬拉過被寝,“安置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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