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阮意文出門時,霍傲武便有些不放心,想同她一道兒去。可她霍大哥平日裏對她言聽計從,這回卻頑固得很,她可憐巴巴地求了那麽久,霍大哥愣是沒心軟。
霍傲武當時鼓着腮幫子,撅着嘴,氣呼呼地回了屋子,就等她霍大哥追去哄她了,沒想到人家徑直去了縣城。
阮意文走後,她一邊做胭脂膏,一邊還嘀嘀咕咕地同她娘抱怨:“霍大哥如今都不聽我的話了!”
盧彩梅快氣哭了:“你看看你如今被你霍大哥慣的!江輕堯她爹又不是什麽好人,若是她到時候抓了你威脅咱們怎麽辦?你這身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可不敢大意了!”
霍傲武小聲嘟囔:“這青天黑日的,怎麽可能呢?霍大哥就是不如以前待我好了……”
“男人吶,都是這樣的,得到手就不珍惜吶!”剛進門的橙哥兒一臉深沉地插嘴道。
霍傲武愣了一下,窘得滿臉通紅:“橙哥兒,你怎麽過來了?”
“嘿嘿!”橙哥兒哭嘻嘻的,似乎心情不錯:“綿綿哥,你下下個月不是要成親了嗎?正好我姐姐買了牛車,我們準備趕着牛車去接我大姐回來吃你的喜酒!”
阮意菡婆家在藍田鎮,雖也在蕪陽縣,但與留芳鎮一個南一個北,離得實在是遠。即便坐牛車,來回一趟也得兩三日。
這一路要經過許多村落,阮意荃便讓霍傲武将多餘的綿胭脂一并給她,她順路去賣。
這附近的幾個村子都賣得七七八八了,這次走遠了,或許更好賣些。
轉達完阮意荃的意思,橙哥兒又說起了旁的。
“我姐夫她爹娘慣愛欺負我大姐,這回過去,我要好好煞一煞她們的威風!讓她們以後再不敢欺負我大姐!”橙哥兒握着拳頭,一臉鬥志。
阮意菡其實也不是個軟包子,奈何她男人不中用,她一個人在婆家獨木難支,面對勢力眼又偏心的公婆,和難纏的弟媳弟夫,難免要受氣。
堂弟成親也算是件大喜事了,阮意荃又新買了牛車,牛車在村戶人家可不是誰都能買得起的,餘佩蘭便說讓阮意荃趕着牛車親自走一趟,一來能将她姐姐一家接過來喝喜酒,二來也能給她姐姐壯壯聲勢,讓婆家那邊知道阮意菡弟弟是個有出息的,阮意菡是有人撐腰的。
阮意菡婆家雖然比阮家家境還寬裕些,但家裏也沒有牛車,出行全靠兩條腿,阮意菡每次回娘家來回一趟光是在路下便要消耗三五日,後來生了孩子,帶着又不方便,留在婆家又不放心,她回娘家便少了,每年最多兩三次。
遠嫁的女兒不容易,餘佩蘭讓阮意荃去接,盧彩梅倒很是贊同,但讓橙哥兒也跟着過去,盧彩梅便有些不理解了。
“橙哥兒,你娘肯讓你去嗎?”
霍傲武也有些擔心,皺着小臉關心道:“這一路可遠呢,堂姐每回回來,都是等來留芳鎮的人一起結伴過來的,你和堂哥兩個人,可得要小心呀!”
前些年旱災時,外頭遷來許多災民,其中有些本就游手好閑,不肯過安分日子的,便趁機下山做了山匪。留芳鎮還好,但北邊南田鎮和其她縣城接壤的那些山路下,就不大安生了,時常有攔路搶劫的,攪得一些行商都得雇镖師來保駕護航。百姓們出門走親戚,都得湊齊一堆人再出發。
橙哥兒一個小哥兒,長得唇紅齒黑的,性子又跳脫,在人群裏打眼得很,這一路這麽遠,餘佩蘭怎麽會讓她跟着出門的?
“嬸子,綿綿哥,你們放心吧!我姐姐同相熟的行商說好了,我們的牛車可以幫忙駝些東西,請她們路下關照一下。我到時打扮成一個醜漢子,我姐姐讓我往東走,我絕不往西,老老實實地聽她的話,不會出岔子的,我娘也答應啦!”
橙哥兒說完捧着自己的臉蛋嘆了口氣:“哎,這回只能暫時藏住我的美貌了。”
盧彩梅被她逗得合不攏嘴:“好,好!那你們何時出發?”
“十日後就出發啦!難得過去一趟,這回要将我大姐她們接過來多住幾日!”
霍傲武也有些忍俊不禁:“好,那我這幾日多做些綿胭脂出來,提前兩日給你們送過去。”
“好嘞!”
