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老楊不敢問,也不想知道。

有些時候,知道的越少越好。

隧道冰冷的燈光打在同樣神情冰冷的何檀臉上,一時竟不知到底誰才是更無情的那個。

車在無聲光影裏駛向遠處。

宣平市在這刻堕入無邊黑暗裏。

市局,卓海川抽了一地的煙頭,會議室都快讓煙霧給埋了。

跟別人跑一天外勤回來得知師父整日滴水未進,祝鷺晚又跑出去買馄饨,這會兒剛進門,差點被直接送走。

祝鷺晚邊揮手驅散雲霧邊咳嗽:“我說師父,你也不怕這麽抽下去會把頭頂的消防警報給抽叫啊?”

“我早卸掉了。”卓海川一臉疲憊的站起來去開窗,自己坐在這裏沒感覺哪裏不對勁,有外人來才知道會議室快成了抽煙室。

“別讓消防大隊隊長看見,他會很難過的。”祝鷺晚把馄饨放到桌上,去旁邊雜物房拿掃帚打掃烏煙瘴氣的會議室。

卓海川雙手掐腰,面對璀璨星空,揪心得很。

當會議室裏響起掃帚落地的沙沙聲,他回頭看彎腰忙碌的祝鷺晚。

“公海出現兩男一女的屍體,DNA匹配結果還沒出。”

“知道你這邊要得急,那邊在加急處理了,但他們再怎麽努力,機器效率在那呢。”

卓海川當然知道,也希望那兩具男性屍體裏沒有能和溫斯珺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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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他們這邊失蹤,要真在這出事,首先交代不了的就是楊初堯。

“師父,為什麽不申請把陳泊序抓回來?”祝鷺晚把垃圾掃好放到旁邊,拉開椅子坐下,“溫斯珺就是和他一起出海,結果他回來,溫斯珺失蹤了,于情于理,都有理由傳喚他。”

“你從哪知道小溫跟他一起出海的?”

“師父你說的啊。”

“那你知道我怎麽知道的嗎?”

“我認為是溫警官告訴你的,他不莽撞,像這種事肯定會和你溝通後再做行動。”

卓海川難得聽他認同溫斯珺,可惜現在人生死不明,再多的誇獎也入不到當事人耳中。

他雙手抱臂,神色不見輕松:“目前知道溫斯珺和陳泊序一起出海的只有我們兩個,證據不足,也失去了正當傳喚的理由。”

這就是保密任務的無奈之處。

祝鷺晚有點氣:“那就沒別的辦法了嗎?”

“有,證明在公海被送回來的三具屍體是從典鴻集團租借那艘游輪上扔下來的。”

到時候全游輪的人都要接受檢查,按照真實名單挨個問詢,那在游輪上的陳泊序跑不掉,他們甚至能以聯系不上溫斯珺而盤問參加游輪典禮的那些人。

這件事真成了,對典鴻集團是個相當重的打擊。

問題就卡在那三具屍體上,沒留下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面部被魚類啃食的不成樣子。

還在等待專業畫像師的描繪,一旦有了圖像,也方便查找被害人。

卓海川輕嘆口氣:“我當時就該想辦法再給他塞些能定位的東西。”

“研發出來的最新款都被丢下來了,我看,帶走他的人絕對是反偵察這方面的高手。”

祝鷺晚都能想到的事,卓海川哪裏想不到呢。

他看了會祝鷺晚,想到個人:“你明天去典鴻集團見個人。”

祝鷺晚一頭疑問,誰?

夜,無盡漫長。

從游輪下來的陳泊序精神不濟,老是注意力不集中,到酒店客房的時候差點刷卡進錯房間。

任何人都不想見,簡單沖了個澡就躺上了床。

這一躺,外面從白天到黑夜,他的夢境也像續杯咖啡似的一幕接一幕。

夢境裏,他的身影時而高大時而有着少年感的青蔥歲月,場景扭曲,眼前人形形色色換個不停,唯有旁觀者從沒變過。

鏡頭轉到宣平市的羁押室,他看見了十多年沒見過的溫斯珺,那時心境是驚奇裏混着驚喜。

驚奇溫斯珺真守信用當了報效祖國的警察,驚喜的是還能再見面。

由此涉及到青春時期的重要人物又冒出了他離開後和父母東奔西走的畫面,溫斯珺的身影一直卡在角落裏,想忽視都難。

他對溫斯珺的留意越來越多,最後根本沒注意到夢境是什麽,只顧着看局外人的溫斯珺。

血色彌漫,他終于将視線轉向了正在逆轉的夢境,這一看發現局外人變成了局內人。

正在被他捅刀子,鮮血飛濺出來,暈染了夢境。

這是他最不敢看,也是最不敢想的事。

夢境裏無比真實的複刻了當時的情景,從孟川穹的角度看,是他給了溫斯珺一刀,也是他将人推下海。

原來這就是別人眼裏的真相。

陳泊序心痛到無法呼吸,很想把溫斯珺抓回來質問他這麽做想幹什麽。

或許再有幾分鐘,結局會不同。

沒用的。

哪怕在夢境裏,他也沒辦法救回溫斯珺,可這次後面的發展有所不同。

他沒有管孟川穹,而是飛撲到欄杆邊緣,伸出大半個身體,努力探身想抓住墜海的溫斯珺。

夜色裏,他詭異地看清了溫斯珺的臉,也看清了對方的口型。

‘再見,陳泊序。’

是啊,他現在是陳泊序,想利用溫斯珺的陳泊序。

有沒有可能在墜海的這幾秒裏,溫斯珺還記得他曾經是周添寅呢?

