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沈歲晚回到正廳時, 膳食已經撤下,衆人坐在兩列官帽椅上,像是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 但她清晰的瞧見姜府衆人面上都有難言,她有些疑惑, 輕聲細語的見了禮坐回一邊。

只聽姜從文出聲道:“殿下所言極是, 不過現在绫畫的婚事按理也該是王妃操心的......”

沈歲晚眼神一縮, 反應過來幾人所說的是何事。

只聽沈律悠悠道:“前幾日寧安王妃來東宮時, 就讓孤幫着相看相看青年才俊,當初淩洲封地的中郎将現在在康州任職, 寧安王妃應是屬意他了。但孤想着, 姜姑娘在你們膝下養育了十餘年,這些婚事,姜夫人也需跟王妃仔細商議才是。”

沈律這漫不經心的話, 重點不是‘中郎将’, 而是‘康州’,表明了他的态度,希望姜绫畫盡快說親, 嫁誰自己相看, 但是要遠嫁外州。

姜夫人盯着廳中的香爐,思考良久道:“殿下所言極是,寧安王妃考慮的也是應該的, 這當初是在淩洲任職而後調出來的,對王府也算盡心, 應該會善待王妃之女。”

姜肖齊和姜從文都沒有說話, 顯然是沒什麽意見。

沈歲晚神情先是有些錯愕,旋即也釋然, 姜绫畫那般高傲的性子,先前是名譽定都的才女,現在卻落得個鸠占鵲巢的笑言,如今因為她反複自殘相逼,她最在意的姜家人對她的情誼也消磨了大半,反而離開定都是她最好的選擇。

但各自臉上的笑言都少了許多,像是各懷心事一般。

“聽聞令郎今年在國子監上學了?”沈律出聲問道。

姜從文回道:“正是。”

去年姜淩次院試拔得頭籌,取得了進國子監讀書的資格。

沈律道:“崇文館近來選拔青年去參與魁星試,令郎天資聰穎,若是感興趣,自可同蕭大人說一聲。”

話音一落,除了沈歲晚和沈律,所有人面上都劃過欣喜之色,姜太師也顧不得其他,微微前傾,語氣中滿是不确定,“殿、殿下的意思是......”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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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魁星試是東宮崇文館舉辦的,本就是所有書生均可參加,但太子那意思,是讓姜淩次代表崇文館去參加魁星試,這就代表姜淩次也算是東宮的門生。

“小子,謝殿下恩典!”姜淩次有些忐忑欣喜的走到廳中,朗聲謝恩。

想入東宮麾下有多難進,當初是狀元的唐現餘冒充沈歲晚的哥哥也未曾讓太子多看一眼,就可知其嚴苛。

原以為姜太師得罪了太子,丢了職位,再與東宮毫無瓜葛,太子這話,又像是在被燒焦的野草上刮起春風,讓姜府的衆人面上都掩不住喜意。

沈歲晚小心的看了眼男子,他看着像是漫不經心的随口一說,可沈歲晚明白他的用意。

說實話,她除了與姜從文有血脈的牽連,其餘姜夫人和弟弟這些人,都要她細心的去經營關系。然而她才來了姜府第一日,姜太師即将回外州老家,姜绫畫也是遠嫁外州的結局,姜家一下少了兩人,對沈歲晚終究不好,他就在別的地方補償了姜家,也算是為她打好了姜夫人母子的關系。

沈歲晚輕輕抿了口茶,明明是青淡的茶水,她嘗來卻如蜜水一般甜。

微風帶得薄霧遮擋了明月,月色朦胧,滿園梨花。

尋詩端着茶水從外間走了進來,看着沈歲晚的視線放在那滿院子的梨花上,“姑娘過來飲些安神茶罷,春夜風涼,不宜當窗站太久的。”

沈歲晚輕輕的嗯了一聲,方才日暮十分,沈律打算與她回清霜院,卻被父親攔住了,畢竟兩人現在一人是太子殿下,一人是

姜府嫡女,雖有賜婚聖旨,但并未下聘過門,實在是于理不合,就将沈律安排在前院招待貴客的院子裏。

尋香腳步輕快,匆匆走了進來:“姑娘,猜猜我方才打探到了什麽消息?”

她跟着俏皮的笑着回道:“不知。”

“奴婢方才去廚房找那些婆子,想打好關系,卻聽那些婆子說,姜姑娘她現在又鬧着要回王府了!”

