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冬至一過, 就到了臘月,年味漸濃了起來。

真如沈歲晚所想,臘月初九的時候, 收到了張婉玉的請帖。

因着臨近年關,這生辰宴也不好辦得太過隆重, 聽送請柬的小厮說, 只是請了兩位公主, 還有尋常熟悉的這些世家姑娘, 也并未宴請男子。

沈歲晚将手上的湯婆子擱下,接過請柬, 面上的笑意淺淺的, “既然張姑娘相邀,那咱們是該好好的備些賀禮。”

臘月十七,是日天氣放晴, 冬日的日光淺淡, 照在人的身上并未有多少暖意。

沈歲晚穿了一身青碧色交領小襖和同色繡小蒼蘭的裙子,外面系了件兒雲絲綴珠厚披,清爽又有些微貴氣的打扮。

張家同東宮自來可沒有任何瓜葛, 今年可是頭一遭, 張家的帖子下到了東宮,且這東宮的昭訓夫人,竟然還應邀了。

實在讓跟着張家的這幾位姑娘有些驚訝, 除了沈歲晚,張婉玉也将帖子下給了左丘家的姑娘和鐘家的姑娘等一些人, 但除了何寒枝, 都被一一推脫了。

沈歲晚下了馬車,瞧着勳國公府的宅邸, 十分氣派的模樣,尋茶率先下了馬車,上前攙着沈歲晚下來。

左側門那邊早有個面熟的丫鬟在角門等着,在這裏已經吹了許久的寒風,瞧見東宮的馬車姍姍來遲,嘴角撇了撇。

秋桂吸吸鼻子上前,“昭訓夫人,請跟奴婢來,兩位公主可都已經到了。”

後面那句話若有若無的刺人,偏偏沈歲晚和身後的尋茶尋詩像是沒聽到一般,尋茶道:“兩位公主來得這般快?我們還說比那請柬上的時間還早了半個時辰呢。”

秋桂臉上笑意散了些,就聽最前面那相貌嬌媚的女子使喚道:“帶路吧。”

面前說話的女子眼睛沒斜看她一眼,語氣十分的漫不經心,顯出一股高傲,偏偏這高傲最不該出現在她的面上。

秋桂咽了一口氣,面上扯出一笑,“沈昭訓,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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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姑娘身份何等尊貴,公府嫡女,皇後侄女,是定都除了公主之外,最尊貴的女子,就偏偏心腸軟,總是讓這沈昭訓蹬鼻子上臉。

國公府張家是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加上聖上

有一的提攜偏袒,足足與鐘家分庭抗禮,平分定都秋色。

張婉玉上面有三位兄長和一位庶姐,是家中的小女兒,自小就是堆錦碎玉的疼愛,偏偏她在下人面前表現出的,也是寬和知禮,善解人意的角色。

張婉玉的院落位置好,其中花樹和小溪萦繞,如今正是風雪初霁,冰封剔透的模樣,走過了院裏的小園子,在寝閣旁邊的小花廳傳來陣陣嬉笑聲。

秋桂揚了揚眼角:“沈昭訓,前面的花廳便是了,昭訓自個兒過去就成。”

對面走來一名跟秋桂打扮一模一樣的身量高挑女子,秋蓮見到沈歲晚,面帶淺笑的屈膝見禮:“見過昭訓夫人,昭訓夫人請往裏面請,姑娘們都在呢。”

“嗯,你這端的是?”沈歲晚看着她手上那被錦布蓋着的乳白的漆器托盤,出聲問道。

“......哦,方才這些姑娘們都在寫詩鬥畫,奴婢現在現在想着現将這些拿下去。”

說完,秋蓮轉向跟在幾人身後的秋桂,“那栀子酒沒有了,秋桂,你再去拿上兩壺。”

秋桂看了眼沈歲晚,“知曉了。”

花廳裏擺放了火籠,暖意洋洋的,沈歲晚提裙進來,瞧清了殿中的諸位女子,除了昭映和樂安兩位公主,就剩下一些年齡相仿的張家親眷和黨派一系的姑娘。

何寒枝最先瞧見沈歲晚,上前熱絡的挽着沈歲晚,“方才還同樂安公主說你什麽時候到呢,話音一落你就現身了,當真是說都說不得。”

沈歲晚:“方才我還說鼻子癢癢的,原來是你在背後說我啊。”

被衆人簇擁着的張婉玉起身,“昭訓來了,真是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快些上坐。”

這話看着像是給了沈歲晚面子,實則提醒了廳中的衆人,沈歲晚的身份。

沈歲晚面上帶着淺笑,瞧着不卑不亢,“今日你是壽星,你最大,豈敢上座。”她接着道:“早前聽聞張姑娘喜愛收藏畫作,正巧先前封賞時,得了幅佳作,我也算借花獻佛,恭賀張姑娘生辰之喜。”

說話間,身後的尋茶上前,将手上始終捧着的團花錦帛拿了下來,露出一副裱好的絹畫卷軸模樣。

廳中諸位姑娘一聽,相熟的不相熟的,都紛紛走上前,想觀摩一二。尋茶也不賣關子,就愛那個畫卷展開,赫然是一副古剎聽寒泉的景致。

樂安将視線放在落款處,寫道“空山梵呗,塵憂了卻自忘機。”

她語氣裏憂一絲驚訝:“竟是梵機大師所作?!”

