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薛簡青手腳并用試圖堵門,低聲咒罵:“你心虛什麽?”
門外雖無人,但被看見她在這胡攪蠻纏總歸不好。
陳泊序手一松,抵門的力道散去,險些讓專心擋門的薛簡青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手忙腳亂的扶牆又去扒拉陳泊序,被他皺眉躲開了。
掙紮好幾秒,薛簡青靠着牆站穩了:“我就問你,後沒後悔?”
“後悔什麽?”陳泊序問,人都死了,說千句萬句都無用,“是我帶他上來的。”
人也是死在他眼前,他還沾了一手血。
話裏話外的意思沒半點悔恨,聽得薛簡青直翻白眼。
“行,我看多年以後你也不會記得他。”
“會記得。”陳泊序胳膊伸到洗手臺上方,從袖口擰了些許淡粉色的水下去,“他在我心裏是最大的功臣,永遠沒人能超過他的地位。”
“誰稀罕你的功臣名頭?我想,他想要的也不是這個。”
襯衫汲取到的水不多,兩三下擰幹了。
潔白的水池底濺開了一層淡粉色水漬,全是當時溫斯珺濺到他身上的。
那麽紅,那麽豔,經過雨水稀釋,失去了原先的顏色。
陳泊序有那麽片刻恍惚,心想,那他想要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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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替他感到悲哀,也感嘆你的演技。”薛簡青說,“我讓你稍微用用美男計,沒讓你把他迷得連命都給你。”
那時候薛簡青在溫斯珺面前頻繁受挫,認為是性別有障礙,于是在和陳泊序會面後,故意給他出了個馊主意。
——獻身誘惑溫斯珺。
從她閱人無數的經驗看,溫斯珺是那種不動情能無情無義一生,一旦動了心絕對死心塌地的人,如果陳泊序能得他喜歡,別說合作見醫生,就是被利用将殺害他父母的兇手繩之於法,也是心甘情願。
她就是随口一說,誰知聽者有意。
她不認為缺德是自己,那得是陳泊序。
“我沒你說得那麽下作。”陳泊序靠着洗手臺,擋住薛簡青看向洗手池的視線,“你也別把他想得那麽沒腦子。”
“算了算了,人都死的透透的,搞不好葬身魚肚,我還在這說什麽呢?”薛簡青惆悵,“你別高興太早,醫生聽聞溫斯珺死的消息,目前還沒決定見不見你。”
這和說好的又不一樣了。
陳泊序冷笑:“她把我當什麽人呢?一而再再而三毀約,真當我沒脾氣?”
這話說得不假,溫斯珺人都沒了,他要還沒見到醫生,是不該。
薛簡青知道他現在有多氣,不知為何,有些暗爽:“這是醫生的意思,我只是旁聽,真正結果會由孟川穹來告訴你。”
哪怕換個人,陳泊序該氣還是氣,除非結果有變。
“你這趟來是看我笑話的?”
“我是來看你有沒有良心的。”薛簡青嘲笑,“目前來看,沒有。”
“看完你可以走了。”陳泊序面無表情開始趕人。
“這麽急着讓我走,是想偷偷悼念他嗎?”薛簡青啧啧稱奇,“這麽說,你也不是真的很無情。”
到底是與不是,陳泊序也不可能真告訴她。
他就站在洗手臺前,靜默而冷地看着她,不耐煩都寫在臉上。
今晚發生這麽大的事,他是真不歡迎她。
薛簡青轉了轉眼睛:“你和他的緣分到此為止,希望對你沒太大影響。”
什麽意思?
陳泊序皺眉看她開門,扭着水蛇腰悠悠走了出去。
鼻尖依稀還能聞見她剛換的名為往生的香水,這是在點誰呢?
房間裏只剩下他,轉身看着水池,水漬早幹,只剩下令人厭惡的淡粉色水印。
做實驗的人最清楚這印子留下的過程,因此陳泊序更說不出話來,良久後雙手撐在洗手臺兩邊,頭深深埋下去了。
他後悔了。
*
疼,腹部的傷口像在被縫合,海水浸透的疼痛感過去,只剩下綿延不斷的折磨。
溫斯珺垂在床邊緣的手無力蜷縮了下,不是在海裏,指縫沒有水流淌過的滑膩。
他……這是被得救了?
拼命想睜眼,越是努力眼皮子越重,最後陷入沉睡中。
床邊站着個身影高挑的女人,全程安靜看完他的小動作。
偏頭看旁邊也沒敢吭聲的私人醫生:“他還有多久才會醒?”
“失血過多,傷口發炎引起的高燒導致身體虛弱,得卧床修養一段時間。”
“也好,總得讓他把身體養好了才能去報仇,一部劇只有個男主未免太單調了,我還是更喜歡看互相捅刀子的戲碼。”
私人醫生唯唯諾諾,不敢多說一句。
女人欣賞病床裏溫斯珺的側臉:“讓薛簡青下船後立即來見我。”
門外立即有人應了。
宣平市的風雨沒個定性,在海上兩夜一天沒能見到個完整的太陽天,下游輪那刻太陽從烏雲間冒出來了。
光太刺眼,讓到外面的陳泊序眯了眯眼。
這時薛簡青提着行李從旁邊走過:“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在為他哀悼。”
陳泊序:“……”
薛簡青冷哼,快步走到外面,上了一輛豪車揚長而去。
車上,薛簡青拿出化妝包裏的卸妝水,按部就班卸掉精心化了兩小時的妝,擦掉口紅,恢複成清純美女。
“老楊,何小姐有說為什麽要見我嗎?”
