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偷九天一早醒來,發現身邊空無一人,摸了摸旁邊的床榻,冰冰涼涼的,好像從未有人睡在此處。

“人呢?”偷九天打了個哈欠,起身下床穿衣。

她推開房門,四處看了看,發現柴房傳來聲音。

偷九天眯了眯眼,眼底劃過一絲冷意,她掌心運勁,靠近柴房,透過窗戶的縫隙看過去,目光瞬間柔和了許多。

“你一大早在幹什麽呢?”偷九天推門而入,看着江晚舟在盥洗幾張布匹,“洗衣服?”

難道是因為昨晚她讓江晚舟洗澡,所以她一大早起來又是洗澡又是洗衣服的?

偷九天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沒想到舟兒對我說的話如此上心啊?”

江晚舟一聽這話就想起昨晚偷九天讓她洗澡的事,氣的她晚上都沒睡着,只能起來連夜把拓衣做好。

她翻了個白眼,抵腮:“....我這是在制作拓衣。”

偷九天:“....”

好吧,她想多了。

偷九天尴尬一笑,走過去看着盆裏鮮紅的水泡着雪白的布衫,納悶道:“盆裏的水為什麽是這個顏色啊?”

“這是血藤草的顏色,是制作拓衣的主要材料。”江晚舟将布衫拿出來擰幹。

偷九天把衣服拿過來:“我來吧。”

江晚舟擦幹手:“我給你一片拓衣,只要你讓沈重的手掌碰到這個拓衣,就可以将他的掌印留在拓衣上,到時候我可以用他的掌印做一個手部模型開啓密室。”

偷九天擰幹布衫,便用內力将布衫烘幹:“好。”

“那沈長柳的掌印你打算怎麽取?”

“本來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取得沈長柳的掌印,但是昨晚我發現了一個契機。”

偷九天好奇道:“契機?”

江晚舟說了一下昨晚和偷九天分開後她遇到沈長柳的事情。

偷九天沉默片刻:“所以你昨天才讓那個小離幫你去買靜軒閣送花女的身份,你想依靠這個身份來接近沈長柳,從而偷取掌印?”

江晚舟點頭道:“對。”

“不行。”

昨天聽寒天說了那個與沈長柳纏綿卧榻的女子死狀态凄慘,偷九天放心不下讓江晚舟去接近沈長柳,尤其沈長柳身邊還有秦磐,簡直就是虎穴狼窩。

江晚舟理解偷九天的顧慮,但此刻情況緊急,她必須盡快得到白頭水靈芝,否則性命不保,她便無法報仇雪恨。

“我知你擔心我的處境安危,但這是唯一可以接近沈長柳取得掌印的機會,如若錯過這次機會,等到下個月十五或者沈長柳因此加強防備不再出府,我們便束手無策了。”

“而且...我也怕自己沒有時間了。”

偷九天看着江晚舟的雙眸,曾經明亮如珠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脖頸上的黑紋時刻昭告着江晚舟所剩無幾的生命在悄然聲息的流逝。

上次她問過寒天江晚舟目前的身體狀況,寒天面色沉重,只說了一句“白頭水靈芝要越快越好。”

偷九天深知江晚舟的難處和身上所承擔的責任,但她不忍心讓江晚舟陷入危機當中。

“可...可你不喜歡女子,要如何與沈長柳親近啊?”偷九天只能尋個別理由勸說江晚舟。

她大不了強行去取了沈長柳的掌印,冒險是冒險了點,但總比江晚舟以身飼虎強。

“我可以。”

偷九天怔愣一下:“什麽?”

江晚舟神色坦然,目光堅決:“我可以喜歡女子。”

“.....”

偷九天說不出此刻心裏是什麽滋味。

是對江晚舟的勇氣感到敬佩,還是對江晚舟只身犯險感到萬分擔憂。

亦或者是對江晚舟可以喜歡女子這件事徒增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欣喜?

偷九天擡手摸了摸/胸口,臉上閃過一絲愁慮。

好奇妙啊~

“既然你執意要做我也不再攔你,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江晚舟見偷九天松了口:“你說?”

