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一桶冰水澆下, 宋堯好像沒什麽知覺了,感受不到冷,就是腦子有點暈。

周泓盯着監控器皺起眉, 宋堯遲遲不講臺詞, 嘴唇嗫嚅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算了, 這條又廢了。

“要不還是用第一條吧。”周泓喊了cut,看宋堯狀況實在不太好, 最後還是妥協了。

明鐘毓坐旁邊假裝詫異地開玩笑道:“導演你強迫症治好了?”

被他這麽一說, 周泓剛勸服自己又忍不住心裏犯嘀咕,總想拍個完美的條目,他想還是找個時間重拍吧, 明天或者找個以後的日子, 等宋堯休息好狀态恢複。

現在看人凍得懵懵的, 江舸和葉湛上去扶他也沒反應。周泓道:“好了今天就收工吧, 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宋堯, 回去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

現場昏昏欲睡的工作人員打着呵欠站起來收拾, 甚至除了履行工作內職責幫忙擦水, 并沒有人多關心一句。去關心個并不算很紅的小明星小配角,還沒他們趕緊回去睡覺來得重要。

“宋堯, 宋堯,你怎麽了?”江舸晃晃宋堯, 只覺得情況不妙, 對方反應太遲鈍了, 時不時就是一陣劇烈顫抖。

看到宋堯遲遲靠在原地不起來, 才陸續有人開始關注。

“怎麽了?不至于吧,以前也不是沒有類似的戲, 人家都好好的。”

“是不是今天氣溫降太多加上冰水受不了了。”

“回去多喝點熱水哈,泡個姜茶暖暖,再洗個熱水澡一會兒就好了。”

“真矯情,還沒成大牌呢,就這樣。”

原本要收工回酒店,忽然因為宋堯再次耽擱了,不少人極其不滿,卻也不敢走,只待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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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門外一陣喧鬧,随後是熙攘的人聲和引擎聲,一群保安攔在門口:“不能進!沒有劇組許可我們拍攝是保密的!請立刻出去!”

混亂中一個高大的人影不由分說推開保安,直接沖進了攝影棚。

由于速度過快,甚至陸續撞到幾個工作人員,大家吵吵嚷嚷地罵:“有病吧,沒長眼睛啊跑那麽快?”

顧清嶼穿着西裝,外面還套着大衣,從室外跑進來仍覺得有些冷,但一進門就看到他捧在心尖兒上的人衣衫單薄濕漉漉半躺在地上,靠在江舸懷裏。他撲過去,迅速拉起宋堯的手腕去摸脈搏。

“他怎麽了,哥,”江舸急得想哭,“我喊他半天沒反應。”

顧清嶼擡頭命令:“叫救護車。”

葉湛已經拿起手機開始撥電話,但嘴上依然擔心道:“可是……媒體那邊……”大半夜一鬧,那麽多劇組在周圍駐紮,肯定有媒體和狗仔盯梢,根本瞞不住。

顧清嶼音量瞬間提高了三倍:“叫救護車!”

“好好好。”葉湛立刻打電話。

顧清嶼管不了那麽多了,拿浴巾遮着宋堯的身體,把濕衣服扯下來,擦淨了水又拿厚實的大衣裹住他。而他自己則是将西裝外套脫了随手一丢,只剩單薄的襯衣,然後緊緊抱住了宋堯,用體溫去幫忙導熱。

周泓見狀也慌了,拍了十幾二十年戲頭一次見這種情況,他連忙湊上去把自己羽絨服脫了給宋堯穿上。

周圍人叽叽喳喳一片吵鬧。

“神經病,小題大做,我看準是裝的。”

“提前買好了熱搜等着的吧,估計都安排狗仔架好攝像機了,又開始撕劇組罵工作人員,老套路,流量明星的慣用手法。”

“呵,想火想瘋了,現在都流行搞些社會新聞博關注度了?”

“這誰啊?使那麽大勁兒推人,撞得我疼死了。”

很快有人認了出來:“這是顧清嶼吧?這可是萬象集團的太子爺。他跟宋堯剛上完戀綜,不會真的有一腿吧?”

明鐘毓瞳孔地震,竟然……宋堯的金主是顧清嶼?

