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梁謝之變（六）
梁謝之變（六）
謝映真聽到衛昭說的話，驚喜地看着她，“妹妹，你願意幫我們嗎？”
衛昭點點頭，“需要我怎麽幫你們？”
“梁大哥那邊我會想辦法救他出尚鸾臺，現在還有關鍵的一環，就是出宮的令牌我們沒有辦法拿到。”
出宮的令牌？
衛昭思索片刻，“整個東宮能有出宮令牌的，恐怕就只有太子殿下那了。”
“沒錯。”謝映真點點頭，“只是太子從不來我這過夜，我沒辦法偷到他的出宮令牌，還得拜托妹妹想個法子，将令牌取來了。”
衛昭臉上面露難色，從太子身上偷東西，這可不是一般的兇險了。
“太子殿下十分警覺，即便是夜裏安寝的時候，枕下也會放着寶劍，一旦有風吹草動，他立刻就會醒來。”
這還是太子在軍營行軍時養成的習慣，衛昭對此心有餘悸。
以前有次她夜裏口渴，想起身喝水，不小心驚動了太子，瞬間被他壓制在床上，用劍抵住喉嚨，若不是太子殿下看到是她後反應得快，及時收劍，只怕她當場就血濺三尺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只能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謝映真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給她，“這是迷藥，你想辦法給太子喝下，然後取了出宮令牌，跟我們碰面，我們再一起出宮去。”
衛昭接過瓷瓶，又是一驚，“什麽？我也要一起出宮麽？”
謝映真理所當然道：“你偷了太子的令牌，留下來一定會遭到太子的責罰，還不如跟我們一起逃出宮去。”
衛昭咬着唇站在原地，猶豫不定。
謝映真接着勸她道：“妹妹，你還在想什麽呢？你願意幫我們已經是站在太子的對立面了。太子的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對背叛他的人是絕不姑息的，你還對他心存幻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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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眼神黯淡下去。
是啊，她還在想什麽呢？她選擇了謝映真，那就意味着背叛了太子殿下。
難道還能期望太子殿下對她網開一面麽？
太子殿下又憑什麽對她一個人特殊對待呢？
衛昭，趕快收起你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吧！
她擡起眼，看着謝映真重重地點了點頭，“好，我跟你們一起出宮。”
謝映真見她想通，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兩人又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出宮的細節。
臨分手時，衛昭從石凳上站起，突然一陣眩暈，手撐着石桌，差點摔倒下去。
謝映真手疾眼快地扶住她，“妹妹你這是怎麽了？”
衛昭擺擺手，“沒事，就是起猛了有點頭暈。”
謝映真扶着她站了一會，看她臉色好看一點，才松開手。
“真的沒事？要不要回去宣太醫看看？”
迎着擔憂的目光，衛昭笑了笑道：“我又沒缺胳膊少腿的，怎麽就用得着驚動太醫了？要是太醫過來又沒查出什麽毛病，外面還不知道要傳成什麽樣。”
她拍了拍謝映真的手，安撫她道：“姐姐莫要擔心，我不過是近來有些頭暈乏力罷了，不是什麽大事，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大概是最近天氣變冷，有些着涼了。”
謝映真皺起眉頭，又叮囑一番，叫她注意保暖。
過了一會，兩人這才各自分頭離去。
***
天氣漸漸轉涼以後，衛昭便越發嗜睡乏力，食欲不振，有時看到油膩的吃食還會無端端的犯惡心。
紫鵑作為她的貼身宮女，把一切都看在眼裏，衛昭雖然安慰她說只是天氣變化引起的，讓她不要着急，可她卻難免心中害怕。
她在宮中多年，見多了後宮女人為了争寵做出的手段，早就聽說東宮太子妃是個善妒的主，太子當時想擡舉衛昭做良媛的時候，太子妃就曾阻止過，只是沒有得逞罷了。
現下太子對衛昭的寵愛衆人都看在眼裏，幾乎夜夜都召衛昭侍寝，太子妃又怎麽能容得下衛昭呢？