偷九天從懷裏拿出一個短笛,約有拇指大小,白玉所做,本該冰涼,可落入江晚舟掌心時卻燙得讓人心尖發顫。

“若是發現不對,或者危急時刻,不可強撐,立刻吹響此笛,讓我救你。”

江晚舟知道這個玉笛,偷九天是被人遺棄的孩子,她師父發現她時,身上便帶着這只玉笛,她一直将玉笛貼身攜帶,很是珍惜。

可如今,偷九天竟然将這玉笛交給她,這讓江晚舟心潮澎湃,歡欣雀躍。

她握緊掌心,将玉笛牢牢攥緊:“我會保護好自己,也會保護玉笛。”

“無事,你比玉笛更重要。”

玉笛雖是她從小就帶着的,師父也曾跟她說這或許是她父母留下尋找她的信物,但玉笛總歸是死物,抵不上一條鮮活的人命,更無法與江晚舟的性命相比。

江晚舟內心裏有一股按奈不住的甜蜜和暖意。

“九天,謝謝你。”

偷九天失笑:“客氣啥。”

江晚舟彎唇一笑:“昨晚情況特殊,我沒有跟你細細解釋小離他們。”

“嗯,我知道你的難處。”偷九天說,“你若現在想說我便聽着。”

江晚舟:“其實小離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偷九天驚詫道:“啊?我明明聽他說你是他的恩人啊?”

江晚舟嘆了口氣:“兩個月前,歸墟屠殺劍華門,父兄為了護我逃離喪命于歸墟首領手中,我為了保護宗門寶物,掉入往生崖,大難不死,被靖江湍急的河流沖到了靖城郊外,被小離他們撿到,帶回了義莊。”

偷九天點點頭:“那你是怎麽成了他們的恩人?”

“你還記得義莊前廳那具棺材嗎?”

偷九天記憶猶新:“記得。”

“棺材裏躺着的其實是小離他們的娘親。”

“他們七個孩子是倉城人,因承德二十八年倉城發了大水而跑到靖城避難的,逃亡的路上遇見了他們的娘親萬嬈,八人便一起來到這靖城避難,奈何靖城排外,對外來的難民厭惡抵觸,所有他們無法找到可以維持生計的活,只能乞讨為生。”

“後來,萬嬈生了一場大病,找大夫看過,都說無法救治,只能等死,而等死的過程會痛苦萬分,受盡折磨,萬嬈每日因病痛發作恨不得自我了斷,直到他們在郊外尋找可以解痛的草藥時撿到了我,想着他們若是救了人是不是可以将福報送給萬嬈,讓她的病症得以消除。”

“你治好了萬嬈?”偷九天搖了搖頭,“不對,你若是治好了,怎麽會有那具棺材?”

“因為萬嬈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中毒?”偷九天疑惑,“他們在靖城有仇敵?”

江晚舟搖頭道:“不是仇敵,而是玩樂。”

偷九天擰眉:“什麽叫玩樂?”

“我說過靖城排外,厭棄外來人的一切,他們的樣貌、口音、行為舉止以及那怯懦膽顫的眼神...”

“若是有錢的外來人他們還能忍讓三分,若是逃難過來的外來人,則是連牲畜都不如,小離七人就算是行街乞讨也會被靖城人無故毆打幾次,索性他們身子骨強壯,抗一抗,後期采點草藥補補也就行了,但萬嬈不同于他們,本就身子瘦弱,為了生計,她每日會去靖城東南角一家迎君樓刷便桶,也只能賺個幾十銅板,長時間的體力勞動讓她瘦弱的身子更加疲憊不堪。”

“若只是苦力活造成的病痛我還有辦法調養,但她中了毒。”

偷九天:“什麽毒?你竟然解不了?”

“長生花葉。”

偷九天知道長生花這個草藥,好像是用于男子補精狀氣的,所以一株長生花要賣到一金。

長生花服用只吃花瓣即可,花葉有毒,則需要銷毀。

“萬嬈怎麽會吃到了長生花葉?”

以萬嬈她們的經濟實力,怕是買不起長生花,而且她們也用不到。

“因為萬嬈在迎君樓不小心沖撞了沈家大公子沈長風,被他強行灌入長生花葉汁,葉汁入腹,會讓服用者感覺到腸子被人撕扯剪斷般的痛,葉汁不會讓人瞬間死亡,而是受盡折磨後,腸穿肚爛而死。”

“他們就這麽看着萬嬈疼的在地上打滾,還招來其他玩客過來欣賞萬嬈的痛苦,在他們眼裏萬嬈這種外來人死不足惜,能博取他們一笑已是她的榮幸。”

偷九天握緊拳頭,正色道:“他們也太過分了!”