這話惹得先前還漫不經心的幾人紛紛凝神湊近,瞧清了這畫,先是面上驚嘆,後又不得不感嘆,東宮果真是儲君的龍潛之邸,旁人千金難求的好東西,也輪得到一個妾室随意的送人。

張婉玉面上淺笑:“昭訓這生辰禮實在厚重,倒是讓我覺着今日這些小酒小菜招待不周了。”

沈歲晚:“怎會?張姑娘客氣了,我先前閑着的時候,還繡了個絹帕,繡工自然是比不上張姑娘身邊心裏手巧的女侍,但也是份心意,張姑娘不要嫌棄就好。”

張婉玉眼底劃過一絲狐疑,面上無異樣:“诶,我瞧着這昙花倒是繡的極好。”

若單是這畫作,她興許還覺得沈歲晚就是太過得寵,連這些好東西都随意送人,看了這絹帕,怎麽也要繡上許久,她們之前的交情,尚不值得如此。

張婉玉瞧見秋蓮尚未回來,只瞧見端着酒壺回來的秋桂,吩咐道:“将昭訓送來的畫作和絹帕好生收好。”

秋桂屈膝回話:“是。”方要伸手接過,尋茶卻縮了縮手,沈歲晚道:“張姑娘這女侍方才碰了酒,直接拿怕是會有損孤品,不若讓尋茶跟着放回去罷。”

張婉玉眉心細微的皺了皺,旋即輕笑道:“既如此,那便麻煩昭訓和身邊的宮侍了。”

沈歲晚右手拿着絹帕,輕輕的沾了沾額角,餘光同身邊的尋茶對視一眼,尋茶眼底閃過異樣的光,手上拿着畫卷,跟着秋桂出了花廳。

一出花廳,便是一陣冷風吹來,讓人脖子一寒的縮縮肩,尋茶擡眼看着路過了寝閣,她出聲問道:“咱們這是要去哪?”

秋桂斜眼正巧見尋茶身上帶着的鎏金宮鈴,是一等宮女的飾物,她壓下眼底的不耐:“自然是去姑娘的書房了,姑娘的那些書畫想來是挂在書房裏觀摩欣賞的。”

“原是如此。”說話間,已經到了書房。姑娘家的書房多是寫字賞畫,賞析弄墨的地方,也沒什麽機密見不得人的,今日院子裏事忙,也沒人守着。

秋桂搓了搓手,将那雙開雕纏枝蘭花的門推開,今日書房沒人,也沒生炭火,裏面也如同外面的冰天雪地一般冷得很。

挂畫的高架還有案桌後面的兩處,案桌上放着歷史游記,分外厚重,還有張婉玉謄寫的一些字句,瞧着是她今日常常伏案翻閱的。

尋茶淺笑:“這挂畫秋桂姑娘比較熟悉,還是你來罷。”她轉身将畫軸遞給秋桂,卻一不小心,将案桌上擺着的那書冊和謄抄的字句都掃在了地上,一片淩亂。

“哎!你......”怎麽這般毛手毛腳!

秋桂咽下後半句斥責的話,眼神卻沒有什麽善意,就這樣瞪了瞪尋茶。

尋茶反應過來,将畫軸往上秋桂懷裏送,“......對不住對不住,這天氣冷,手腳都不聽使喚了,我來收拾,我來收拾,你且将畫挂上便好......”

秋桂噘着嘴,又瞪了眼尋茶,轉身挂畫軸去了。到底是服侍妾室的,即便是一等宮侍,做事也不穩妥!

尋茶眨眼,掩下眼底的暗芒,手上拿着那送給的張婉玉的昙花手絹一一擦拭,分外仔細。

秋桂不放心,扭頭瞧見她拿着塊兒絹帕仔仔細細的擦拭書頁,和那些宣紙,放心的轉身過去了。... ...

花廳窗外種了倆株臘梅,花苞不多,但足夠欺霜賽雪。沈歲晚看了眼窗外,身邊坐着的何寒枝和樂安公主在說着哪家世家公子又做了什麽糗事,哪家的纨绔又遛狗鬥雞......

何寒枝道:“別說了,前些時候那王府二公子不是不知什麽緣故被王妃娘娘罰了,聽說現在還躺着下不來床呢,不然按照他在淩洲的混樣,早跟定都的纨绔混在一起了......”

沈歲晚側耳聽着,餘光瞧見尋茶面色沉靜的走了進來。

沈歲晚歉意的對說話的樂安公主和何寒枝笑笑:“方才酒吃多了,我先去外面醒醒酒。”

兩人扭頭看她,面上爬上紅霞,看來當真是吃酒吃多了,只讓她趕緊出去。

“昭訓。”尋茶上前攙住沈歲晚。

除了花廳,是一處凍結了的溪河,種了幾株海棠,可惜天氣太冷,瞧着只有枝幹,光禿禿的。

沈歲晚見四下沒人,“都辦妥了?”

尋茶點點頭,“昭訓放心。”

沈歲晚扭頭看向尋茶,方要開口,就見不遠處那石板路走來一男子,沈歲晚眉心一皺,不是說今日并未宴請男子嗎?

男子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夾絨圓領袍,脊背挺直,相貌俊朗,卻見他繞過了去花廳的臺階,徑直往沈歲晚這邊走來。

待人走近,沈歲晚微微屈膝見禮:“三皇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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