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野殺看見他懶洋洋道:“溫警官早啊,真羨慕你們這樣的生活,朝九晚五,還有五險一金,相當安逸。不像我們,高風險高付出,不知哪天就沒了。”
今天換得這間審訊室光線正常,能通過兩扇大玻璃窗看見外面的晴朗好天。
光芒落進來,照出野殺白裏帶黃病态的模樣。
溫斯珺把從食堂帶來的早飯飯盤放到他面前:“現在你除了五險一金都體會到了。”
準時準點上下班,還有穩定的一日三餐,連口味都和他們一樣。
就是身份不同。
野殺看眼印有宣平市局的餐具,又看看冒着熱氣的包子油條及豆漿:“溫警官想用柔情打動我嗎?”
“你非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溫斯珺單手撐桌,巡視過野殺的五官和裸露在外的肌膚,“老師說過,不要和活不久的犯人計較,否則每每回想起來都會如鲠在喉,你還活在有他的記憶裏,他卻死了,一了百了。”
剛咬口包子的野殺僅是動作停頓下又繼續吃。
那天那群白大褂來過,野殺就料到身上的秘密藏不久,宣平市各方面都人才濟濟,哪能看不出那點兒門道。
無非是派來看的代表是誰罷了。
“這裏做飯阿姨手藝真是一絕,如果我大難不死,很想請她去墨河做做客。”
“她會很高興你的認可,再婉拒你的要求。”
“那還真是可惜了,我們墨河可是個很好的地方,不願意去的人沒福。”
大概只有真正生長在墨河站到頂端的人才會由衷說出這種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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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片土地都會有愛它或恨的人,溫斯珺尊重。
吃完第二個包子,野殺還是沒碰那碗豆漿。
溫斯珺說:“純豆漿,沒加糖。”
野殺把最後一口包子吞下去:“醫生告訴你的?”
這麽多的注意事項不是專業人士根本無從得知。
五髒六腑有所損傷的人吃東西需要忌口,體檢結果沒出來前,野殺這幫嫌犯是有什麽吃什麽。
這也是這七人身體和臉色迅速衰敗的原因之一,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沒服藥。
溫斯珺:“抓捕現場沒發現任何藥品,你們故意尋死?”
嘗完豆漿确實沒嘗到甜口的野殺心情差得很:“那不然還要在這一方小天地裏繼續做別人的走狗?”
莫名有些許恨和怨。
資料裏顯示野殺的七人小隊不歸屬任何組織,是獨立的個體,恣意妄為,不聽從誰的差遣,給錢就辦事。
這樣一群人不可能在案子結束後還按買家意思繼續作案,那會葬送小團夥。
現在野殺在這裏,又是這種态度,只能說從一開始他們就被人算計了。
溫斯珺醍醐灌頂:“你的小隊裏有人背叛了你。”
“你胡說。”野殺憤怒地揮開了面前的碗,碗碎食物飛。
還沒吃完的包子在地上滾幾圈,最終滾到了溫斯珺腳邊。
而那大半碗豆漿則順着桌椅流淌,弄濕了野殺半身。
溫斯珺看着胸膛劇烈起伏的野殺,顯然被戳到痛點,氣得不輕,這也證實他說了事實。
他彎腰将那無辜遭殃的包子撿起來放到桌上:“買家找到你,請你來宣平東郊倉庫取東西,并殺了欲逮捕的警方人員,為你提供夢蝶無痕方便你作案,再順便栽贓陳泊序,事成後你們抽身離去,讓陳泊序為你們的所作所為買單。”
這确實是買家最初提供的計劃。
野殺捏緊拳頭,因太過用力,發出咯吱的聲響。
“事成後,你也如願拿到了尾款,想沿着南圃回墨河,這時傳出風聲,南圃雨林發生命案,現場有和宣平相同的證物,你意識到自己進套了。”
野殺低垂着頭,光在四周輕輕顫動,仿佛他在難過。
“更要命的是你發現身體狀況不對,幾經波折确認吃了某種藥,不知不覺成為別人的手中刀。讓你淪為這樣的兇手竟是你身邊最信任的兄弟,你接受不了。”
推理到此為止,不是野殺打斷了,是溫斯珺想到那個給野殺等人下.藥的是誰。
同時野殺也擡起頭,笑容似哭非哭,有點兒遲暮的悲傷。
“你真的很聰明,但讓你失望了,我不知道買家是誰,做我們這一行的,最忌諱買家身份不明。”
結果他就在這上面栽了這次。
“有人要買你的命是真,陳泊序為你而來也是真,其餘……我說不了。”
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能說,是說不了。
這三個字的重量讓溫斯珺明白他還有活命的可能,可惜的是他能交換的對象不是宣平警方,是那位從沒露過面的買家。
“是你弟弟給你們下藥的嗎?”溫斯珺還想要嘗試最後一絲希望。
畫殺行蹤成謎,能查到近期在宣平和南圃頻繁活動,到底去了哪,情況不明。
“你給早餐的恩情我還完了。”野殺如實說。
再多不會開口。
溫斯珺微微仰頭,看向左側的窗戶,那兒綠樹成蔭,知了鳴叫成片。
是一片大好的陽光好天。
“你有沒有徹底放下過戒備,像個普通人走在街頭,享受過陽光?”