紫鵑心中焦急，對待衛昭的吃穿用度越發小心謹慎，事事都不假手他人，果然被她發現了一個怪事。
她在收拾衛昭私密物件的時候，發現衛昭居然已經快兩個月沒有來月事了！
衛昭她莫不是生了什麽病？
還是說，被什麽人下了毒？
這個念頭一起，紫鵑心中頓時如天塌一般，她可是還指着衛昭飛黃騰達，帶着她雞犬升天的，衛昭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她自己一個人急得團團轉，也不敢告訴衛昭怕她擔心，又不敢對外聲張，只得偷偷去找了文鴛姑姑。
文鴛經驗老到，細細盤問紫鵑一番，知道衛昭月事沒有按時來，再一結合近來她的反應，心中已然有了猜測。
紫鵑看文鴛一聲不吭，心中越發下沉，緊張得連續追問道：“姑姑，昭昭她到底怎麽了？她是不是生病了呀？還是中毒了？你快說呀！”
文鴛看着自己面前的紫鵑一臉緊張兮兮的模樣，心中感慨萬千。
誰能想到，當年那個懵懵懂懂的小宮女，如今會有如此大的造化？
半年多前，自己還在勸她出宮。
一轉眼，她已經升為了太子良媛，還懷上了龍胎，一朝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這可真是時也，命也。
“姑姑、姑姑，你快說呀，昭昭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聲聲焦急的詢問聲将她的思緒拉回。
文鴛轉頭看向紫鵑，心中嘆息一聲，先開口呵斥道：“你如今已是主子身邊的大宮女了，怎麽還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模樣，先頭我對你的教導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不成？”
“還有，你竟敢直呼主子名諱，我看你是不要命了，還是快些滾出去，莫要連累了老身跟你一起受罪。”
紫鵑沒想到自己都出了宮女所還要被文鴛教訓，頓時如蔫了的花一般，耷拉着腦袋不敢吭聲了。
等文鴛教訓完，才敢擡起頭偷瞄一眼，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對方的衣角，“姑姑，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文鴛手一擡，扯回自己衣角，冷哼一聲道：“我看你是典型的記吃不記打，今日知錯了，轉眼明日就能再犯……罷了罷了，我也老了，管不了那麽多了，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你只需記得，好好照顧好良媛，自有潑天的富貴等着你。”
紫鵑有些不明所以，聽她這話，衛昭不僅沒病，也沒中毒，反而有大喜事？
她心中頓時有無數螞蟻在爬一般，急切地想知道真相。
“姑姑，良媛她到底怎麽了？”
文鴛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手指點了點她道：“你呀，我就沒見過你這麽心大的大宮女，你說你是走了什麽狗屎運，能在良媛身邊伺候？”
紫鵑摸了摸自己的腦門，不好意思道：“我可能有那麽一丢丢幸運在身上吧。”
文鴛看着她這得意的小模樣，長嘆一口氣，說道：“良媛她多半是懷孕了。”
天降一個大餡餅，頓時将紫鵑砸得暈頭轉向。
“姑姑你說什麽？你是說，良媛她懷上小皇孫了！”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尖叫出聲。
文鴛連忙示意她小點聲，“你是要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嗎？依我推測，良媛現在懷胎不足三月，胎還不穩，此時最是要緊的時候，切莫要對外聲張。”
她在宮裏見慣了爾虞我詐，害怕消息公布出去後有人暗害衛昭，尤其是太子妃還善妒，要是日日叫衛昭過去立規矩，那胎兒多半保不住。
紫鵑一下子緊緊捂住自己的嘴，慌不疊地點了點頭。
她一定會替衛昭守好這個秘密，打死也不說出去！
衛昭發現，紫鵑最近突然變得很奇怪。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對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十分小心，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謹慎過了頭。