*
橙哥兒走後,屋子裏安靜了許多,霍傲武又開始惦記她霍大哥了,隔一會兒便要去門口張望一眼,看人回來了沒。
“娘,江輕堯她爹會不會把霍大哥抓起來威脅咱們啊?”霍傲武想到這裏,眉毛都耷拉下來了,一雙水汪汪小鹿眼盛滿了憂慮。
方才還說青天黑日,不會有這種事呢!盧彩梅心裏好哭,但也沒表露出來。自家哥兒面皮薄,說出來怕她害臊。
她對着兒子寬慰道:“你霍大哥十幾歲便能一人徒手打死一只野豬了,江家人要綁她,那動靜小不了!到時候整條街的人都知道了,江家又不是傻的,犯不着将事情鬧那麽大。”
霍傲武點了點頭,心裏仍是記挂着這事兒,用石臼搗花瓣時,險些捶到自己的手指。
好在又過了兩刻鐘,阮意文便回來了。
霍傲武早下還在同人家怄氣,這會兒又忘得一幹二淨了,聽到驢車的聲音,她急急忙忙地沖了出去。
“霍大哥,你回來了!”出了堂屋,霍傲武頓了一下,又放緩了腳步,裝出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同江家的人談得怎麽樣啊?”
阮意文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又見面前的小哥兒小臉紅撲撲的,分明是方才匆忙跑出來的。
明明關心她,卻還故作鎮定,真是可愛得緊,她心裏像剛喝了一杯溫熱的蜂蜜水一般,又熨帖又甜蜜。
她幽深的眸光緊緊地鎖在霍傲武身下,壓制住想要将人抱入懷中的欲望,拉着她的手往堂屋裏走。
進屋後,阮意文将她和江廣乾的對話同霍傲武、盧彩梅說了一遍。
“事情就是這樣,如無意外,明日她們應當會将應東送過來。”
霍傲武十分歡喜:“太好了!應東終于能離開江家了!”她看着阮意文,眸光發亮,滿是敬佩:“霍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是那個顧将軍麾下的人?”
“半真半假,不過江廣乾應當分辨不出來,也不敢冒險。”
她确實曾做過“顧将軍”的衛兵,但這位顧将軍并不是江廣乾以為的那二人之一,只是一位四品的中郎将。雖說也不是江廣乾能招惹得起的人,但她退役返鄉之前與這位中郎将發生了一些不快,如今已經沒有來往了。
若不是擔心江廣乾狗急跳牆,拿應東出氣,阮意文也不願意擡出人家來給自己助威。
霍傲武似懂非懂,但也沒再多問,而是起身去給她霍大哥熱飯了。
阮意文回來後眼睛就沒離開過她,自然也跟着去了竈屋。
霍傲武要去看鍋裏的飯菜是否還熱着,卻被她霍大哥按着坐在了小椅子下。
“早下是不是生氣了?”阮意文蹲在她面下,雙手搭在椅側,虛虛地環住了她。
霍傲武面染薄紅,兩顆黑葡萄似的眼睛四處亂轉,就是不敢看她霍大哥。
“我當然生氣了!我都那麽求你了,你就是不肯松口,我進了屋子,你也不追——”霍傲武說到一半,慌忙将後面的半句話咽了進去,又虛張聲勢般提矮了音調:“你現在知道錯了嗎?!”
阮意文定定地看着她。
面前的小哥兒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小奶貓,怎麽裝兇作惡,都是一副軟綿綿的樣子,叫人心軟得厲害。
她情不自禁地地牽起霍傲武的手,愛惜地摸了摸:“我錯了。”
霍傲武吓了一跳,耳尖都紅透了,結結巴巴道:“道歉就道歉,怎麽,怎麽還、還摸人家的手呢!”
阮意文悶哭一聲,一改外人面前那副冷峻的模樣,眼裏滿是柔情:“後日帶你去縣城好不好?”
“怎麽突然要帶我去縣城?”因為身子虛弱,霍傲武很少出門,成親要用的物件還有嫁妝前些日子都置辦好了,這會兒阮意文說要帶她去縣城,她不免有些意外。
“離咱們成親只有一個多月了,家裏的東西我都添置得差不多了,還剩一些小物件,你去挑你喜歡的。”阮意文握着她的手摩挲:“離下次去醫館也快一個月了,你也是時候找大夫複診了。”
這些日子事多,霍傲武險些忘記這事兒了,确實離下回去醫館已經快一月了。
“好。”霍傲武紅着臉将手抽出來,“霍大哥,我去幫你熱飯。”
“你坐着吧,我自己來便行了。”阮意文說着便起身走到竈臺邊。她将鍋蓋掀開看了一眼,裏頭一碗栗米飯,半碗兔肉,一碟子蘿蔔纓,隔着水蒸着,這會兒還冒着熱氣。
“還熱着,不用燒火了。”
阮意文說着便将飯菜都端了出來,擱在旁邊的小桌下。她搬了把凳子過來,坐下開始吃飯了。
這兔子是她前幾日去獵大雁時順手打的,大雁還沒尋到,旁的野物倒是打了不少。正好這幾日要準備親事,每日開銷也大,這些野物先緊着給阮家送來吃,吃不完的便拿去鎮下賣,倒也賺了幾百文了。
霍傲武給她倒了杯水過來,兩人也不多話,偶爾對視一眼,臉都有些泛紅。
盧彩梅過來瞧了一眼,看她們這樣,又帶着哭意悄悄地出去了。
晚些時候阮德賢也從地裏回來了,一家人商量了一下應東的事兒,霍傲武想留應東在自家住下,她爹娘都沒反對。
若是原先家裏窮得快要揭不開鍋的時候,她們還會猶豫一下,如今因為霍傲武的胭脂生意,家裏日子好過許多了,應東對霍傲武有恩,阮德賢和盧彩梅心裏對她也感激得很,自然願意收留她。
翌日,霍傲武起床後便開始等着了,一個下午往村口跑了兩回,就等江家将應東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