野殺帶入自己一下子笑了:“當個小公司職員,每個月領着四五千窩囊費,碰上領導事兒逼還不能罵,不能抱怨不能自由,那樣的日子我可不向往。”
“所以你很喜歡現在的自己?”溫斯珺問。
野殺瞬間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沒了聲。
有錢有女人,賺的錢都是靠和閻王搶生意,真的喜歡嗎?
“你在和我讨論哲學嗎?”
“沒必要。”
“也是。”野殺覺悟特別高,“在你心裏,我就是個快要死的殺人兇手,哲不哲學的,浪費時間。”
溫斯珺搖頭:“不和你談哲學的原因是你心裏認定只有買家能救你,我說再多也動搖不了她在你那的地位。”
太真誠了。
讓野殺以為他是真的沒所求:“你能當警察真是件奇事。”
“比你當頂級殺手還驚奇嗎?”
“你試圖和我真心換真心嗎?”
“別把我現在的好說話當做你得寸進尺的資格。”溫斯珺沒想和野殺套近乎,那份飯還是進門前卓海川塞過來的。
從不連着說真心話是殺手基本素養。
野殺能應承他這麽多都是違背了殺手本意,眼看調戲不成,野殺也翻臉:“我還以為你一個人進來打算色.誘呢。”
溫斯珺感覺今天的正經事到此為止,再繼續談下去,野殺的人身安全保證不了。
他叫人進來送野殺回去。
野殺:“能不能讓我在這再坐會?”
溫斯珺:“想感受下普通人的自由陽光?”
“溫警官就是聰明,也許我多看看就能想通剛沒轉過彎的腦子呢。”
溫斯珺看了他幾秒,對等候在門口的同事輕擡手:“帶走。”
被帶起來的野殺臉黑了:“你的誠意呢?”
溫斯珺輕點桌上被弄髒的包子,大家誠意都有同樣也不多。
在野殺被帶走後,敞開門窗的審訊室變得空曠起來。
在地上的碗碎片迎着光,像被割裂了。
溫斯珺拿起掃帚打掃幹淨,往垃圾桶裏倒東西的時候,看見光影浮動,眸光微閃。
片刻後,他到走廊外,看向審訊室窗戶能看見的那片無人街道。
“看什麽呢?”祝鷺晚從後面冒出來,學他東張西望,“什麽都沒有啊。”
“那是什麽地方?”
“沒開發完的商業街區,被政府叫停了。”祝鷺晚說,“搞不懂為什麽會叫停,明明典鴻集團初心那麽好。”
“你說那是典鴻集團負責建設的街區?”溫斯珺直覺這裏面有事,“都已經蓋完了。”
看起來就差對外銷售,等商家入駐在門匾上刻招牌。
沒道理走到最後一步還被叫停,除非真的出了很大問題。
祝鷺晚知道的不是很多:“在你調來前兩周的事,事出突然,我師父都不知道原因。”
溫斯珺不信這話的,大概率卓海川為搪塞祝鷺晚找的借口,畢竟這徒弟滿嘴跑火車,什麽都能和人裹亂兩句。
“你怎麽問起那片地方的事了?”
“發現這片風景還不錯,平時外人能随意進出嗎?”
這時卓海川從另一間審訊室出來,難得見他倆這麽太平站在一起。
“聊什麽呢?”
“哦,溫警官問有沒有去那裏。”祝鷺晚指指那片沒能開放的商業街區。
卓海川看了眼給予肯定的溫斯珺:“不能,路兩頭都封死了。”
難道只是他想多了?
溫斯珺還是不信野殺真會因為他的三言兩語就有了感悟的閑心。
他轉頭看向那排沒有招牌空蕩蕩的街道,是或不是很快有結果。
“卓隊,我有個不情之請。”
點煙的卓海川擡頭:“什麽?”
很快祝鷺晚送來了他想要的東西,把資料遞過來前一臉的欲言又止。
溫斯珺拿過來,翻看了幾頁:“你認為我和他走得很近,才不好開口?”
“他無罪釋放不代表真的安全。”祝鷺晚私下裏和朋友們讨論過陳泊序,吵吵鬧鬧幾天得出個結論,那是個高段位的斯文敗類,就是不知道溫斯珺怎麽想的。
“說說你的看法。”溫斯珺把圖片鋪開,是陳泊序完全不避諱鏡頭的潇灑身影。
“他和野殺都有罪。”祝鷺晚簡單粗暴,“有人用野殺頂了他的罪名,跟着他,就能查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8·18案到目前證據鏈齊全,案情清晰,人證物證都在,還沒結案全是因為沒找到野殺口中的買家。
也就是真正的幕後真兇,從野殺今天的态度看,這沒辦法繼續挖了。
在祝鷺晚看來,冒出頭的陳泊序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恰巧,溫斯珺也有這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