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其實要收拾的行李也不多,到最後江晚舟也就整理出一個包裹,兩人收拾了一下,走出房間,就看見寒天背手站在門外。

“怎麽了?”

偷九天以為有動靜,寒天特意守在門口,以防周圍有危險。

寒天側目,看了眼江晚舟的面頰紅潤,無聲道:“你倆動靜能小點不?”

他在院中坐着的時候,聽到屋內傳來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搞得寒天頓時有些坐立不安,只能走出院子,在聽不到屋裏任何暧昧不清的動靜下故作潇灑的欣賞風景。

偷九天看懂他的唇語,摸了摸鼻梁,臉頰泛上一抹尴尬的紅。

偷九天欲蓋彌彰的咳了兩聲:“那個我們收拾好了,走吧。”

寒天看着木屋,感慨道:“雖然在這裏住的不長,冷不丁要走了,竟還有些舍不得。”

他看向江晚舟,“舟兒姑娘是不是也舍不得這裏?”

江晚舟颔首:“嗯。”

“我在這裏住了兩月有餘,确實有些不舍。”

偷九天握住她的手,溫聲道:“待一切安定結束,我們便回到這裏賞花喝茶,好嗎?”

江晚舟莞爾一笑:“好。”

午後,小雨連綿,梨花落了滿院。

偷九天執傘,将江晚舟攏在懷中。

寒天執傘跟在兩人身後。

靖城距離京城不遠,三人快馬加鞭趕往京城,也只耗費了兩天一夜。

臨近落日時分,三人将馬匹拴在京城外的茶爐棚子下。

從靖城到京城的路上,小雨轉大雨,後又變成暴雨,導致三人趕路受到了阻礙,拖慢了腳程。

直至申時,風停雨歇。

偷九天摘掉江晚舟頭上的鬥笠,整理好她的發髻,扶她坐下,喊道:“店家,來一壺熱茶,三碗面。”

店家應道:“好嘞,客官稍等片刻,馬上就來。”

寒天脫掉油衣,看着濕掉大半的衣擺,無奈道:“這雨下的像是天要塌了似得。”

他擦了擦下巴的滴水,“咱們幹嘛非要在這裏喝茶,進城找個客棧休整一下不好嗎?”

店家先把熱茶送上來,偷九天倒了三碗,遞到江晚舟手上:“渴了吧?”

江晚舟抿了口熱茶,驅散了身上一些潮濕冷意:“還好。”

她語氣淡淡,“有些東西是無法進城能聽到的。”

寒天聞言,好奇追問:“舟兒姑娘有什麽打算?”

偷九天拿出手帕,擦了擦江晚舟鬓角的雨水,“你着什麽急,讓舟兒先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寒天:“.....”

啧!

江晚舟低笑兩聲:“無事,我已經好多了,沒那麽冷了。”

這一路上,偷九天将她緊緊抱在懷裏,她并未沾染多少風雨。

相反——

江晚舟摸向偷九天的衣袖,濕答答的,黏在身上定是不好受。

“熱茶你喝了嗎?別光顧着我,你也喝些,別受了風寒。”江晚舟摸着偷九天微濕的臉頰,關切道。

偷九天蹭着她的掌心,輕笑道:“好。”

寒天被兩人膩歪的舉動搞得全身發麻發癢。

沒眼看!

“四月接連暴雨,多個河流水位的同時暴漲,倒灌田地城鎮,尤其是宣城、寧安城與水澤城等城鎮損失慘重,被洪水淹沒房屋數百座,殘害牲畜上千只,淹斃萬餘人,致使許多人流離失所,孤苦無依,餓莩遍野。”

“洪災之後,更加可怕的是疾病大疫的爆發,霍亂、痢疾、傷寒、天花等惡疾都有可能會發生,為了躲避災害病痛,數不清的難民将會湧進皇城求天家庇護。”

“如今已有許多村落因洪水泛濫而滅絕,百裏之內,荒無人煙,野狗成群。”

“眼下,皇帝肯定在為赈災救民,抵禦洪水,恢複民生之事勞心傷神,此刻若是誰能挺身而出,主持大局,解決這次洪水之災,定會受到皇上的嘉獎與贊賞,甚至還會重新考慮一下傳位之人。”

江晚舟喝了口熱茶,沉聲道:“目前挺身之人是二皇子顧雲祺,他願掏出全部家産白銀五十萬兩用于赈災救民,皇帝很是滿意二皇子的此行此舉。”

“白銀五十萬兩?”寒天驚訝道,“他一個皇子哪來這麽多錢?貪污的?收受賄賂?搜刮民脂民膏?”

偷九天吃兩口熱面,輕聲道:“你忘了沈家?”

寒天瞪大眼睛:“我去,原來他滅了沈家不僅是因為沈家握有他的秘密,還因為他想要私吞沈家財産啊?!”

江晚舟吃了一口面:“不僅你會懷疑二皇子這筆銀錢的來處,有的是人想要抓住二皇子的把柄,将他置于死地,奈何他們查了很久都沒有查到二皇子可以擺上臺面的證據,也許就像二皇子所說,這五十萬兩只是他這麽多年節衣縮食加上在外經商積攢下來的,衆人實在尋不到二皇子的漏洞,只能看着他在皇帝面前大放光彩,此刻風頭正盛的他竟将太子的風光都壓了下去,一躍成為皇權之争的佼佼者。”

寒天深感震驚,沒想到沈家滅門還牽扯出洪災難民和皇權之争,但他更好奇的是:“你怎麽知道這麽多的?”