駕駛位的老楊笑呵呵的:“沒說,或許小姐就是想你了。”
薛簡青不信這說辭,從被何檀收養到今,她就沒在那女人身上看過柔情。
說想念,那是真正的恐怖劇。
薛簡青噘着嘴:“每次見她都得素面朝天,現在哪個女孩子不化妝啊。”
老楊:“小姐認為天然去雕飾為最美,她啊,就喜歡這樣的孩子,你現在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我呢,就是被家長管壞了的孩子,越不讓我做什麽,我越想試試。試到最後發現還是家長對我最好。”
“沒關系,就算小姐知道你私底下愛化妝也不會兇你,畢竟在她心裏,你是她最驕傲的孩子。”
薛簡青假笑了兩聲,心想,她連親生兒子都能讓人殺了,更別提她這個半路收養的棋子。
那不是沒利用價值的時候,說舍棄就舍棄了麽。
郊外有個非常大的莊園,從不對外開放。
車沿着自動識別開了的大門開進去,一路抵達叢林最深處。
薛簡青下車那瞬行為舉止全部收斂起來,乖乖向老楊道謝,往那一獨棟小白樓走去。
到臺階處便看見大門開着,這是何檀早命人開着的,也是薛簡青每次回來慣有的待遇。
走到門前,那兒還備着雙粉紅色的軟綿拖鞋,是信的。
薛簡青一聲不吭換好,雙手放在腹部,輕手輕腳進去,聞到一陣很輕淡的香味,她眨眨眼睛,徑直走到廚房門口。
廚房竈臺前,一身雪白家居服的高挑倩影正往砂鍋裏加小蔥:“回來了?”
“是的,簡青回來了。”
女人轉過身來,是一張與溫斯珺相似但又有許多不同的臉,更溫婉,有着成熟女人的韻味,她眼神柔柔的:“辛苦了。”
薛簡青心裏大驚,回答越發小心:“不辛苦,這趟海上之行,我操心的地方不多。”
“我知道。”何檀拿起勺子在砂鍋裏攪拌,随後又蓋上了蓋子,拿過毛巾擦手,“陳泊序怎麽樣?”
薛簡青琢磨不透她想知道哪方面,規矩道:“很冷靜,只是對您還不願見他感到生氣。”
何檀輕笑,也沒對此點評。
她轉身看站的筆直的薛簡青,小姑娘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像顆豆芽菜,一轉眼長這麽大了。
年輕漂亮,不化妝也很好看。
她看了會:“他對殺了他那位小竹馬沒別的表現?”
“我按照您的意思去試探過,不後悔。”薛簡青如實道。
“真是鐵石心腸。”何檀說,“他還是很想見我嗎?”
薛簡青想,這不是寫在臉上的事麽。
“或許,沒那麽強烈了。”
“那我就見見他。”何檀調小火,繼續炖砂鍋,“告訴他,我在計劃和他見面,會在半個月內有結果。”
半個月也足夠消滅一個人的意志。
如果陳泊序內心對溫斯珺真的半點愧疚沒有,別說半個月,就是十年半載也不認為哪有錯。
問題是何檀不信他會真的無動于衷,結果一出,她即将開展的另一出大戲會更精彩。
很期待那時候兩個人的見面,想必會很有意思。
何檀沒忘孟川穹彙報的另一些小道消息,人年輕時候都是極愛皮囊,等到經歷太多,會發現光有皮囊還不夠。
“如果我要你在溫斯珺和陳泊序間選一個,你更傾向誰?”
薛簡青頭皮一緊,果然無論逃得多遠,不想讓她知道的還是有人會如實禀告給她。
“都不太傾向,陳泊序非良人,溫斯珺倒還好,可他已經……”
“你能看清一個人的真面目,我感到很高興。”
話裏有話。
薛簡青乖巧地笑了笑,沒敢接話。
何檀看眼手邊的砂鍋:“再等五分鐘,你把這裏的東西送去二號樓,中午過來陪我吃頓飯。”
何檀到門口,薛簡青自覺後退到旁邊,低下頭不敢看她。
等眼前沒了人的影子,薛簡青也沒敢松口氣,而是略帶疑惑地看向那還在竈上小火慢炖的砂鍋。
到底什麽人能讓何檀親自下廚?
二號樓裏以前從不住人,連她被收養都是安排在六號樓,那時老楊都說她已經很得何檀喜歡。
這能被安排住在二號樓的,想必對何檀來說,必定是命中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
五分鐘後,薛簡青端着砂鍋往後面的白色二號樓走去。
門只開了條縫,裏面很安靜,仿佛沒人。
薛簡青站在門口,突然有了個大膽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