雖然顧家在娛樂版塊投資占比少,但集團霸榜全國前三已經多少年了,即便不認得顧家人,也聽過他家企業的名字。

明鐘毓想,怪不得宋堯一個糊穿地心的小愛豆能從耀星爬出來,直接跳到銀河這種龍頭影視公司裏,第一次拍戲就給安排這麽大的劇……看來不是業務能力強,是勾引人的功夫厲害。

他酸得不行,恨剛才沒給宋堯多NG幾場。

一聽是大財團家的繼承人,不滿的人頓時噤聲,開始小聲讨論起二人關系來。

周圍人的反應頓時變得令人好笑,看到顧清嶼反應這麽大,第一時間竟不是去擔心宋堯的情況,而是着急向顧清嶼解釋,生怕他遷怒劇組,進而和出品方鬧起來導致這部劇停拍。

副導演笑道:“顧總不用太擔心,我們這一行經常有冬天拍夏天戲,下泳池也是正常的……”

面對周圍人大聲的議論和當面造謠,顧清嶼從進門起一直沒分心去制止。

此刻他抱着半昏迷的宋堯,忽然大聲吼道:“你他媽有沒有點常識?!嚴重失溫他會死的!”

下泳池也不會用冰水,況且宋堯從第一場戲到現在已經過去兩三個小時了,一直處在反反複複的折騰中。

從看到水裏漂浮的冰塊起顧清嶼戾氣重得可怕,眼神裏的殺意強到恨不得弄死這群人。

夜裏車少,救護車很快到了,影視城足夠寬敞,可以直接開到門口。醫護人員迅速擡着擔架下來,将宋堯擡上救護車。

直到顧清嶼跟上車前,副導演還在扒着車門着急撇清:“顧總您相信我啊,真的不管我們的事,小宋也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他自己同意的,我們也不想弄出人命來啊!”

顧清嶼冷冰冰道:“滾開!等他醒了我再跟你們算賬!”

救護車鳴着笛快速離開,留下地上一片水淋淋的狼藉。

車上位置有限,江舸沒有跟過去,此刻頹然坐在原地,低着頭感覺快要哭了。

周泓直嘆氣:“怪我,都怪我,天這麽冷不該讓他拍淋水的戲,”他懊惱地砸自己的額頭,“用溫水又能怎麽樣,為什麽糾結那點沒用的細節……”

宋堯不愛抱怨,有什麽困難為了戲也寧可多忍一會,但他作為導演竟然就這樣縱容。真要出了什麽事他得後悔自責一輩子。

副導演也是捶胸頓足:“剛才就該讓他多休息會,你看這這……哎,千萬別有事啊。”

平日裏一向聽話乖順的江舸,忽然換了個人一樣,冷笑一聲:“人都送去急救了,你說這些廢話有用嗎?早幹什麽去了,現在倒假惺惺的關心起來了。”

他話說得難聽,語氣又嗆又冷。一向性情火爆的周泓聽了卻自責地低下頭,沒有說話。副導演見狀,不滿地撇了撇嘴,也沒吭聲。

明鐘毓打了個呵欠,過來拉江舸:“弟弟怎麽今天這麽嗆,咱們演員肯定要一切為了戲服務啊,別說澆水,下河也得下啊。”他把江舸扶起來,“別坐着了,地上涼。快點回去睡覺吧。”

江舸沉默着站起來,去收拾地上散落的東西,其他人也陸續開始往外走。

明鐘毓一個轉頭的功夫,忽的看到周圍人滿臉震驚的大叫。

緊接着渾身一涼,一桶水當頭澆下。他穿着厚衣物裹着,沒有被徹底澆透,但依然感覺那冰水好像侵進了骨頭縫兒裏,全身上下驟然被刺激得一個激靈。

攝影棚修的又寬又大,四處是門,卡車也能随意進出。寒風穿堂而過,身上像沒穿|衣服一樣暴露在空氣中,吹得每寸皮都像針紮一樣在疼。

明鐘毓忍不住弓起腰顫抖着大叫:“我操你媽啊江舸!”

“你說什麽?!”江舸平時最敬重的就是父母,他把桶一摔,提着明鐘毓的領子,狠狠一拳砸了過去,“再說一遍試試!”

明鐘毓不甘示弱地揮拳打了回去,二人扯着對方衣服扭打在一起,已經夠混亂的場面變得更加離譜。連隔壁棚的人都招惹來圍觀了。

“你長了嘴就是用來罵人和挑撥的嗎?!”江舸忍無可忍,“你敢欺負宋堯,我今天就敢撕爛你的嘴!”

