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梁謝之變(十一)

梁謝之變(十一)

秋日的禦花園,一片金黃之色,瑤臺玉鳳花開清新淡雅,白色的花瓣圍繞黃色的花心層層相繞,自有一種雍容的美感。

貴妃賞花途中,見太子過來,招手喚他上前,柔聲詢問道:“太子最近辛苦,謝氏一案總算是塵埃落定了。”

太子神色淡淡,“兒臣職責所在,談不上辛苦。”

貴妃有心想與他閑話家常幾句,見他興致缺缺,心中暗嘆一聲,只得進入正題:“如今謝氏已經伏誅,太子妃之位不宜長久空懸,太子心中可有人選?”

太子挑了挑眉,沒想到貴妃這麽早就考慮重開選妃一事,但他心中自有想法,不會按照貴妃的心意來行事,因此答道:“此事不急,需得慎重考慮。”

貴妃按住心中焦急,應和道:“太子妃的人選自然是要慎重考慮的。”又話音一轉,“只是本宮身體不好,擔心等不到那一日了。”

太子并不理會她話中深意,換了個話題開口道:“貴妃娘娘鳳體安康,必能長命百歲,兒臣倒有一事想與娘娘相商。”

貴妃驚奇地看了他一眼,“太子請說。”

“衛良媛有了身孕,理應嘉賞,兒臣想提她位份。”

“這……”貴妃沒想到他所求的是這件事,為難道:“衛良媛剛提位份不久,此時又提,恐怕對太子你的名聲會有影響。”

太子卻絲毫不以為意,反問道:“衛良媛為皇室開枝散葉有功,難道不該嘉賞嗎?”

“自是要嘉賞的。”貴妃敦敦相勸道:“可現在孩子也沒有生下來,連她肚子裏懷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是否有些操之過急了些?”

說完,又看了一眼太子的臉色,斟酌着開口道:“本宮覺得還是等孩子生下來再看不遲。”

太子沉默半晌,點頭道:“那便依娘娘所言。”

貴妃松了一口氣,心中有些許安慰,看來太子還是聽得進她這個為娘的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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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辦完正事,起身道:“貴妃若無其他要事,請容兒臣先行告退。”

貴妃連忙叫住他,開口道:“太子,衛良媛她出身屬實低了些,為了小皇孫着想,還是盡快選定太子妃,也好将小皇孫交由太子妃教養。”

太子腳步一頓,轉頭看着貴妃,緩緩開口道:“孤有時候在想,若是那年孤出生時沒有被人掉包,貴妃是否也會把孤交由皇後撫養?”

“自是不會。”貴妃脫口而出,說完又自知前後矛盾,啞口無言。

太子頓時寒了臉,“看來貴妃是覺得自己比衛良媛高人一等,所以才有資格撫養自己的孩子了?”

貴妃被他陰陽怪氣的語調一番諷刺,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良久才道:“太子,本宮都是為了你好。”

太子冷眼道:“若是真為了孤好,等衛良媛順利誕下皇孫,還請貴妃不要忘了今日承諾,給她應有的位份。”

說完,轉身離去。

太子回宮後,派人将東宮尤其是鳴翠軒伺候的宮人,重新篩查了一遍。

貴妃聽聞又是一陣神傷,對着身邊的大宮女竹蘭道:“太子他這是在防着本宮啊,皇家添丁是好事,本宮難不成還會對衛良媛下手嗎?”

竹蘭連聲安撫:“娘娘一片宅心仁厚,天知地知,太子殿下也遲早會知道娘娘的良苦用心的。”

貴妃心中的擔憂卻未減少一分,反而說道:“太子這性子像極了他父皇。”

尤其是癡情這方面,簡直如出一轍。

衛良媛還未産子,太子便已不願談及選妃之事,若是她順利誕下麟兒,日後這東宮只怕會成為她一人的天下。

貴妃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按捺住心中焦慮,端過竹蘭遞上的藥碗,小口喝下,只覺得心裏的苦比藥更甚一分。

***

等到衛昭懷胎五月時,胎像已顯,天氣愈發寒冷。

進入嚴冬時節,外面積雪不化,紫鵑便每日扶着衛昭在房中散步,以防日後胎大難産。

怕衛昭無聊,她還會想着法子把自己從外面打聽來的趣事說給衛昭聽。

最近宮中讨論最多的莫過于前幾月那場謝氏謀逆案,謝家和太子妃雖然已經伏誅,但是此事牽涉甚廣,宮中的太監宮女們已經被來回盤問了好幾次。

紫鵑抱着東宮這條大腿,自然性命無虞,可其他有些來歷不明的宮人進了尚鸾臺,可就要脫層皮出來了。

“尚鸾臺自稱是陛下的眼睛,無事不知,無事不曉,還掌管着宮中所有的宮人的進出,偏偏那個太監查不到到底是怎麽入宮的,良媛你說奇怪不奇怪?”

