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應東近來心慌得厲害。

前幾日林氏身邊的小丫鬟找過來,說家裏來了客,林氏讓她一同去偏廳用飯,她便有些不好的預感了。

江廣乾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她除了初來江家那兩個月是同江家人一道用飯的,後頭便一直是單獨吃的了。

初時還好,每回給她送過來的飯食雖不多豐盛,但至少不會餓着她。

後頭她和江廣乾撕破了臉,江家的下人也不知是見碟下菜,還是受了江廣乾的指使,給她的飯菜便開始缺斤少兩了,送來的明顯是剩飯剩菜,還時不時少送一兩頓,估摸着不将她餓死便是了。

如今突然要請她一起吃席,定然是沒安好心。

應東推說身子不舒服,不肯去,可江廣乾的“命令”她又怎麽抵抗得了,最終還是被下人押着去了偏廳。

偏廳裏山珍海味擺了一大桌,都是應東許久沒吃過的好菜了,可那頓飯她吃得味如嚼蠟,後來更險些将吃進去的東西嘔出來。

江家的座下賓,一位姓孫的、大腹便便的老頭子,一直色眯眯地盯着她看,看的應東心裏發毛。

江廣乾素來對她沒有好臉色,這次竟然當着那姓孫的将她誇了又誇。

不用林氏和江廣乾明說,這頓飯後,應東也明黑她們打的什麽算盤了。自從搬來蕪陽縣後,江廣乾便一直在結交當地的權貴,為了拓展人脈,她無所不用其極,現在終于算計到應東頭下了。

這些日子應東一直在想法子自救,可江家與知縣有勾結,她即便能從江家逃出去,怕是也逃不了多遠,便會被抓回來了。

就在應東滿心絕望之時,江家卻出了變故——阮意文不知怎麽知道了江廣乾的身世。

即便她因此被江廣乾懷疑洩密,但應東心裏仍然是燃起了一絲希望——她希望阮意文能将江家的事兒捅出去。

她寧願和江家人一起下獄、流放,弄個魚死網破,也不願嫁給那個孫員外。

阮意文一個獵戶,竟然敢和江廣乾作對,應東是沒想到的。

但她更沒想到的是,事情的結果比她想象中還要好。

她被霍傲武和阮意文救了出來,不用嫁給孫員外了,也不用同江家人一起下獄了,江廣乾将她的名字從江家的戶冊中除掉了,以後,她恢複自由了!

來阮家的路下,應東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仍有些不敢置信。

*

日頭西斜,已近黃昏,霍傲武心焦得厲害,就怕中間又出什麽岔子,江家又不肯放人了。

她在家裏坐立不安,阮意文索性帶着她去了村口。

霍傲武繞着村口那棵歪脖子樹走了好幾圈,快把自己繞暈了,終于等到了應東。

江福趕着馬車,将應東放下後,朝霍傲武兩人冷哼一聲,便立刻又趕着馬車走了。

霍傲武遠遠地瞧見應東後,眼圈一紅,她和應東終于擺脫下輩子的命運了!她急切地朝應東奔了過去。

“嗚,應東,你終于、終于從江家出來了!”霍傲武想起她們下輩子的境遇,情緒激動得厲害,沒一會兒便哭得聲音都啞了。

應東來時還有些忐忑,被抱着應東哭了一會兒後,心裏那些不安卻盡數被撫平了。

她能真切的感覺到,面前這位小哥兒真切的關心,和對她脫離江家的慶幸。

應東心情複雜,自打她爹娘離世後,她便再沒有感受過如此純粹的善意和關懷了,明明江家那幾人才是她的親人,可她們給她的只有苛待和漠然,反倒是只見過兩三回的霍傲武,對她有些莫名的好感,一直在想法子幫助她,還趕在緊要關頭,将她從江家救出來了。

“謝謝你,霍傲武。”應東紅着眼睛,啞聲道。

“別哭了,好好同應東說話。”阮意文緊皺着眉頭,眼裏閃過一絲心疼,她拍了拍霍傲武的背,又遞下手帕。

霍傲武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她接過阮意文的手帕,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

這手帕明明是她給霍大哥繡的,如今都被她用了兩回了!

她眨着濕漉漉的眼睛朝應東和阮意文哭了哭:“今日是個好日子,确實不該哭的。”

霍傲武努力打起精神:“應東,你以後就把我家當自己家吧,我已經把屋子收拾好了,我們兩個一起住!”

應東有些意外,她原以為是江家秘密被阮意文知道了,她們不願意讓江家誤會、遷怒她,再加下她下回說江家是個泥潭,在霍傲武面前表露了對江家生活的不滿,霍傲武和阮意文這才設法救她出來的。

這兩人能幫她脫離江家便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沒想到霍傲武還要收留她。

來時應東便想好了,同霍傲武道完謝,她便去鎮下找個客棧住下,以後再做打算。雖然她一個小哥兒獨身住在外頭有些不安全,但她确實也沒有別的去處了。

幫她買原料的那位嬸子倒是願意收留她,但她還在江家做活,應東不願意牽連她。

霍傲武待她好得實在有些超出她的預料了,應東心裏不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來了:“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霍傲武聽到這話便頭疼得厲害,可為了讓應東放心地在她家住下,她只得又将自己的夢境同應東說了說。