江舸發了瘋似的,誰拉架他打誰,不少上去勸架的平白挨了打,捂着臉退開。

後來誰也不敢拉了。

明鐘毓并不會傻乎乎站着挨揍,還起手來也是狠,現場便形成了個詭異的狀況,全體劇組人員圍着看倆藝人幹架,沒人去拉。

直到他們折騰累了分開,兩邊狀況都不大好看,尤其明鐘毓,被揍得鼻青臉腫,嘴角流着血,加上身上的水和泥,髒得要命。于是他和江舸緊随宋堯,一同被送進醫院。

顧清嶼焦急地等待着醫生的診斷結果。關心則亂,他當時摸了一把感覺好像沒摸到脈搏,心登時就慌了,也沒那個心思去安靜仔細地分辨,更對自己的半吊子醫術産生懷疑,不顧一切把宋堯送進急診室。

各項急救和檢查一個接一個的做,宋堯一直昏昏沉沉的沒醒過來。

顧清嶼掌心冰冷,心裏把各種好的壞的情況都過了一遍。

他想,如果宋堯沒事,他一定立刻表白,向全世界宣告這是他的愛人。不管這結果如何,他都會養宋堯一輩子。可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顧清嶼覺得這輩子他不會再對第二個人動心了。

顧清嶼一想到剛沖進去時宋堯的狀态,還有抱着他時僵硬冰冷毫無反應的軀體,就害怕到喘不過氣來。

他一直堅定自己是個無神論者,此刻卻在心裏不斷祈禱,希望上帝和神佛保佑宋堯一定要平安無事。

護士路過幾次,勸顧清嶼坐下休息一會,但他起來坐下徘徊在急診室外,焦慮得根本沒辦法安靜下來。

直到醫生推開門出來,顧清嶼仿佛看到了希望急忙湊上去詢問:“怎麽樣了?他現在安全了嗎?”

“暫時沒事了,幸好送來的及時,而且現場急救得當,不然真的不堪設想。”說着宋堯被護士推出來轉往住院病房。

他已經醒了,眼神有些迷茫,看到顧清嶼下意識擡了擡手好像想抓住什麽,但立刻被護士推着離開,視線還一直落在顧清嶼身上。

顧清嶼立刻想跟着走,又不得不停下繼續詢問醫生病情和後續治療情況以及注意事項。

宋堯被推入單人病房,他擡眼,看到上方吊瓶緩緩滴着水,一切都好像做夢一樣。不多時顧清嶼急匆匆推門進來,坐到床邊拉起他的手:“吓死我了,你真的要吓死我!”

“我是被冷暈了嗎?你怎麽來了?我不是在劇組嗎?又怎麽會到醫院?”他明明記憶還停留在副導演喊他繼續拍下一條,被架到行刑架上後忽然感覺冷意消失,甚至身體還有種溫暖舒服的感覺,但很快記憶就斷了。

顧清嶼聽他描述的這些又是一陣後怕:“這是低溫症你知不知道?體溫持續降低會死的!”

很多戶外探險隊在雪山等極寒天氣裏會遇到這類情況,起初有些征兆只當是凍得狠了不拿着當回事兒,但很快就會在體溫持續降低中忽然陷入昏迷,繼而死亡。顧清嶼從來沒想到過,傳聞中故意NG整人的事情會發生在宋堯身上,還是惡劣百倍的情況。

宋堯聽了也是陣陣不安,今天的天氣和攝影棚的環境,再加上他們拍攝的內容,一層層debuff疊起來沒想到會這麽嚴重。

顧清嶼長嘆了一聲,憐惜地摸摸他的頭:“好了都過去了,不怕,再有類似情況一定要注意。”

他給宋堯喂了好些巧克力補充能量。等着點滴打完,醫生确認應該沒問題了,但建議還是觀察一天再出院。

顧清嶼守在床邊,寸步不敢離開。他這麽緊張,宋堯心裏一陣溫暖:“醫生都說我沒事了,放心吧,人家牌牌上寫的可是三甲醫院主任醫師。”他說着忽然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還是冷?”顧清嶼問道。

“還好,可能是身體還沒适應回來。”

然後宋堯滿臉震驚地看到顧清嶼站起身來,開始脫衣服。

他原本也只穿了件單薄的襯衫,等宋堯躺在床上換上病號服後,他便把大衣重新披回身上。

長款的大衣很壓身高,但對于将近一米九的顧清嶼來說更能突顯他的氣場和身材。先是灰色的羊毛大衣被丢到沙發上,露出窄身襯衫西褲修飾出的挺拔線條。

顧清嶼開始解襯衫的扣子,連同領帶一起解下,宋堯第一次親眼看到那近乎完美的線條和結實漂亮的八塊腹|肌。

然後顧清嶼解開了皮|帶。

宋堯看不下去了,伸手捂住眼睛:“顧……顧清嶼……我都這樣了……你放過我……”

而且這是在醫院的病房啊喂!想幹嘛!随時會有護士醫生推門進來查房的!

