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到了除夕, 宮宴和祭祀都多了起來。

以玄武大街和朱雀大街為中心,各條街道和各個坊市早在臘月二十五就挂起了燈籠,喜氣洋洋的, 熱鬧又繁華。

都說冬至雨,年必晴, 今年冬至那日下了雨雪, 今日一開窗, 果真是明亮的日光, 尋香跟着見杉見林兩人抱着些松枝去了芍藥小園的空地上隔着。

大勝的除夕日,家家戶戶都要燒上些筳燎, 筳燎是用柴木和松枝壘成的柴塔, 寓意驅邪避害,點旺火。

沈歲晚披着厚氅,站在一處看着幾人忙活, 先前用上這芍藥小園的空地, 還是中秋那日搭的兔兒燈,那時還是一片綠意,現在卻是光禿禿一片, 白雪皚皚。

尋詩拿了個湯婆子遞給沈歲晚, “今日除夕,夜市怕是熱鬧極了,昭訓稍後宮宴回來, 可想去夜市轉轉?”

“瞧着他們幾人搭的艱難,我若是不回來瞧瞧, 豈不浪費。”

尋茶:“昭訓先前不知?這筳燎, 可是要燒上一整夜的,何愁沒時間回來瞧。”

沈歲晚一頓, 她确實是不知,先前在靖陽王府最多也就是去跟那些妾室姨娘坐在一處吃個飯就回自己的院子裏了,那些主子都是去宮宴上宴飲的,哪有什麽機會跟幾位正主一起守夜?

更別說,她現在才知道,今日宮裏和東宮正殿,筳燎燃的可是沉香木檀木,極盡豪奢。

歲夜,高殿列明燭,美酒一杯聲一曲。

沈歲晚如同上次中秋宮宴一般,坐在沈律身邊,不過對面的位子,換成了寧安王一家。

寧安王妃披着見石榴紅厚氅,面容柔和的坐在寧安王身側,旁邊坐着清俊板正的白即覺,倒是旁邊的二公子瞧着整個人瘦削了不少,連唇色也泛着些白,活像積病許久的人。

沈歲晚抱着湯婆子,眼睛小心的看了眼福岚,實在沒想到,看着是瘦瘦的模樣,手上的力道倒是不輸那些習武的,看着這二公子怕是傷都還沒長好呢。

衆人舉杯,一一起身聽着沈召啓慶節迎春,外面的筳燎的燭火噼啪,間或傳來袅袅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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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沈律穿了身琉璃黃色的太子蟒袍,華冠束發,俊朗淩厲,沈歲晚伸手輕輕拽了拽他的厚氅,“殿下,等下要留在宮中守歲?”

沈律面上沒什麽變化,“祖宗規矩。”

凡皇室中人,除夕夜定是要留在明極宮偏殿陪皇帝守歲,何況他這個儲君。

沈歲晚抿抿唇,瞧着沈律,又拉了拉他的氅披,“那歲歲等下可以去逛夜市嗎?”

語氣乖順,雙眸比外面的明火還明亮耀眼。

他微微側身,看着她,“今夜朱雀和玄武大街可是有百鬼過市和驅傩祭,不害怕?”

她搖搖頭,眸子反而越發明亮,瞧着是興致滿滿的模樣。

這時,高殿上的沈召啓出聲道:“今日是年節,寧安王也是許久未曾回定都,淩洲遠隔萬水千山,倒是朕的不是,早該讓寧安王回來過年節,也不算疏了情分......”

沈召啓的場面話滔滔不絕,沈歲晚輕輕的吮了一口清酒,辣得眼眶微紅,眼前驀地伸過來一只手,她擡眼愣神,沈律已經将她手上的酒盞擱回桌上,“這酒醉人。”

聲音裏可以細細的品出幾絲關切之意。

“嗯。”她眨眨眼,不知是酒水辣的還是有些羞的,耳廓泛着粉色的紅。

這時,對面的寧安王妃起身回話,“聖上厚愛,是我們自幼在那些鄉野之地野慣了,險些忘了定都的規矩,前些時候二子還惹了禍事,全賴太子殿下秉公嚴懲,讓犬子收斂一二。”

坐在寧安王妃次位的白即覺面色有些僵硬,若不是前幾日他阻止,怕是東宮就攤上了王府人命,即便聖上知曉寧安王府的不臣之心,也不得不顧及,來懲戒東宮。

倒時受益的,是寧安王府,還有......張家。

身邊的白即奂跟着起身,像是被教訓怕了,乖乖見禮:“多謝太子殿下,小子知錯。”聲音虛飄,聽着十分虛弱。

白即覺移開眼,都是一枚可憐的棋子,在雙氏的眼裏,白即奂一條小命,即便只能革了太子律十日職,都算是發揮了他的價值了。

沈律微微側頭,“對面,白世子在看你?”

