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何檀借着窗外薄弱的月光看了眼他垂在被子兩側的雙手,彎腰擰開床頭燈。

暖黃燈光将一站一躺的兩道身影投射出來,仿佛一幕恐怖童話。

繼續僵持下去,無非是她走,不打擾他的烏龜形态。

何檀這麽晚過來,可沒想過要無功而返。

“我知道你醒着。”她說,“我連夜趕回來是想和你好好談談,你這麽大個人了,也該知道逃避不是長久之事。”

被人拆穿,溫斯珺有的不是尴尬,是滿腔的憤怒。

這是一個他想見很久的人,不為想念,是為報仇。

他擁着被子坐起來,另只手在被子下握緊了。

“還是這麽聽話。”何檀對他的順從很滿意,多年不見當初被丢棄的兒子,這一見難免要多看看。

這一看,何檀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都說兒子偏像舅舅,她沒有兄弟姐妹,在沒見到長大後的溫斯珺前,無法想象出這孩子究竟會像誰多一點,再不濟該像她些。

真當人到跟前,細細觀看才發現是她想多了。

溫斯珺眉眼之間給人的感覺更像溫以勳,那個在他們相遇之初就被各路人誇贊的溫潤君子。

面對這種好言的誇獎,溫以勳有多謙遜,她就有多讨厭。

說好聽點人性格好,樂于助人,說白點是老好人,不懂得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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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檀小時候在不懂拒絕上吃過幾次虧,後來長記性了,越發能懂得一勞永逸的好處。

別說這長相相似,連性格也像了七八分。

何檀想起他被周添寅利用害死的事,一股無名火頓時上來了。

“我以為十多年沒見,你會有長進。”

“讓你失望了,我沒能長進到見殺害我父親兇手就給她一刀的狠心程度。”

溫斯珺的冷言嘲諷傷害不到何檀,她這些年聽過太多風言風語,早鍛造出鐵石心腸。

倒是這被她弄回來的兒子,多的是能被傷害的地方。

“那是你太心軟,換做是我,必定往她心上紮一刀。”

“你希望我那麽做嗎?”

“當然,我何檀的兒子哪能是貪生怕死之輩,如果他是,我會很後悔生了他。”

溫斯珺眸中光芒閃現,藏在被子裏的手倏然出招,朝着何檀的心口刺去。

黑夜被一道雪亮的光劃破。

光停在了何檀的胳膊上,沒能如願刺入她的心髒。

溫斯珺眉頭微皺,顯然不是很滿意這樣的答案,手臂用力往後拉,想把傷人的兇器拔出來,被何檀側身彈了下麻筋。

他低聲罵了句髒,整條右手臂短暫失去力氣,無力支撐着要垂落。

這麽多年過去,他的弱點還是這些,何檀露出輕蔑的笑:“你啊,這些年沒我在身邊,還是被人寵壞了。”

話音未落,便見溫斯珺身形如風輕挪,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走了她胳膊上的剪刀,反手往她心口刺。

他的表情很冷酷,眼裏不見一絲猶豫,那隐藏着的仇恨是真切對着仇人,似從沒把她當做過媽媽。

何檀未料到他的左右開弓,躲閃不及,被刺中了心口,好在她及時往後仰往右邊空地方撤,避免刺入更深。

饒是如此,那把剪刀還是刺進三分之一,使得鮮血染紅她身上的素白裙。

剛站定,就見溫斯珺又跟了過來,擺明不會放過她。

何檀眉頭微擡,看來這小子是真的恨她入骨。

“難道你不想知道溫以勳真正的死亡原因嗎?”

“不想。”

溫斯珺回答的迅速,身手動得更快,右手緩過那陣無力的勁後,又卷土重來,一心只想将剪刀往裏刺,殺了她。

殺意滔天。

何檀哪裏感覺不出來,沒想到他連真相都不想聽,只想為溫以勳報仇。

明明同樣是家人,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就因為她殺了溫以勳,他就能對她痛下殺手。

這樣的狠心多多少少讓何檀有點寒心,更多的是對他的失望。

“你就不怕誤殺了我後悔一生?你是警察,就算我是兇手,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陳述案情的機會?”

“現在我只是個為報殺父之仇的普通人。”

“殺了我,你永遠不能在做警察。”

“不重要。”溫斯珺擡手擋住她扔過來的東西,狠意在眉眼閃過,“殺完你,我會向警方自首。畢竟報仇是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你死了,我這條命送給誰又有什麽關系。”

“你這麽灑脫,那有沒有想過因為你死還在自責的人呢?”

再不想辦法按住他,自己真要死在這裏了。

男女體力有懸殊,加上何檀年紀擺在這,想讓溫斯珺住手就要智取。

何檀見他動作有緩,便知這招有用,繼續道:“我回來前和周添寅見過。”

“你見沒見過他,和我無關。”溫斯珺沒辦法再靠近何檀,對方反應靈敏,專挑能繞圈子有障礙物的地方跑,兜着圈子和他保持距離,這樣下去讨不到好處,“你為什麽不叫人進來?”