宋堯從指縫兒裏看到顧清嶼把褲子也脫|掉了,雙腿肌肉緊實有力,線條修長。

他只留一條短褲,掀開被子去脫宋堯的病號服。宋堯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半推半就被扒得也只剩一條短褲。

真的要在這裏進行嗎?

宋堯依然感覺渾身發冷,都說飽暖思那啥,他感受了一下,自己這個身體狀況好像一時半會兒不太能提得起興趣。

顧清嶼躺在宋堯身邊,拉過被子給他們蓋上。宋堯眼一閉心一橫,拉着被角不再有其他動作,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緊接着感受到一陣溫暖貼上來,緊緊擁住了他,軀體經歷過一番浩劫,自動調溫升溫困難,現在有了個巨大熱源的輔助,登時舒服得宋堯嘆了一聲,也主動回應,擁抱顧清嶼。

他們零距離接觸,渾身上下貼合的無一絲縫隙,交頸相擁,仿佛本來就是一體。

沒一會兒宋堯已經感覺渾身都放松下來,體溫開始漸漸往正常水平回升。

他悄悄睜開眼,擡眼去看顧清嶼。對方雙目緊閉,看似睡着了,但這些天來的同床共枕,這個呼吸頻率宋堯一聽便知道他沒睡。

宋堯晃了晃,果不其然,顧清嶼一秒睜眼,深棕色的瞳仁對上他的視線。

“你……不繼續了嗎?”宋堯試探道,這會兒暖和了,可以想些別的了。

“繼續什麽?”顧清嶼眼神清明,直接反問。

這……宋堯也裝傻:“哦,我也不知道是什麽。”

低低的笑聲傳來,胸腔的共鳴傳播到宋堯這裏,顧清嶼的笑讓宋堯覺得窘迫,輕哼一聲閉眼裝睡。片刻後,他聽到耳邊輕柔又低沉的男聲:“你想讓我做正人君子……還是衣冠禽|獸啊?”

愛當哪個當哪個,管他什麽事?

宋堯沒睜眼,卻撇了撇嘴,他是顧清嶼什麽人啊,哪兒能管得了這麽多。

宋堯掙紮了一下,想翻個身背對着顧清嶼,不願繼續這樣面對面的尴尬。剛離開一絲縫隙,便又被顧清嶼抱回去。

“別動,我這樣是為了幫你導熱。”

顧清嶼說得認真,煞有介事般,宋堯不再亂動。但到底有沒有存其他的心思,只有顧清嶼自己心中明白了。

二人相擁而眠,一夜無夢。

醫院病房的窗簾遮光不太好,宋堯一大早被陽光晃了下眼,早早醒來。他睜開眼睛過了幾秒恢複清明,卻沒有動,靜靜地擡眼看顧清嶼的臉。

他甚至想不起用什麽詞兒來形容,只覺得生得太俊了,完美結合了顧晟夫妻兩個的優點,哪哪兒都好看。

睡夢中的顧清嶼一向很安靜,保持一個狀态大半個晚上都不會換,但偶爾小幅度輕輕挪動一下。

他一動,宋堯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

他們兩個人貼的太近了,一些身體的細微變化,在平時睡覺時各自一個被窩還可以忽略,現在卻不得不直面。

健康的成年男人在每個清晨,總是不可避免地會出現些狀況。

這還不是最尴尬的,宋堯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的條件就算不是引以為傲,也是相當可觀的那種。但他明顯地感覺到和顧清嶼比起來,自己完全被吊打了。

就算他喜歡顧清嶼,這種比較事關男人的尊嚴,宋堯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差距。又懊惱又羞憤,他動作不算輕地從顧清嶼懷裏掙紮出來,翻了個身背對着對方。

“嗯?”顧清嶼被宋堯弄醒了,睜開眼透着股迷茫和不知所措,完全搞不清當前的狀況,怎麽一醒來對方就只給了個後腦勺了?

顧清嶼的手搭在宋堯肩膀上往懷裏帶了帶,想把他身體扳回來。宋堯抗拒地做着對抗,甚至甩開了顧清嶼的手。

一大早生哪門子的氣?難不成自己半夜搶宋堯被子了?顧清嶼立刻開始自我反省哪裏做得不好。

但是當他意識到身體變化後,不由得覺得宋堯可愛。

宋堯側躺着,腰部凹下去一截線條,顧清嶼修長的手就搭在那上面,清晨剛睡醒的低音炮懶洋洋的,還帶着些沙啞和笑意:“要不要我幫你?”

只等宋堯點個頭,或者欲拒還迎地推拉幾句,那只手就打算掌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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