沈歲晚擡眼,正巧同他對視上,白即覺舉了舉杯子,移開眼,也不看沈歲晚,自顧飲盡了杯中酒。

那日寧安王妃相邀,她大致明白,白

即覺是把她錯認成妹妹沒想到她如今還對她這般笑顏相待。

察覺到身側人冷沉的視線,沈歲晚輕咬了咬唇,側目看過去,正巧見沈律扭過頭。

沈律冷笑出聲,大殿中衆人沉靜沒人啃聲。

他回答方才雙氏的話:“寧安王妃客氣,令二公子久不在定都,難免禮儀疏忽,白世子待人寬和,确實是該同他的兄長好好學些。待的久一些,自然照貓畫虎,學會了。”

出言極少的寧安王笑笑,瞧着面上溫和,不想沈律一般,将冷意擺出來。但心裏早已輕嗤,沈召啓和太子律方才的一番言語之間,都在說明,想将他們留在定都。

可惜,他們要失策了。

張計芸道:“到底是孩子天性,徉兒現在也潑皮的緊,男孩子,沒及冠之前都是頑劣的。”

張計芸選擇的忽視了尚未及冠便中了榜眼和探花的張良辰和鐘期書。

言語之間,非常明顯的相幫之意。

一邊的沈召啓嘴角落了下來,維持體面的笑意也散了幾分。

沈律卻唇角勾了勾,即便前幾日,沈歲晚不同他講瞧見沈琉晚出入勳國公府之事。張皇後這迫不及待自尋死路的模樣,他倒是要看看沈召啓還要怎麽偏袒張家。

沈歲晚見幾人你來我往,暗自交鋒,卻留神到,太師府那處,竟是只有姜太師一人過來赴宴。

自從上次王府宴席之後,就再也不曾見姜绫畫了。不過不來也好,她又想起上次小亭裏,姜绫畫那般太子妃人選的話,不願再細想。

夜色漸濃,衆人看了煙火之後,也快到了宮中落鑰的時辰,即便是東宮的車駕,也不能駛進宮中,為體現對皇室的恭敬,都需步行出宮,福傳在前面舉着個六角如意宮燈為沈歲晚幾人照明。

鐘少禾跟在鐘母身邊,瞧見正前方,孤零零的走着的沈歲晚。

“昭訓夫人。”鐘少禾出聲喚道。

“鐘姑娘。”瞧見身後的鐘二夫人,沈歲晚微微屈膝見禮,“鐘二夫人”。

“将近月餘不見昭訓,昭訓瞧着倒是圓潤了些。”鐘少禾熱絡的笑笑。

她伸手摸了摸臉,最近确實是有了些軟肉。鐘少禾瞧見她的動作,有些好笑:“先前昭訓太過瘦削,如今正好。”她一女子瞧見了也喜歡。

“對了,聽說張婉玉的生辰,昭訓去了?”她語氣平常。

沈歲晚回:“正是,先前錦山多虧了張姑娘,便誠心備了些賀禮。”多虧了張姑娘什麽,只有沈歲晚知道。

鐘少禾聽言并未有多少不滿,只叮囑道:“張家與東宮畢竟不同,昭訓還是少與張家或是三皇子沾扯上,免得惹殿下不快,表哥的寵愛才是昭訓的傍身之本。”

這話本不奇怪,但這從鐘少禾的嘴裏說出來,就有些奇怪了,她可還記得先前在驚春苑釀桂花時,鐘少禾對她的态度,分明與姜绫畫的目的有些像。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看,大概是立冬那日,見到了崔進士開始,兩人之間的關系也親近了起來,沈歲晚明白是什麽意思。

她心底有些顧慮,聽說東宮的太子妃,不是鐘少禾就是姜绫畫,難怪姜绫畫那日在小亭那般篤定。

“姜姑娘,今兒倒是并未瞧見她來赴宴。”

鐘少禾漫不經心說:“她呀?姜大人游歷講學,差不多是年關才歸,今年竟是到了除夕才歸,姜夫人和家中小輩便在家中等着人,好像就姜太師來了。”

姜大人......她倒是從未見過,只聽說他外出各地講學數年了。

兩人話音方落,就聽見身後傳來動靜,身後想起見禮聲,沈歲晚回頭一看,數人擡着的寬大步攆,不是沈律是誰。

福岚見到前面的沈歲晚,笑容滿面,招了招手,擡着步攆的幾人緩緩停下。

這步攆寬大,外面垂了些紗錦用以遮擋寒風,夜風一來,若隐若現的瞧得見裏面的場景,男子衣裳精貴,人更是矜貴非常。

“上來。”

沈律沒管一邊跪着的幾位姑娘和夫人,只淡淡出聲,原本不那般冷然的語氣,裹挾了寒風,變得有些像冷冷的命令。

鐘少禾忙拽了拽沈歲晚,沈歲晚起身,福岚笑了笑,“昭訓請。”

她扶着尋詩遞來的手,掀開那紗錦進去,瞧見裏間如同外面所見,兩人并排坐着也不顯擁擠。

沈歲晚上前,身上那毛絨的厚氅擦過男子放在膝前的手,惹得男子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想要抓什麽卻也耐着沒動。

沈歲晚小扇般的眼睫眨了眨,沒有坐開,反而貼着男子坐下,這般動作,她身側還容得半人的寬度,同沈律之間确是不見絲毫縫隙。

不大好意思的輕咳一聲,“殿下怎的在此處?是宮裏不守歲了?”

“除夕豈會不守歲?”他饒有興致的反問。

說話間,太監們又平穩的擡起步攆,緩緩的向宮門口走去。

“那,殿下還......”

沈律側臉看向她,眼底都有些自己都沒發覺的縱容:“不是要去逛夜市?”

沈律這般面向她說話,好像各自頸側的氣息都能問得到,她才意識到她坐得是有多麽的近。

她不受控制的面頰一紅,慌忙移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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