“你不會也是遭受到了靖城人的排擠才住在榕山附近吧?”

江晚舟搖了搖頭:“不算是,我因為自身的原因,并不想住進城裏,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偷九天知道江晚舟擔心自己的身份會暴露,到時候引來歸墟以及背後之人的追殺。

“我若是早些遇到萬嬈或許還能救她一命,可惜為時已晚,長生花汁已經将萬嬈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我能做的也就是讓她在最後的時間裏可以活的像個人,我變賣了身上的金蠶護甲,拿了一些銀子打算厚葬萬嬈,可小離他們不想讓萬嬈獨自一人在地下孤苦,我便買了個楠木棺材,用了一些藥材讓萬嬈的屍身不腐,放在義莊,給小離他們留個念想。”

偷九天順着她的話:“因此,小離等人就将你視為恩人。”

江晚舟點點頭:“對。”

“其實他們把你當恩人不僅僅是因為你讓萬嬈死的舒坦,還因為你替他們報了仇吧?”

偷九天記得寒天說過,沈家公子無故暴斃,沈重用重金懸賞殺害他兒子的兇手,他本想讓歸墟幫忙,奈何歸墟看不上,便沒有接。

“我只是幫他們做了個暗器和毒藥,靖城東南角是個四不管的地方,那裏每天都會死人,誰殺了誰旁人并不會在意,我僞裝了小離的樣貌,改變了他的口音,讓他混入迎君樓,殺死了沈長風,用的也是帶有長生花汁的毒藥,只是沈長風會比萬嬈還要痛苦的死去。”

“因為沈長風是死在與男人歡好的床上,所以世人傳聞他是精盡人亡,對沈重花重金找兇手一事滿是嘲笑諷刺。”

偷九天哼笑:“殺得好!”

“這種人,我若是見到,必定将他淩遲。”

江晚舟笑笑:“後來,我給了小離一些銀錢,讓他們在靖城東南角開了一間“破生坊”,專門販賣各類武器的破綻,可以用金錢藥材也可以用消息來換取他們想要得知的武器破綻。”

“你開破生門也是為了打探歸墟老巢和屠殺劍華門的背後之人吧?”

江晚舟點了點頭:“哪怕是一點點消息,我也不想放過。”

宗門上千人的鮮血不能白流。

就算與敵人同歸于盡,卻也雖死不悔。

“真是苦了你了,”偷九天神情動容,心裏湧出酸澀,她上前,抱住江晚舟,摸摸她的頭,輕聲道,“舟兒,以後有我在,你便不會再這麽辛苦了。”

江晚舟心裏暖暖的,她抱住她,含笑應道:“嗯。”

“你倆能一會兒在抱嗎?”寒天雙手環胸,依着門,“我快要餓死了,就算被歸墟關押的時候,他們也沒讓我挨餓過啊。”

偷九天松開她,擰眉道:“你要是這麽想念歸墟的夥食,我再給你送回去?”

江晚舟臉一紅。

寒天擺手:“大可不必。”

偷九天看向江晚舟,見她雙頰泛起紅暈,像是臉紅了。

她心中那一抹奇妙的感覺又冒出來了。

臉紅的舟兒,好可愛哦。

偷九天做完飯,把鶴鳴劍留下讓江晚舟繼續練習渡生劍法,渡生劍法雖然只有三招,但是每一招都可以跨越境界擊退敵人,尤其是最後一招,幾乎是以命拼命,拼就是誰命硬。

就看江晚舟能夠逃脫歸墟的屠殺,掉入懸崖還能活下來,一看就是命硬之人。

江晚舟:“....”

“這就是你教我渡生劍法的原因?”

偷九天自豪道:“這只是其中一部分。”

“那另外一部分呢?”