沈歲晚皺皺眉,但也在意料之中,她再繼續鬧下去,沈歲晚才該懷疑她當真腦子進水了。尋香道:“那些廚房的婆子說,這兩月斷斷續續的,姜姑娘院裏的藥就沒停過,半月前,白世子還來過一次姜府,但姜姑娘都未曾出去見人。”

白世子...像是許久沒聽見他的消息了,沈歲晚腦海中又想起那清淩明月的身影,他不同于寧安王夫婦的冷血,若是姜绫畫回王府,日子其實不是那麽糟糕。

這時,門口被輕輕的扣了兩下,發出清晰的聲響,沈歲晚一頓,看向屋中來齊的四位丫鬟。

“昭......姑娘,可曾歇下了?”福岚咽下口中的‘昭訓’二字,掐着嗓音問,好像怕誰發現似兒的。

沒過幾瞬,尋香上前開門,正要出口調侃幾句,還沒出口險些咬了舌頭,慌張見禮:“拜見殿下。”

沈歲晚端着安神茶,聽到動靜連忙出來,廊下站着一身月白圓領袍的男子,如同夜風一般沉涼,“殿下!”她驚訝道。

“原先想着守禮數,但今日一走,怕是要等到一年後才能見了,歲歲姑娘,原諒孤失禮了。”

這話一板一眼的,卻讓沈歲晚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身側的宮侍。

幾位宮侍頭埋很低,各自四散去忙活了。

她唇角漾着甜蜜的笑意,腳步輕快的上前拉住了男子的手,“那我就原諒殿下的失禮了。”

大勝女子在下了聘書文訂之後,基本就不出去參與宴會,更不能與未婚夫君見面。就看年後都沒瞧見鐘少禾,只因她與崔家的公子定了親,就并未瞧見她外出宴飲。所以算下來,今夜當真是兩人成親之前的最後一面。

而沈律是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大勝的儲君,婚禮流程更是繁瑣,緊趕慢趕,婚期都是明年的事了,也就是說,兩人要明年才能再相見。

沈歲晚緊緊的環住男子,第一次感覺到分別是如此艱難,沈律将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腦袋上,細細的摩挲,眼底的神色是溫和耽溺的模樣,“明日我讓藥藏司給你煎藥的醫女過來,之後也要按時吃藥調理身子,還有見杉見林,會些拳腳功夫,讓姜大人給他們安排在前院住着,之後有什麽用不慣的,就讓他們兩人來東宮送信。”

沈歲晚埋在沈律的懷裏,乖巧的連連點頭。

她這樣胡亂蹭,好像将沈律周身的涼意都蹭散了,他柔和下來,從未有過的滿足,不同于得了什麽權勢,從張家手上拿走什麽便宜,就好像,他禹禹獨行,身上多了個讨乖又關切的他的寶貝,讓人愛不釋手。

“等孤來娶你。”沈律攬着沈歲晚,輕聲道。

而後,輕輕的吻落在她的額上,同在康州譚府的吻一樣。不過這次,沈歲晚卻嫣然一笑,也跟着吻了他溫涼卻柔軟的唇。

“......殿下不留夜麽?”沈歲晚語氣裏有幾絲微不可查的失落。

沈律低眼看向她,她無力的靠在他懷中,櫻紅的唇微張,媚眼水汪汪的看着他,是讓人心都跟着化了的神情,沈律習慣一般的用指腹微微碾了碾她的唇,聲音暗啞:“不了。”

往日心裏沒她時,他可以肆無忌憚,不顧她是不是有名分與她雲雨,如今她的身份是姜府的姑娘了,是他未過門的太子妃,他卻努力克制着,不想逾矩,只想尊重她,想等她名正言順屬于他的時候。... ...

三春豔陽,禮部和欽天監算好了日子。就定在明年的四陽月,二月十六,臨近花朝,正是桃紅李白含笑盛開的時節。

“姑娘,奴婢将牌子收起來?”一邊的尋香出聲道。

沈歲晚微微避開她的手,“無事,我等下自己歸置,你們快些下去忙罷。”

這牌子是東宮送來的,告知了婚期。沈歲晚微微摩擦那俊逸的幾個大字“二月十六。”

她輕笑一聲,說起來,還當真是有緣呢,她去年春日的時候跟了沈律;今年春日的時候,她已經與他兩廂定情,定好婚期;明年春日,她就是沈律名正言順的妻子了。

尋香坐回了矮墩上,拿起手上繡了一半的軟墊繼續繡着,尋棋輕笑一聲,點了點她的腦袋:“你說你湊什麽熱鬧?姑娘高興,你還去打擾人的興致?”

尋香噘嘴,“是,可不是高興,都傻笑一大早了......”

尋棋手上也繡着軟墊,是墊在膝上的小墊,雖說是明年才成親,但這一年也是緊趕慢趕的不得停歇的。前幾日重大總管領了個嬷嬷過來,教導沈歲晚禮儀,她們幾人看沈歲晚跪得膝蓋都青了,這才想着給她修個墊着膝蓋。除此之外,沈歲晚還主動的跟着姜從文學書,整日也忙得跟玄武街打的陀螺似兒的,不停轉。

沈歲晚正愣笑着,瞧見院子走進一人,她出聲叫住:“見杉?可是殿下那邊又有什麽要緊事?”

見杉懷中抱着個匣子,眼睛笑得眯了起來:“回姑娘,是殿下那邊送消息來了,還是好事!”

他進了小花廳,打開了匣子,身邊倒茶的尋棋出聲驚嘆一聲。

沈歲晚湊過去瞧,匣子裏面擺放着各種模樣的東珠,各個形狀好看圓潤光澤,見杉道:“都是南海尋到的東珠,殿下讓奴才來問問,姑娘喜歡什麽模樣的,就在鳳冠上鑲嵌什麽模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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