江晚舟一直與他們待在靖城,從未離開靖城過,為何知道這麽多靖城以外的事情?!

“百曉堂。”江晚舟說。

“百曉堂?”

寒天也是在百曉堂買過消息的人,百曉堂的關系網很龐大,也是突然出世的組織,無人可知背後操控之人,但所賣出來的消息千真萬确,讓人不禁感慨百曉堂的堂主是仙人,可知天下之事。

“這等消息,百曉堂可不會輕易販賣的。”

事關天下,這消息怕是價值萬金。

江晚舟胃口少,吃了幾口面就放筷子了,她擦了擦嘴角:“破生坊的消息也很值錢。”

一物換一物,公平交易,誰也沒吃虧。

寒天知道江晚舟的“破生坊”,在江湖上雖然名氣沒有百曉堂大,但也有很多人知道“破生坊”的厲害之處。

一個是知曉天下事,一個破解天下器,到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接下來舟兒姑娘打算怎麽做?”寒天看她神色淡然,想來胸有良謀。

江晚舟指尖輕敲桌面,嗓音冷冽:“他們找不到二皇子的漏洞,那我們就送他們一個。”

寒天看着堵在皇城門口的百姓,一個個面黃肌瘦,衣衫褴褛,看向皇城巍峨的城門時,目光充滿了重獲新生的光芒,可當被守城軍蠻橫的擋在城外時,那一抹可比燦陽的光黯淡了。

寒天沉聲道:“大量的難民聚集在京郊城外,長此以往,必定□□。”

“□□?”偷九天眼底閃過一絲譏諷,“這裏是皇城,多得是輕卒銳兵,一人一刀,也夠将這些手無寸鐵,老弱病殘為伍的難民通通宰殺。”

寒天擰眉:“皇城腳下,他們豈敢放肆而為?”

偷九天勾唇一笑:“你以為世間最幹淨最公平的地方是京城嗎?”

“難道不是嗎?”寒天不理解偷九天的話,“皇城之中,有大理寺,有兵馬指揮司,還有禁軍與守城軍防衛,自然要比那些山窮水盡的偏遠地界要清正透明一些啊?”

偷九天覺得寒天天真的很:“你是不是關在普化寺時候,腦子被關傻了?”

寒天:“....”

江晚舟抿唇,扯了扯嘴角。

偷九天筷子敲了一下碗邊:“知道什麽是燈下黑嘛?”

寒天眉頭微蹙。

“人們往往對于身邊所發生的事物和行為會一葉障目,也就說所謂的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

“皇城對于外人來說是高大威嚴,是一絲不茍,是公平清正的,是不可觸及的高位,但是對于從小在皇城長大的人來說,他們一開始就擁有了旁人很難得到的優勢,懂得利用皇權,公然在天子眼皮底下搞事情,行一些腌臜污穢之事。”

寒天思忖,呵呵一笑:“我還真是開了眼了。”

“二皇子不是要管嗎?幹嘛還攔着難民進去?皇帝不知道有這麽多難民在京城外等着救嗎?”

偷九天呵呵一笑:“皇帝此刻無心無力管難民的事兒了。”

寒天驚詫:“何出此言?”

江晚舟低語:\"寒公子,你知道冥花妖草嗎?”

寒天想了想,目光一凝:“你怎麽知道冥花妖草的?”

“這可不是什麽好東西,舟兒姑娘最好是少碰少問。”

江晚舟:“我問此花是因為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寒天擰眉,腦海中閃過剛才偷九天說的話,猛地瞪大眼睛,低呼道,“你說當今天子中了冥花妖草啊?”

“當今天子是個惜花愛花的君子,碰到喜愛的花都會放在宣德殿裏親自打理,而二皇子前幾日為了讓天子排憂解悶,特意進獻了一株嶂山香昙。”江晚舟颔首:“寒公子應該知道,冥花妖草和嶂山香昙一模一樣,兩朵花氣味和形狀幾乎是一致的,可這兩種花一個無毒可以賞玩,一個劇毒可要人命。”

“你可知如何區分這兩朵花?”

寒天:“可通過兩朵花的根系來區分,嶂山香昙主根粗壯且明顯,側根細長密集,冥花妖草粗細不勻,呈現絮狀。”

“二皇子何時送的冥花妖草?”

江晚舟語調平緩:“三日前。”

寒天深吸一口氣,沒說什麽,只是“啧啧”兩聲,以示惋惜。

冥花妖草,殺人于無形,當今天子怕是熬不過這個雨季了。

偷九天拿出幾枚銅板放在桌上:“該進城了。”

三人起身往城門走去,一靠近城門附近,難民圍過來乞讨求救。

偷九天把身上的碎銀都給了難民,護着江晚舟往城門口去。

守城軍檢查了三人的路引,見不是受災城鎮來的人,便放三人進入。

城門大開大合只是一瞬,卻隔了兩個世道。

門外,鬼哭狼嚎,屍橫遍野。

門內,金翠耀目,繡戶珠簾。

作者有話說:

金翠耀目,繡戶珠簾。-取自孟元老《夢華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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