連自己不小心腳滑了一下，她都要緊張個半天，恨不得把自己鎖在房裏，再也不要出去得好。
她對自己如此上心，若是放在平日，衛昭自然是非常感動，只是現在時機卻有些不對，她要跟謝映真一起密謀出宮的事情，紫鵑的舉動對她來說，就十分不利了。
為了弄清楚紫鵑突然變得反常的原因，一次午膳，當紫鵑試完毒後，把筷子遞過來時，衛昭終于忍不住發問了。
“紫鵑，你最近是不是過于小心了些？”
不僅對她的吃食額外小心，端茶遞水不假手于人，而且跟着自己寸步不離，睡覺都要睡在腳踏上。
紫鵑卻理所應當道：“小心使得萬年船，萬一有人要下毒害你怎麽辦？”
衛昭失笑道：“我一個小小良媛，誰會這麽有空，下毒來害我？”
“今日是良媛，以後可就說不定了。”紫鵑小聲嘟囔一句：“畢竟母憑子貴嘛。”
衛昭沒聽清她碎碎念了些什麽，擡頭問道：“你剛剛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良媛快吃吧，不然待會菜都涼了。”
衛昭還想再問，紫鵑卻一直催促，于是只得作罷
她提起筷子吃了兩口，突然一股酸水湧上來，又連忙将碗筷一放，轉身幹嘔幾聲。
紫鵑早有準備，一邊幫她順氣，又将晾好的溫水遞給她，“良媛漱漱口。”
衛昭一身乏力，被紫鵑扶到暖榻上躺着，再也不能忽視自己身體的變化了。
她可不是單純的沒有食欲，而是反胃了。
難道真的要宣太醫過來看看？
可是過不了幾天就是計劃實施的日期，她不能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
衛昭皺起眉頭，轉眼就看到紫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一動。
“紫鵑，我這是怎麽了？我不會快要死了吧？”她捂着心口，一副哀切的模樣。
紫鵑頓時吓了一大跳，連忙道：“呸呸呸，良媛你說什麽呢？你身體好着呢！大概、大概是天氣變化無常，沒有食欲也是正常的。”
說着說着，不由自主地避開了衛昭的目光。
衛昭看着她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心裏跟明鏡似的，開門見山道：“說吧，你最近這麽反常，連傻子都能看出來不對勁，到底是怎麽回事？”
紫鵑本就不是個能藏得住事的，聞言鬼鬼祟祟看了看門外，确定沒人偷聽後，這才湊到衛昭耳邊，小聲說道：“良媛你這個月月事沒來，應當是……懷上了。”
這驚天的消息猝不及防傳到衛昭耳中，将她一下子震得七暈八素。
紫鵑還在她耳邊喋喋不休，興奮地聲音直傳入她腦中。
“這可是太子殿下的第一個孩子，皇室的第一位皇長孫，以後你母憑子貴，可就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衛昭終于得知紫鵑近段時日舉止反常的原因了。
原來竟是因為她懷孕了！？
“我……懷孕了？”她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腹一片平坦，怎麽看都不像懷孕的樣子。
紫鵑把從文鴛那學來的經驗又原封不動轉述給衛昭，“姑姑說了，頭三個月最是兇險，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等過了三個月，就可以請太醫上門來請脈了。”
她叽裏呱啦講了一大堆，衛昭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紫鵑說完，發現唯一的聽衆居然在走神，用手在衛昭眼前晃了晃。
“良媛，你不開心嗎？”
衛昭回過神來，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肚子。
多麽神奇，這裏面居然正在孕育着一個小生命。
“自然是開心的。”她喃喃道。
這可是她跟太子殿下的孩子，怎麽會不開心呢？
可還是有一絲陰霾充盈了她的內心。
太子殿下曾經跟她說過，永遠不會讓一個低賤的宮婢生下他的孩子。
雖然不知道後來為何會突然斷了她的避子湯，但她此刻無比地害怕，害怕太子知道後，不會想讓她生下這個孩子。
這可是皇家第一個孫子輩，是無比尊貴的皇長孫，太子殿下能容許皇長孫從一個宮婢的肚子裏出生嗎？
想到這裏，衛昭緊緊地抓住了紫鵑的手，“紫鵑，不可以讓太醫上門來，千萬不能讓太子殿下知道這件事情。”
雖然不明白衛昭為何如此緊張，但紫鵑還是順從她的意思，乖乖地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