“讓他們進來看我被親兒子追着要殺嗎?”何檀臉色蒼白的問。

這兩剪刀雖不致命,但也讓她流了不少血。

賣慘的話到溫斯珺這根本不管用,他冷冷道:“這是你罪有應得。”

原來薛簡青沒撒謊,他是真冷冰冰的沒人味兒。

何檀心裏狂喜,面上還故意裝出很難過:“你能不能聽我說,當年我也有苦衷。”

“是嗎?”溫斯珺邊問還是腳步不停地追着她。

從何檀繞着長桌躲避來看,整個二號樓沒有比這更方便的地方了。

能溝通,還能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何檀慶幸這小子的傷口還沒完全好,否則這會兒她早死在他手裏,為了這出戲,搭進去半條命。

要是不成功,她得将溫斯珺千刀萬剮。

“嗯,你能不能坐下聽我說?這麽多年來,我也想找你說清楚,人不能老活在仇恨裏,你好歹也是我兒子,我也想讓你過得好一些。”

“你所說的過得好一些是指殺了我爸後把我打暈扔進沒人會去的森林裏嗎?”

何檀低下頭,似乎被說的很愧疚:“我那時候要回組織,這裏人員混雜,貿然把你帶過來,你不會有好下場。”

“你是指被養大當成博取利益的工具嗎?”溫斯珺還記得在游輪上周添寅科普的那些項目,“收買別人的俊男美女都是你們養大的。”

“他們都是孤兒,有個好的去處是幸事。”何檀回答。

溫斯珺聽得直想笑,于是他雙手撐在桌上也爽快大笑出聲。

“真好笑啊,你所謂的好去處是指被人玩弄,終生失去該有的自由嗎?”

“別把我說的那麽可恨,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何檀心口在發疼,低頭看那把突出的剪刀,越看越心驚,原來這才是這小子同意染發的理由。

兜兜轉轉那麽大個圈子,就為了弄到一把方便攜帶的武器。

得虧他怕被發現沒拿太大的,否則她真的會死。

即便如此,剪刀捅進心口的感覺也不愉快,她擡手握住剪刀柄,顫着手用力一拔,鮮血落出來,她将沾着血的剪刀順着桌面滑到溫斯珺面前。

“收着吧,好不容易弄來的。”

“不要了。”溫斯珺面無表情地說,“我嫌她髒。”

意有所指的罵腔讓何檀意識到這個兒子心裏很複雜,不能按常人的行為分析。

“那回頭我給你準備新的。”何檀安撫道,“其實當年溫以勳意識到我的目的後主動求死,他一直以為我很愛他,是被他救出魔窟的小白花,他不知道我接近他是為了拿到那份他們調查五年的名單。”

溫斯珺對那份名單隐約有印象。

當年案發後,他在醫院裏待了兩個月才被他姑姑領回家。

那兩個月間他見到很多不同的醫生,每次醫生身邊都會有警察的人在,沒有專門的審問,全是旁敲側擊的詢問。

多次提到的一個詞就是名單。

警方沒在溫以勳那找到名單,是不是代表她成功了?

“別這麽看着我,我也沒能拿到那份名單,他在我動手前先将名單寄存了。”

溫斯珺突然想到她為什麽會在這麽多年後來找自己了。

他看着不語的何檀,笑了:“查這麽多年終于找将找到那份東西,結果發現你打不開。”

空氣裏有很淡的血腥味,是從何檀身上飄過來的。

傷口說是很深,被她用手捂着,倒是沒再有流淌。

只是她的笑容看起來不太好:“你還像小時候那麽聰明。”

“怎麽,那份文件需要我的指紋還是瞳孔?”溫斯珺找到了自己十多年又出現在何檀這的價值,惡心居多,“你真沒把我當做是一個完整的人。”

否則怎麽會想到利用他多年前有過感情基礎的周添寅來布局呢。

有這麽個親媽,就是他人生永遠跨不過去的鴻溝。

溫斯珺感到悲哀又可氣,氣自己昨天沒從理發師那順一把大點的剪刀,能在今晚直接殺了她。

“別這麽說,你幫了我也不是完全沒好處,難道你不想找周添寅報仇?他可是要殺了你的人。”

“這是我和他的事。”

“說的簡單,你知不知道他為報答你,甘願進我的團隊為宣平警方當卧底?”

何檀想從他臉上看出點情緒波動,哪怕是一點兒的震驚。

可惜,讓她失望了。

溫斯珺銳評:“我看他是活膩了。”

一個沒經過任何培訓的外人來這麽危險的地方當卧底,随時随地會被當做新屍體丢出去。

周添寅這一步棋走的其爛無比。

偏偏,他的一步步棋都被何檀看在眼裏。

何檀笑了笑:“他拿殺了你當敲門磚見到了我,心底感恩想為你做點力所能及的事,這不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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