偷九天神秘一笑:“秘密。”

江晚舟也沒強求,她相信偷九天不會害她。

教完劍法,偷九天就去盜取沈重掌印。

沈重的掌印要比沈長柳好拿,畢竟他不帶手套。

沈家是承安國首富,其産業遍布天下,甚至常與周邊小國合作,進行貿易往來。

沈家的絲綢更為優秀珍貴,其中雲中錦是特供給皇室享用的,普通人家是無法購買雲中錦,只能買和雲中錦有三分相似的花霓裳。

偷九天把沈家織造坊的夥計打暈,換上他的衣服,帶上□□,混進沈家織造坊。

沈重每日會巡視沈家産業,今日便會來織造坊。

偷九天整理今日新送來的錦緞,拿起一段白綢,故作詫異道:“嗯?今日這白綢怎麽怪怪的?”

“哪裏怪?”

偷九天聞聲看過去,瞪大眼,行禮道:“東家好——”

沈重走上前,看着偷九天手裏的白綢:“哪裏怪?我看看。”

偷九天恭敬的把白綢鋪在桌上,鋪的整整齊齊:“這次來的白綢質感有點粗糙,東家,你按在白綢上,是不是能感覺到一些碩粒感?”

沈重擡手按上去,果然有一些突兀的感覺,像是有石子藏于布匹夾層中:“這是怎麽回事?”

偷九天收回白綢,“許是送貨的路上風沙太大,石子進入到了綢緞中。”

“這種情況的白綢有多少?”沈重眉頭一皺。

偷九天:“回東家,将近二百匹。”

沈重臉色難看:“告訴阿亞力,這次白綢的結款別想要了,敢給我送一堆殘次品來,不想活了是吧?”

偷九天:“是,東家。”

“雲中錦是不是還剩下兩匹,給我拿來。”沈重背手,看着店裏其它的絲綢,“再把寧裁縫叫來。”

偷九天颔首:“是,東家請稍等,我立刻去喊。”

偷九天趁着他們不注意,抽走了隐于白綢上的拓衣,往後院走去。

沈重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不見來人,臉上浮現愠氣:“人呢?拿個布匹叫裁縫要這麽慢嗎?”

喊完無人應答。

沈重頓感不對勁兒,給身旁的護衛一個眼色。

護衛立刻去後院查看,見到後院昏倒的三人,連忙跑回來禀告:“家主,織造坊的掌櫃,夥計和裁縫皆被打暈在後院。”

“什麽?”沈重臉色一變,掀開布簾走進後院,只見三人整整齊齊的躺在地上。

他擰眉:“快去倉庫,雲中錦還在嗎?”

護衛立刻去查看,打開存放雲中錦的盒子,發現空空如也。

“回家主,雲中錦沒了。”

沈重怒道:“竟敢偷到我沈重的頭上,那人定然沒有跑遠,去追!”

護衛抱拳:“是。”

寒天看着偷九天抱回來的兩匹雲中錦,驚道:“你這是...?”

“我擔心沈重多想,便把雲中錦偷來,讓他誤以為我的目标是雲中錦,”偷九天把拓衣遞給江晚舟,“沈重的掌印嚴嚴實實的拓在了這上面。”

江晚舟接過:“好,我一會兒去做手模。”

寒天摸着雲中錦,手感絲滑柔順,宛若浮雲:“傳聞雲中錦,一寸一金,專供皇室貴族使用,如今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我聽沈重好像要把這個雲中錦拿回府制成衣,像是要送給誰。”偷九天回想那時沈重的表情和語氣。

寒天想了想:“估計是送給皇室中人吧,雲中錦是特供給皇室。”

江晚舟驚訝道:“難道靖城裏來了皇室中人?”

“來就來呗,如今是顧家的天下,靖城沈家又是皇商,過來看看自家産業不是很正常。”

江晚舟咬了咬唇。

偷九天覺得寒天說的有道理,見江晚舟一臉愁容,勸道:“別多想,反正我們拿到了沈重的掌印,等今晚去把沈長柳的掌印拿了,一切就結束了。”

江晚舟忽視心裏泛起的不安,微微一笑:“好的。”

寒天對雲中錦愛不釋手:“那個...這雲中錦一共兩匹,能給我裁點做個衣服嗎?”

偷九天扯扯嘴角:“沈重現在滿城搜查誰偷了他的雲中錦,你要是不怕死,就穿呗,我不攔着。”

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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