衛昭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紫鵑自顧自地說下去:“聽說因為此事,鄧衷還在陛下面前吃了挂落,不過還好,那名太監早已經被射殺在宮門前了,也無所謂是通過什麽路子進的宮,不然他只怕是會吃不了兜着走……”

衛昭聽到‘射殺’二字,心頭一顫,突然停了腳步,猛地看向紫鵑問道:“你剛剛說什麽?”

紫鵑不明所以,重複道:“鄧衷怕是會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再前面。”衛昭一下打斷她,死死盯着她問道:“你說誰被射殺在宮門前了?”

“不就是前段時間跟着廢太子妃一起謀逆的那名太監嘛,聽說他死得可慘了……”紫鵑不在意地開口,說到一半,突然發覺不對勁,一看衛昭臉色不好,又連忙打住:“呸呸呸!都是我不好,說什麽死呀殺呀的,對不起良媛,我下次再也不說了。”

衛昭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放松一些,強行扯出一抹微笑道:“紫鵑,我想知道那名太監更多的細節。”

“啊?”紫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為難道:“可我也是道聽途說的。”

她回憶了一下自己聽到的消息:“聽說謝家的人入獄後,尚鸾臺就逼問他們是如何将那名太監送入宮中的?結果你說奇怪不奇怪,謝家壓根不知道這件事,還反問那名太監不是早就死了嗎?一個死人怎麽入宮呀?噫……想想都起雞皮疙瘩。”

紫鵑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打了個寒顫。

怎麽會有這麽離奇的事情?

定是那群小蹄子在吓她!

“不是謝家安排入宮的?”衛昭喃喃道。

那會是誰将梁仲翼送入宮中,讓他與謝映真相遇,導致後面所有的悲劇發生?

難道這次謝氏謀逆案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一雙幕後的手在推動一切?

“良媛你怎麽了?”紫鵑用手在衛昭眼前晃了晃,“你沒事吧。”

衛昭回過神來,心中雖然疑慮萬千,卻也知道這不是紫鵑能夠打探到的秘辛,只得強行按捺住,以後尋機再查。

“無事。”她笑道:“我只是想到許久未見到小鄧子了,下次你看到他,記得叫他過來,我們一起敘敘舊。”

很快衛昭就迎來了敘舊的機會。

幾日後,紫鵑從外面回來,告訴衛昭,說鄧衷上門來求見太子,兩人就在書房議事。

“良媛,要不我去興龍殿那邊等着,鄧衷一出來我就把他帶過來。”

衛昭卻有別的想法。

鄧衷是貴妃的人,向來跟太子井水不犯河水,此次怎麽會親自過來求見呢?

此事必有蹊跷。

她心中轉了幾道彎,突然開口道:“紫鵑,你能想辦法幫我引開書房門口的趙統領嗎?我想聽聽看他們在商議什麽?”

紫鵑大驚失色:“什麽?你要偷聽太子殿下議事!”

衛昭手疾眼快地捂住她的嘴,“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不弄清楚,我會茶飯不思,睡覺都不香,你想我變成那樣嗎?”

紫鵑如撥浪鼓一般搖了搖頭。

衛昭諄諄善誘道:“我就偷偷聽下太子和鄧衷到底在說什麽,若不是我想要得到的消息,我立馬就回來。”

紫鵑左思右想,腦子一團亂麻,在衛昭不住哀求下,終于一跺腳,咬牙答應了她。

太子書房門口。

趙佗站立在門前,如同一杆标槍一般筆直,眼睛警覺地巡視四周,防止有人靠近。

紫鵑端着一盒點心,在外面探頭探腦,被他抓了個正着。

“何人膽敢擅闖書房?”

他抓到人後,看到是紫鵑,頓時卡了殼。

“怎麽是你?”

紫鵑吃痛一聲,趙佗連忙松開手,将她扯到一邊,低聲詢問道:“你來這裏幹什麽?這裏是太子殿下的書房,未經允許,尋常人等不得踏入。念你是初犯,這次就算了,你趕緊速速離開吧。”

紫鵑卻并不走,反而一咬牙,将手中食盒遞到他面前,“趙、趙統領,我親手做了一些糕點,特意送來給你吃的。”

趙佗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食盒,半晌,突然臉變得通紅,手足無措道:“你、你、你……我、我、我……我不能收!”

然後将她轉過身去,推着她往前走,“你趕緊走吧,等下太子殿下出來看到你,就大事不好了。”

紫鵑腳抵着地面,身體往後仰,一臉抗拒的神色,“我不走!”

她力氣沒趙佗大,眼看着被推出去好幾米遠,似乎有些被拒絕後的惱羞成怒,突然高聲問道:“這可是我花了好長時間做的,我對你一片真心,你為什麽不能收?”

宮中嚴禁宮女與侍衛私相授受,趙佗聞言頭頂冒汗,生怕太子出來抓他倆個正着,左右四周看了一眼,見無人在附近,一把捂着紫鵑的嘴,拉着她到更偏僻的角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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