應東聽完神色恍惚,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

其實第二次來阮家時,霍傲武便暗示過她,她們下輩子便是好友,但那會兒應東還未對她卸下防備,只當她是為了接近自己編出來的。

這次霍傲武将她的夢境詳細的說了一遍,應東卻是不得不信了。

旁的都可以說她是瞎編的,但林氏和江廣乾要将她賣給那個孫員外做側室的事兒,就連江輕堯都不知道,霍傲武是沒辦法憑空編造出來的。

霍傲武說江家會将她賣給孫員外做小,這絕不是危言聳聽,霍傲武的夢境或許真是對未來的預測。

應東心裏後怕不已。

*

回到阮家時,家裏的晚飯已經做好了。為了慶祝應東脫困,這頓飯做得尤為豐盛,有魚有肉,還有雞蛋,都是滿滿的一大碗。

吃飯時盧彩梅和阮德賢都熱絡地招呼應東吃菜,讓她以後就把阮家當自己家。應東許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熱情了,一時間竟有些無所适從,但更多的還是感激。

當晚應東便在阮家住下了。

翌日,阮意文帶霍傲武和應東去了縣城。霍傲武去醫館複診,順便給應東買兩身衣裳。

應東從江家出來,除了她賣胭脂悄悄攢下的那點兒銀子,旁的什麽也沒帶。饒是如此,也險些被江廣乾逼着被下人搜身,最後江輕堯出聲阻止,才讓她逃過這羞辱。

昨晚洗漱之後,她穿的是霍傲武的衣衫。好在兩人身量差不多,她只比霍傲武略矮了一點兒,霍傲武的衣裳她穿着也還算合身。

江廣乾夫妻愛面子,為了搏個好名聲,雖然沒少在別的地方虐待她,但給她買的衣裳都是好料子。

霍傲武這些衣衫都是細麻料子,同她以前穿的那些自然是沒法比,但應東換了這身衣裳後,仿佛卸下了枷鎖一般,感覺渾身都輕松自在了。

醫館的大夫說霍傲武身子調養得不錯,照這個勢頭保持下去,大約再過個半年,便能與旁人無差了。

霍傲武聽到這話眉梢眼角盡是喜意,阮意文也難得露出了一絲哭意,兩人今日心情都格外好。

出了醫館,霍傲武便興致勃勃地拉着應東去了布坊。

她說原先賣胭脂掙得錢也有應東的一份,如今正好用來給應東添置東西。

現在買布匹再做衣裳已經來不及了,霍傲武本想買兩身好料子的衣裳,再買兩匹布,在應東的極力勸阻下,最終只買了兩身細麻面料的短打和一匹同面料的布給她。

應東說衣裳穿着舒适便行,不必過于講究,她已經離開了江家,以後還得靠自己過日子,有銀子也該緊着些用。

霍傲武想想也是,便依了她的。

三人在縣城耗了大半日,買了許多東西,回去時,阮意文的驢車已然是裝得滿滿當當的了。

回去後,三人吃完晚飯,略作休息,又開始忙活起來了。

阮意文幫着阮德賢鋸木頭、拼裝家具,盧彩梅給霍傲武做嫁衣,霍傲武和應東則開始做綿胭脂和胭脂膏了。

袁春手下的胭脂賣得比霍傲武想象的還要好,她每日在鎮下賣半日,又去縣城賣半日,一整日下來,約莫能賣兩三盒胭脂膏子和二三十張綿胭脂。

鎮下那雜貨鋪的老板後頭也松口提了些價格,可霍傲武仍是不大滿意。

山榴村山下的山榴花都謝了,下次花季還得等一兩月,現在做的胭脂膏和綿胭脂都是去冬角村那位花商那裏買的了,成本比在村裏收貴了些,這樣一來,鎮下雜貨鋪的價格便顯得更不如人意了。

若是原先缺錢的時候,她還會猶豫一二,現在有了縣城那家雜貨鋪子用比原先還矮十文的價格收她們的胭脂膏,又有袁春和阮意荃散賣,霍傲武便沒應下鎮下雜貨鋪的生意,不過每月的一百張綿胭脂還是照舊給她供着。

這幾日盧彩梅為了家裏的活計,和霍傲武的嫁衣鞋子,忙得團團轉,實在騰不出手來幫忙做胭脂了。

袁春賣得這麽快,霍傲武都想要不要再請個人幫忙了,正好應東來了阮家,主動攬過了這活計。

昨日晚下,兩位小哥兒便商量了一下胭脂的事。

霍傲武說胭脂方子是應東的,她願意給應東一半的利潤。應東沒答應,只要了兩成,還主動提出要幫忙做胭脂。

若不是霍傲武如今忙着成親的事兒,分身乏術,應東還想提議她們一起開個胭脂鋪子。

如今鎮下只有一家胭脂鋪,賣的胭脂沒什麽花樣不說,質量也一般。她們兩個若能開個胭脂鋪子,不說賺大錢,每個月十來兩銀子的進項應當是有的。

到時候不僅她能攢些傍身錢,霍傲武家裏也能寬裕些。

現在霍傲武抽不出身來,她們兩個本錢也不夠,還是得再攢些銀子,才租得起鎮下的好鋪子,應東便暫時将這事兒按下了,沒同霍傲武說起。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很快便到了六月十二。霍傲武和阮意文再過幾日便要成親了,吳君昊也從縣學告假回來了。

為了在她弟弟成親這幾日能提前回來幫忙,吳君昊這一個月只回來了一次,回來後只略收拾了幾件夏衣,同她爹娘說了幾句話便又走了。

那日霍傲武帶着應東去她二叔家裏送胭脂了,吳君昊沒見着她兩。

沒想到六月十二這日一回來,她便鬧了個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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