可是……記得又如何?

周添寅和陳泊序都是他,一個名稱的代號罷了,事都是他做的,叫什麽改變不了任何事。

要是有的選,溫斯珺更想聽他叫什麽名字呢?

想法剛落,落入海裏的溫斯珺倏然浮出水面,臉色青白,語氣很冷:“你是陳泊序,我認識的那個周添寅已經死了,死在他随着他爸媽舉家搬遷的那一天,也死在我的回憶裏,你只是個和他長着同樣一張臉的人,僅此而已。”

這是要将周添寅的青春事跡從他的人生裏剝掉。

陳泊序接受不了,低聲道:“不,我曾是他。”

“對,你曾是他,現在再也不可能是他了。我的添寅哥哥不會利用我,更不會讓我以身犯險,你不是他。”

陳泊序想再辯解,海面上的人早消失不見,連波瀾都沒有過,仿佛是鐵錘他不是周添寅。

不,他不想。

溫斯珺死了後,再也沒人記得他是誰。

那麽,他到底是誰呢?

一聲聲質問裏,陳泊序猛地睜開雙眼,汗水順着眼睑流向眼尾,仿佛一滴沒來得及擦的淚珠。

父母出事那年,他思考良久,将二人翻閱字典取得名字塵封,改名陳泊序。

如不複仇成功,又哪來的資格繼續叫那個名字呢?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現在的他意識到人生的旅途不僅該有階段的目标,還要有信任和陪伴。

溫斯珺都給過他,是他沒珍惜。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他能做的不多,帶着溫斯珺給的這份力繼續走,直到将兇手抓捕歸案。

以前該屬于陳泊序的輝煌及荒唐該放下了,他要用和溫斯珺有過約定的周添寅去完成這件事。

希望他成為周添寅的那天,在夢境裏的溫斯珺能認可他。

周添寅再次閉上眼,眼前浮現的是不同模樣的溫斯珺。

也是這個時候周添寅發現原來溫斯珺不是冰冷的,有很多細微的小表情,不像少年時期那般活潑,依稀能看出他思緒很活躍。

在他面前笑的時候很少,多是些不太好意的。

可即便這樣,周添寅仍覺得滿足,逝者已逝,活人總要靠從記憶裏挖掘出點東西來維系着活下去。

天黑的快,亮得也快。

日夜交換,過了三天。

周添寅也在酒店房間裏待了三天,直到第四天早晨,助理打來了電話。

他接通後點開免提丢到旁邊:“什麽事?”

“哦,我的老天,你還活着,酒店前臺給我打電話,說你三天沒出過門,也沒點過餐,怕你死在裏面,問我能不能聯系上你,如果不能,他們将選擇報警。”

“所以這就是你這麽早給我打電話的原因?”

“是的,确認我的老板是否還活着是我最重要的任務之一。”

“現在你可以放心了。”

這家酒店的前臺未免太離譜,真擔心出事,應該先撥打房間的座機。

周添寅視線掃過座機被拔掉的電話線,恍然記得自己回到房間的第一件事是關門,接着就拔掉了這礙事的東西。

手機還是前幾分鐘剛插上充電器,也就是說這幾天裏有很多想聯系他卻聯系不上的人。

“不太放心的老板,很多合作方逼問我,你到底什麽時候給個具體的答複,持續到今天,他們已經倒計時第三次了,你再不給個臺階,我怕他們把自己架太高下不來摔死了。”

雖說他這位助理是英國本土人,但架不住接觸到太多天南地北的朋友,口音被帶的七七八八,哪都有。

周添寅時常為他的混搭中文感到頭疼:“我會解決。”

“好的,我相信你,老板。那麽現在請我冒昧的問最後一個問題。”視頻那端的藍眼睛棕色短發的男人一本正經道,“我能申請去宣平幫你嗎?”

“怎麽,想公費旅游?”周添寅對着鏡子刮胡子,白色泡沫糊了一大半張臉,仍帥的驚人,“我認為你在實驗室能讓我更放心。”

“哦不,是這樣的,我聽說你身邊出現了一位很漂亮的東方男人,想親自看看,他會不會是我那命中注定的老板娘。”

見周添寅沒吭聲,利斯大膽道:“都知道和公司有些職位很有必要和老板娘搞好關系,免得不小心被穿小鞋。”

漂亮的東方男人讓周添寅想到了溫斯珺。

這一失神再錯手刮傷了臉,泡沫立即被染出紅色。

利斯驚叫:“老板,你竟然為他分神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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